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轟！轟！轟！“

霰彈在山崖上炸開，數百顆鐵珠呈扇形噴射。北元弓箭手如割麥般倒下，慘叫聲在山穀間回蕩。一輪齊射就打掉了左側山崖大半伏兵。

右側山崖上，乃兒不花的親信大將阿魯台見狀，急令：“集中火箭！先打掉明軍火炮！“

數十支火箭呼嘯而下，一支正中火藥桶。“轟隆“一聲巨響，三名明軍炮手被炸得血肉橫飛。張誠也被氣浪掀翻，額頭撞在炮架上鮮血直流。

“千戶！“親兵前來攙扶。

“彆管我！“張誠一抹臉上鮮血，嘶吼道，“換鏈彈！打斷他們的滾木支架！“

炮手們迅速更換特殊彈藥，粗大的鐵鏈纏繞在炮彈上，在發射後會高速旋轉，專克土木工事。

“放！“

鏈彈呼嘯而出，如同死神的鐮刀橫掃山崖。支撐滾木的支架被攔腰斬斷，堆積如山的滾木礌石轟然坍塌，反而砸死了不少北元伏兵。

趁此間隙，藍玉親率鐵騎衝向穀口。他長槍如龍，接連挑落三名北元騎兵。身後親衛隊結成錐形陣，硬生生在包圍圈上撕開一道口子。

“王振！帶人跟上！“藍玉回頭暴喝。

穀內的前鋒營殘部立刻向缺口湧去。北元軍瘋狂反撲，箭矢、長矛如雨點般襲來。每前進一步，都有明軍將士倒下。

“啊！“一名明軍百戶被長矛貫穿胸膛，卻死死抓住矛杆，為同伴爭取時間。另一名士卒雙腿被滾木壓碎，仍堅持用火銃射擊，直到被亂箭射成刺蝟。

藍玉看得雙目赤紅，突然從馬鞍上摘下一物——正是歐陽倫特製的“火龍出水“。他猛地拉動引信，筒狀武器噴出熾白火焰，三十步內的北元騎兵瞬間被火海吞噬，慘叫著墜馬。

“衝出去！“

借著這短暫的空檔，明軍殘部終於衝出穀口。但身後的黑石穀已完全被火海吞沒，來不及撤出的百餘士卒在烈焰中化為焦炭。

藍玉清點人數，前鋒營折損過半，但主力尚存。他望向遠處正在重整隊伍的乃兒不花殘部，眼中殺意沸騰。

“張誠！“

“末將在！“

“把所有'火龍出水'集中起來。“藍玉的聲音冷得像冰，“今日我要讓乃兒不花知道，什麼叫作真正的火器之威！“

五十具“火龍出水“被迅速架設在前沿，這種新式武器形似粗竹筒，內藏火藥與鐵蒺藜，射程可達兩百步。

乃兒不花正在組織最後的騎兵，準備做困獸之鬥。他肩頭的傷口不斷滲血，卻仍堅持跨上戰馬：“長生天的勇士們！隨我——“

“放！“藍玉的令旗狠狠劈下。

“嗤——轟！“

五十道火舌劃破長空，燃燒彈在蒙古軍陣中炸開。鐵蒺藜四散射出，穿透皮甲直入血肉；火油濺射，將人馬化作火把。北元軍陣瞬間大亂，戰馬受驚狂竄，互相踐踏。

“步槍隊！前進射擊！“

三千火槍手排成三列橫隊，踏著鼓點穩步推進。每前進十步就齊射一輪，鉛彈組成的死亡彈幕層層推進。幸存的北元騎兵試圖衝鋒，卻在百步外就被打成篩子。

“騎兵！兩翼包抄！“

明軍輕騎兵從側翼殺出，手持短銃近距離射擊。這種新式短銃可在馬背上單手擊發，三十步內能擊穿重甲。蒙古勇士的彎刀還未舉起，就被鉛彈掀翻馬下。

乃兒不花身邊隻剩百餘親衛，被明軍團團包圍。他望著步步逼近的明軍火槍陣，突然狂笑起來：“藍玉！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

他猛地扯開戰袍，露出綁滿全身的火藥包！

“保護國公！“張誠眼疾手快，一把將藍玉撲倒在地。

“轟——！“

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乃兒不花化作一團火球。強烈的衝擊波掀翻了方圓二十步內的所有人，破碎的肢體和兵器碎片如雨點般落下。

當煙塵散去，藍玉推開護在身上的張誠，隻見爆炸中心留下一個焦黑的大坑。這位北元名將，最終選擇與自己的野心同歸於儘。

戰場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傷者的呻吟和燃燒的劈啪聲。

藍玉拄著長槍站起身，環顧四周。黑石穀仍在燃燒，映紅了半邊天空；戰場上屍橫遍野，有北元的，也有大明的。

“義父.“藍勇一瘸一拐地走來，左臂無力地搭拉著，“我軍傷亡四千餘，殲敵五萬，俘虜八千。“

藍玉沉默良久，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帶著說不儘的蒼涼：“好！好一個乃兒不花！臨死還要咬我一口！“

他轉身望向南方，仿佛能看到千裡之外的應天府。這一仗，他洗刷了當年的恥辱，但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傳令，“藍玉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平靜，“用乃兒不花的金盔盛酒，我要敬戰死的弟兄們一杯。“

親兵遞上鑲滿寶石的金盔，藍玉將烈酒倒入，緩緩灑在焦黑的土地上。

“歐陽倫“他在心中默念，“你給的這些火器，確實厲害。“

藍玉凝視著手中染血的金盔，指尖摩挲過盔沿那道被火器灼出的裂痕。夜風裹挾著硝煙味灌進甲胄，他突然打了個寒顫——這不是因為塞北的寒風，而是後知後覺的驚悸。

“國公，繳獲的北元軍械清點完畢。“參軍捧著竹簡上前，卻被藍玉抬手製止。老將獨自走向燃燒的穀口，戰靴踩在混著血水的焦土上，每一步都像踏在七年前的噩夢上。

黑石穀的火焰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恍惚間與上一次征伐北元的戰鬥記憶重疊，那時他率三萬精騎追擊擴廓帖木兒，也是在這樣的峽穀，也是漫天火箭如雨。隻是當年沒有會爆炸的鏈彈，沒有噴射鐵蒺藜的火龍出水，更沒有能三段連射的火槍隊。三萬兒郎的屍骨，至今還在陰山北麓的風沙裡嗚咽。

“歐陽倫“藍玉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舊傷疤。那個總帶著古怪笑容的駙馬都尉，此刻竟比朝中任何大將都讓他心服。數年前在兵部衙門，這家夥指著沙盤說的瘋話猶在耳邊：“未來戰場，火器不是輔助，而是主宰。“

夜梟的啼叫驚醒回憶。藍玉彎腰拾起半截焦黑的羽箭，突然發現箭杆上纏著幾縷絲綢——這是明軍製式火箭的導向尾翼。他瞳孔微縮，想起出征前歐陽倫特意調來的三百名“火器匠戶“，那些人在將士們嘲笑聲中，固執地在每支箭矢綁上這種輕飄飄的綢子。

當時連他自己都覺得多此一舉，可今日峽穀對衝時，北元火箭十中二三，明軍火箭卻十中七八。現在想來，那些在工部檔案裡被文官們譏為“奇技淫巧“的綢帶，不知救了多少兒郎性命。

“千戶大人！“身後傳來張誠沙啞的呼喊，“傷員都安置好了，就是.就是“這位鐵打的漢子突然哽咽，“火器營的兄弟，活著的不足三成.“

藍玉轉身時，看見火把照耀下那些年輕的麵孔。他們穿著新式輕甲——比傳統鐵甲薄三成卻更堅韌，這也是歐陽倫從西洋商人那弄來的秘法。有人抱著炸膛的火銃不撒手，有人正給短銃裝填特製鉛彈，彈頭上刻著螺旋紋路，據說這樣能打得更遠更準。

老將突然覺得喉嚨發緊。若沒有軍事改革後日夜操練的火器配合戰術，沒有那些被言官罵作“靡費國帑“的改良裝備，今日麵對乃兒不花五萬大軍埋伏，恐怕連骨灰都

今日竟靠著那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奇技淫巧“，用另一種方式報了血仇。

他突然明白，這場血戰真正打敗的，或許不是北元的鐵騎，而是自己心中那道名為“成見“的枷鎖。

——

燕藩大營，十裡外的高崗上

夜風獵獵，吹動燕王朱棣的猩紅披風。他勒馬立於山脊，冷峻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遠處黑石穀衝天的火光。爆炸的轟鳴隱約傳來，大地微微震顫，仿佛地龍翻身。

“好一個火龍出水.“朱棣眯起眼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鞭，“歐陽姐夫真是厲害啊！，倒真有些本事。“

“原本藍玉中埋伏必敗的局，若不是有歐陽姐夫這些先進武器幫助，他藍玉這次怕是有死無生！”

“都是好武器啊！可惜我們藩地軍隊隻能用落後一代甚至兩代的武器！”

朱棣對藍玉是勝是敗並不是太關心，他更在意那些新式武器，心裡已經開始計劃如何找他姐夫歐陽倫弄一些來了。

身側一襲黑衣的姚廣孝輕笑一聲，手中佛珠在月色下泛著幽光：“阿彌陀佛.國公爺這一仗，倒是替殿下省了不少麻煩。“

朱棣冷哼一聲：“乃兒不花這條老狗，去年秋掠我大興莊，殺我燕藩子民三百餘人。若不是朝廷急調藍玉北上“他說到此處，拳頭猛地攥緊，馬鞭在掌心勒出深痕，“本王定親率鐵騎，將他頭顱掛在居庸關上！“

姚廣孝微微側首，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窩中投下跳動的陰影：“殿下息怒。如今朝廷大軍與北元拚個兩敗俱傷，豈不正合我意？“他忽然壓低聲音，“您看那火龍出水的威力——若將來對陣朝廷官軍“

朱棣瞳孔驟然收縮。遠處又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將半邊夜空染成血紅。借著這轉瞬即逝的光亮，能清晰看見他額角暴起的青筋。

“道衍師傅，慎言！“朱棣猛地轉頭，狼一般的目光刺向黑衣僧人，“藍玉是奉父皇之命.“

“殿下明鑒。“姚廣孝不慌不忙合十行禮，嘴角卻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貧僧隻是感慨，歐陽駙馬督造的這些火器，將來若能為燕藩所用.“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親衛統領張玉疾馳而來，在五步外滾鞍下馬：“報！乃兒不花自爆身亡，北元軍全軍覆沒！“

朱棣臉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忽然策馬向前幾步，死死盯著戰場方向。那裡，明軍的火龍仍在肆虐，將潰逃的北元騎兵一個個吞噬。

“藍玉.“朱棣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這一仗之後，他在軍中的威望.“

姚廣孝悄然貼近，僧袍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殿下勿憂。藍玉越是功高，越是取死之道。“他意味深長地望向南方，“您彆忘了，太上皇可是.“

“閉嘴！“朱棣厲聲喝斷，卻不由自主跟著望向京城方向。恍惚間，他似乎看到深宮之中，那位坐在龍椅上的大哥以及太樂宮中的父皇正對著北疆戰報露出微笑。

夜風突然轉烈，卷著血腥味撲麵而來。朱棣深吸一口氣，突然拔出佩劍狠狠劈向身旁枯樹：“傳令！全軍打起火把，列陣前進！“他劍鋒指向戰場，聲如雷霆，“本王要'接應'藍大將軍凱旋！“

姚廣孝撫掌而笑：“妙極！如此既全了朝廷體麵，又能親眼見識新式火器的戰果。“他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這是貧僧安插在軍中的弟子記錄的武器參數，殿下不妨.“

朱棣一把奪過冊子塞入懷中，撥轉馬頭時忽然低聲道：“聽說歐陽姐夫最近在研製一種叫'神機箭'的新玩意？想辦法弄到圖紙。“

黑衣僧人笑而不語，隻是手中佛珠轉得更快了。

——

燕藩大營，中軍帳內

朱棣將頭盔重重擲在案幾上，金屬撞擊聲驚得帳外親衛一顫。他抓起酒壺仰頭痛飲，琥珀色的液體順著下頜滴落在鎖子甲上，在火光映照下如血般刺目。

“道衍，你說得對。“朱棣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壓抑的興奮，“那些火龍出水、神機箭必須弄到手。“

姚廣孝慢條斯理地斟了杯茶，氤氳熱氣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窩：“殿下與歐陽駙馬交好，這是天賜良機。“他指尖輕輕敲擊杯沿，“聽聞駙馬最近在研製'飛天火龍'，能射千步之外.“

“若是能把最新的武器弄到手，對於燕軍的實力提升可以說是巨大的，咱們也可以施展當初天降神罰的招數！這對於咱們燕藩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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