李善長捋須輕笑：“駙馬說笑了，老夫不過是替江南士紳們.“他忽然轉向藍玉，“涼國公覺得這價如何？“
藍玉摸著金刀柄，鷹目掃過全場：“要我說——“刀鞘突然“鏗“地砸在地磚上，“四萬兩！“
“四萬兩？！“
整個拍賣場瞬間炸開了鍋，茶盞碰撞聲、倒吸冷氣聲、竊竊私語聲混成一片。
“瘋了！這價格都夠買下半個保定城了！“一個晉商瞪圓了眼睛，手裡的算盤珠子“啪嗒“掉在地上。
“涼國公這是鐵了心要拿下這塊地啊“戶部的小官縮了縮脖子，低聲對同僚道，“聽說淮西那邊湊了不少銀子，就等著今天“
角落裡幾個徽商交頭接耳：“這價誰敢跟？除非駙馬爺親自喊價“
話沒說完，就被同伴一把捂住嘴：“慎言！沒看見錦衣衛的人盯著嗎？“
李善長眯著眼掃視全場，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
他身後的淮西鹽商們已經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有人甚至開始低聲計算：“按這個價，轉手賣給江南布商，至少能翻.“
藍玉抱著胳膊，金刀斜靠在肩頭，嘴角掛著冷笑。
他目光掃過二樓珠簾——那裡靜悄悄的，連歐陽倫嗑瓜子的聲音都停了。
“看來駙馬爺也慫了“一個漕幫漢子咧嘴笑道，露出滿口黃牙。
《商報》的記者瘋狂記錄著，筆尖都快把紙戳破了：“驚天高價！涼國公四萬兩震懾全場“
突然，二樓傳來“哢嚓“一聲脆響——是有人捏碎了茶盞。
所有人的脖子都不由自主地往上仰。
珠簾後，歐陽倫慢條斯理地擦著手，對身旁的周保輕笑：“去告訴燕王府的人.“他頓了頓，“該加價了。“
二樓雅間傳來茶盞碎裂聲。
燕王府侍女猛地掀開鬥笠：“十萬兩！“她指尖捏著的，赫然是燕王府的龍紋玉令！
“荒唐！“漕運衙門的官員拍案而起，“《藩王禁例》明令禁止.“
歐陽倫突然從珠簾後踱出，腰間玉佩叮當作響：“這位大人怕是沒看新頒的《鐵路特彆法》？“他袖中滑出一卷黃絹，“陛下特許藩王參與車站周邊.“他故意在李善長麵前緩緩展開聖旨，“.商業開發。“
李善長瞳孔驟縮——那朱批的墨跡還未全乾！
角落裡《大明律》編修官突然尖叫：“這這條款夾在第七十二條附注裡！“他手裡的放大鏡“啪嗒“掉在《鐵路周刊》上，正好照出一行蠅頭小楷。
藍玉的刀鞘突然橫在歐陽倫麵前：“駙馬好手段！“他獰笑著湊近，“連聖旨都能“
“國公慎言。“歐陽倫指尖輕撥刀鞘，露出袖中半截象牙牌——那是錦衣衛的密偵令！藍玉臉色瞬間鐵青。
“十五萬兩！！”李善長直接開口。
燕王府侍女突然高喊：“二十萬兩！“她掀開錦盒第二層，厚厚一疊大額銀票！
“瘋了！“布政使司代表癱在椅子上，“這這抵得上全省一月開支了“
王鐵錘的銅錘懸在半空，突然發現歐陽倫正對他比畫三根手指。
他福至心靈，突然高喊：“二十萬兩第三次！“錘音未落，燕王府的人已把地契塞進繡囊。
李善長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歐陽倫的袖角：“駙馬這出戲“他壓低聲音，“燕王給了多少好處？“
歐陽倫笑吟吟掰開他手指：“國公爺說笑了。“他忽然貼近李善長耳語，“您派去遼東查煤礦的師爺“指尖一抖，露出半張血書，“.昨晚在錦衣衛詔獄睡得可香？“
李善長臉色陰沉起來。
李善長猛地甩開袖子，聲音陡然提高：“駙馬爺好大的官威！“他環視全場，冷笑聲裡帶著幾分狠厲：“既然燕王能買，商人能買，老夫堂堂國公，難道買不得？這大明的天下，難道就許你們吃肉，不許我們喝湯？“
藍玉“唰“地抽出半截金刀，寒光映著他猙獰的臉：“下一塊地，老子倒要看看誰敢搶！“刀鋒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幾個膽小的商人已經縮起了脖子。
歐陽倫不緊不慢地拍手，清脆的掌聲在寂靜的大廳裡格外刺耳：“好！國公爺痛快！“
“咱也好久沒遇到如此熱血之事了，咱還是那句話，這裡是地皮拍賣會，是陛下準許的，價高者得！”
“咱其他不擔心，就是擔心兩位國公爺兜裡的錢不夠，不過兩位國公爺也不用擔心，你們二位錢要是真不夠，下麵的人也湊不出來，可以去開平銀櫃開個戶辦個貸款，現場辦公，錢立馬能到賬！”
“你們是知道的，我歐陽倫這個人對錢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對我來說錢就是一個數字。”
“多謝歐陽駙馬好意，老夫還用不著！”李善長被歐陽倫這一番言語氣得不行。
“國公爺大氣！既然如此，那咱們也彆囉嗦了！”說完，歐陽倫轉身對王鐵錘使個眼色，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繼續拍賣——保定站西區二號地塊！王大人，可要盯緊些。“
“三十萬兩！“開平銀櫃的管事第一個舉牌，聲音洪亮得像是故意要讓所有人聽見。他身後的賬房們齊刷刷翻開賬本，露出戶部核準的朱紅大印，那鮮紅的印泥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李善長剛要開口，藍玉突然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國公，這塊讓給他們。“他陰森森地盯著歐陽倫，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後麵還有更好的咱們不能把銀子都耗在這兒。“
一開口就是三十萬兩，直接讓很多人斷了念想。
開平銀櫃那就是大明最大的財神爺啊！
王鐵錘的銅錘重重落下：“成交！開平銀櫃拿下二號地塊！“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如釋重負，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三號地塊，起拍價兩萬兩！“王鐵錘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偷眼瞥了瞥二樓珠簾後的歐陽倫，見對方正悠閒地品茶，這才稍稍安心。
“二十五萬兩！“一個穿著湖綢長衫的商人猛地站起，袖口暗繡的鐵路紋樣在燈光下若隱若現。這正是歐陽倫扶持的江南紡織行會會長趙德昌，他臉上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
漕幫的疤臉漢子臉色難看到要死，起拍價二萬，你直接開口就是二十五萬，我特麼拿命跟麼？就在這疤臉男子打算放棄舉牌，李善長突然重重咳嗽一聲。
那把臉漢子隻能咬牙舉牌，“二十.六萬！”
嘴裡卻嘟囔道：“該死的南蠻子.窮得就剩錢了麼！“
他惡狠狠地瞪著趙德昌，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三十萬兩！“趙德昌再次加價，聲音裡帶著幾分挑釁。他身後的夥計們已經打開箱子，露出白花花的銀錠。
把臉男子直接擺爛。
二十六萬兩都要他命，三十萬.真是跟不起啊！
王鐵錘環視全場，見無人再出價，銅錘重重落下：“三號地塊歸江南紡織行會所有！“
趙德昌得意地朝四周拱手，目光卻始終不離李善長等人。
他心中暗想：駙馬爺果然料事如神，淮西黨果然在憋大招
“四號地塊——“王鐵錘聲音突然提高，“毗鄰官道的黃金地段！“他展開地圖，手指微微發抖：“這可是今日最值錢的地塊！“
北平布政使的代表直接摔了茶盞，瓷片飛濺：“四萬兩！“
“北平布政司衙門打算在這裡修建一個大集市，還請大家多讓讓！“字字鏗鏘，不容置疑。
藍玉暴跳如雷，金刀“鏗“地劈碎桌角：“放屁！五萬兩！“木屑飛濺中，他臉上的刀疤顯得格外猙獰。
布政使的人慢悠悠地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五萬五千兩。“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六萬！“李善長親自喊價，枯手拍在桌上震翻了茶壺。熱水濺到《拍賣章程》上，正好暈開了“保證金“三個字。他的眼中燃燒著怒火，心中卻在飛速盤算：這塊地必須拿下，否則在淮西黨人麵前顏麵何存？
“十萬！”北平布政使的代表繼續開口。
“十五萬！”李善長再次喊價。
“二十萬！”北平布政使的代表仿佛是個無情的喊價機器。
“二十五萬！”李善長咬咬牙。
“三十萬！”北平布政使的代表眼神中沒有任何的神色波動。
“四十萬！”李善長站起身，“你若是超過四十萬，老夫讓你了！”
全場死寂中，歐陽倫突然輕笑出聲：“國公爺，您確定要這塊地？“他優雅地展開折扇，“後麵可挨著亂葬崗呢“扇麵上“明察秋毫“四個大字格外刺眼。
李善長臉色瞬間鐵青，他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師爺，後者正手忙腳亂地翻看地圖。當看清地塊位置時，師爺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們竟忘了提前勘察地形！
“多謝駙馬爺提醒，那這塊地就讓給韓國公了！”北平布政使的代表對著歐陽倫拱手一拜，眼神中充滿恭敬。
銅錘落下時，清脆的聲響在大廳裡回蕩。藍玉的金刀“當啷“掉在地上，刀柄上禦賜的明珠滾出老遠
淮西黨人這才發現，他們天價拍下的地塊，正對著火車站茅房的後牆。陣陣惡臭隨風飄來，李善長的臉色由青轉黑，又由黑轉白。他死死盯著歐陽倫，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駙馬.好算計.“
歐陽倫優雅地躬身行禮：“國公爺過獎了。“他轉身時，袖中滑落一張紙條，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每塊地的真實價值——四號地塊後麵赫然寫著“糞池旁，價值不過五千兩“。
角落裡，《商報》的記者瘋狂記錄著這一切，筆尖在紙上劃出深深的痕跡。他心中暗喜：明日頭條有了——《四十萬兩買糞坑，國公爺血本無歸》！
韓國公府邸的大門被“砰“地一聲重重摔上，震得屋簷下的燈籠劇烈搖晃。李善長紫蟒袍的下擺掃過門檻，帶起一陣淩厲的風聲。
“豎子安敢如此！“李善長一把掀翻了廳中的紫檀木茶幾，茶具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濺到他蟒袍下擺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跡，他卻渾然不覺。
藍玉的金刀“鏗“地劈進廳柱，刀身嗡嗡震顫：“老子這就帶兵去拆了那狗屁火車站！“他額角青筋暴起，臉上的刀疤在燭光下泛著駭人的紅光。
胡惟庸陰沉著臉從袖中掏出一份《鐵路周刊》，指著頭版歐陽倫的畫像：“諸位看看，這廝今日是如何羞辱我等！“報紙上赫然印著拍賣會的詳細報道，還配了李善長拍下“糞池地塊“的諷刺漫畫。
“國公息怒。“一個淮西籍的六品主事戰戰兢兢地勸道，“那歐陽倫不過是“
“閉嘴！“李善長突然抓起案上的硯台砸過去，墨汁潑了那人一臉，“你們這些廢物！連地塊位置都沒查清楚！“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太師椅扶手，指節泛白。
廳角幾個負責勘察地形的幕僚已經跪了一地，為首的老者抖著花白胡子：“國公明鑒，那歐陽倫故意在拍賣前臨時改了地塊編號老奴拿到的舊圖上“
“放屁！“藍玉一腳踹翻跪著的幕僚，“老子四十萬兩銀子就買了個糞坑！“他猛地拔出柱上的金刀，寒光閃過，那老幕僚的帽子被削去半邊。
胡惟庸眯著眼睛，突然陰測測地笑了：“諸位何必動怒？“他慢條斯理地展開一張密報，“剛收到的消息，歐陽倫那'大明銀櫃'的銀子，可未必乾淨“
李善長眼中精光一閃，突然平靜下來：“哦？胡相此言怎講？“他接過密報，枯瘦的手指在“遼東私礦“四個字上輕輕摩挲。
藍玉湊過來一看，突然獰笑：“好得很！老子這就去都察院“
“且慢！“李善長抬手製止，“此事需從長計議。“他踱到窗前，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京城燈火，聲音冷得像冰：“歐陽倫以為用燕王和錦衣衛就能為所欲為？老夫要讓他知道，這大明的天，還沒變呢！“
一個年輕氣盛的淮西子弟突然拍案而起：“叔父，不如我們派人去鐵路上“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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