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招魂 倪匡 4301 字 3天前

伍鋼駕著他的銀灰色寶馬車跑在山路上,那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寺廟很快就消失在車後麵。剛才燒香時,他是認真的。他對佛而拜,額頭碰到了蒲團的邊緣。他求佛給娟娟以安寧,彆再到彆墅裡來亂竄了。他給功德箱塞進大張的鈔票。走出寺廟後,他心裡安寧多了,剛才閉眼跪拜時還有娟娟蜷縮在土炕中的樣子在他腦中閃了一下,可走出寺廟後他看見的卻隻是青山綠水了。返程的路輕快得多,200多公裡的行程很快就已經過半。伍鋼打了一個嗬欠,感到倦意一陣陣地襲來。昨夜在犀牛島上幾乎玩了一個通宵,可那牌桌上的新賭客卻始終對伍鋼小心翼翼,凡是伍鋼不經意地提到彆墅凶案的事,那小子便裝著聽不懂似的不接過這類話題。可在晚餐喝酒時,柳足拜子確實聽他說過兩個借宿的遊客死在彆墅裡的事,雖說隻是一句“換上另外的人也會死”的話,但聽得出來這小子知道一些底細。這小子20多歲,長得蠻橫,平頭,人稱“三哥”,據稱是做果品生意的,但伍鋼心裡清楚,這“果品生意”不過是哄小孩子的招牌罷了。凡是黑道上的人,伍鋼瞥一眼便能知道他屬龍屬馬還是屬狗。伍鋼判定這小子不過是屬狗的那一類。半夜已過,那小子栽進籌碼裡一點不理會伍鋼的發招,伍鋼想,隻有硬上了。儘管洪於吩咐他最好是巧妙地套出他的話,但事到如今,彎彎拐拐的方法伍鋼已無法忍受了。他放下手中的牌,對賭友們說道:“你們接著玩,我和三哥還有點事情要辦。”說完,他便站起來拉了那小子一把,“三哥,走吧,辦完事再來玩。”那小子楞了一下,黑道上的經驗使他很快明白出了什麼事。他大大咧咧地站起來說:“伍大哥,辦完事還得回到這裡玩哦。”他說這話有一語雙關的意思,是告訴他在場的朋友,如果他一時沒回來便來找他,以防有什麼意外。伍鋼將那小子帶到了一個空房間,關上門後便開門見山地說道:“三哥,有幸相會。有一件事向你請教,這就是我的老板的彆墅裡死過兩個人,想讓三哥指點指點其中的究竟。聲明一下,那兩個借宿的死鬼與我們無關係,我們並不想追究什麼,隻是想知道底牌,以免住在彆墅疑神疑鬼的。”那小子長噓了一口氣,也許他將伍鋼帶他出來考慮得過於嚴重了。“是這樣的,伍大哥”,他說,“自己人不說假話,這事我確實不太清楚,隻是在外麵打牌時,聽一個女人談起過這事,她說那座彆墅,誰進去誰死。”“那是個什麼女人?”伍鋼的眼光逼人。“她叫饒秋穀,30多歲,據說是個寡婦,住在黑山鎮邊街2號。我和她也隻在牌桌上見過一麵,更多的情況一點也不清楚。”“好,多謝三哥了。”伍鋼一拍對方的肩頭說,“今天的事不可對外講,對那邊的哥們就說我們出來談一筆生意。行不?”“沒問題。”那小子爽快答應,“伍大哥有用得著我的事,隻管吩咐。”下午4點左右,燒完香的伍鋼回到了黑石湖景區。他急於要回到彆墅去,將昨天在犀牛島上了解到的情況告訴洪於。當他驅車進入旅遊公司的停車場時,猛然看見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跑車停在那裡。這不是藍小妮的車嗎?老爺子的夫人從城裡來了,伍鋼暗自感到一陣高興。因為,那個叫舒子寅的女客人總與他有點格格不入,看在老爺子的麵上,他又隻得忍受著。這下好了,夫人的到來也許會讓那個女客人儘快離開這裡。在旅遊公司的休息室裡,藍小妮正悠閒地翻著一本畫報。她麵容清秀,眼神溫柔,身著一件質地貴重的白色長裙。雖說才24歲,但由於生過孩子後身體微微發胖了些,倒顯示出一種雍容華貴的味道來。昨夜,4歲的女兒突發高燒,她叫來醫生到家診治之後,心裡總還是不踏實,便給洪於打電話。然後,洪於的房裡一直沒人接電話。她又撥通了他的手機,還是沒人接。當時已是半夜過後了,藍小妮擔心起來,難道彆墅裡出了什麼事嗎?她不知道洪於整夜在閣樓上守著從荒島上回來的舒子寅,他的手機也放在房間裡,是今天早晨才看見藍小妮的來電的。藍小妮當然不知道這些,隻是沒人接電話便擔心起來,她又給伍鋼打手機,還是沒人接聽,因為伍鋼當時正在犀牛島上的賭場裡,按規矩進入那裡是不能使用手機的。藍小妮真的著急了,到早晨洪於給她撥回電話才放下心來,但是,她決定來彆墅看一看,這個曾讓她受到驚嚇的家,現在住著一個遠道而來的女客人,她不來看望一下,有點不太禮貌吧!她在電話上這樣對洪於說。這時,洪金走進休息室說:“二嬸,快艇已安排好了,我送你過去吧。”藍小妮點頭答應,洪於的這個侄兒倒是很忠心耿耿的。走下樓正遇見從停車場過來的伍鋼。他高興地問候了藍小妮之後,便對洪金說:“您就忙你的事去吧,我和藍姐一起回彆墅,你就放心了。”快艇在湖上拉出白色的水鏈,藍小妮感慨地說:“真是美極了。要是彆墅裡不出那些怪事,住在這裡還是比城裡好多了。”伍鋼回想起今天去寺廟燒香的情景,還有已經打聽到的凶案線索,便應答道:“再等一段時間吧,彆墅裡的邪氣也許就要散儘了。到時候,全家再搬這裡來住。”“不可能了。這彆墅能保住不再出大事就算萬幸。”藍小妮仿佛有著某種更加不祥的預感,“洪於這段時間住在這裡,我就老是做夢,有次夢見他被人害死在臥室裡了,胸上插了一把刀,太可怕了。醒來後便給他通了電話,他說彆緊張,這段時間陪客人住在這裡,也許正可以將彆墅裡的怪事搞個水落石出。哦,那個叫舒子寅的客人怎麼樣?”“是個做學問的。”伍鋼一邊駕船一邊答道,“成天在閣樓上寫東西。不過,自從她來了之後,彆墅裡的怪事更多了。”“哦。”藍小妮若有所思的樣子。彆墅的尖頂已經出現在前方,她抬起頭凝視著,仿佛是回到了一個久彆的夢中。舒子寅在閣樓的窗口上看見快艇的到來。上午,洪於對她說藍小妮要來時,她高興地說:“你早就該讓我見見尊夫人了。”話雖這麼說,她的心裡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要是她剛來這裡時,說想見尊夫人會是由衷的話,而現在,半個多月過去了,她感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她是在洪於告訴她藍小妮要來的那一瞬間發現這種變化的。她望著洪於的眼睛,輕輕地說:“你回房去睡一會兒吧,讓尊夫人下午到來時看見你精神一些。”昨夜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在荒島倍受驚嚇的舒子寅躺在閣樓上,洪於伴陪了她整整一個通宵。她在略感精神恢複之後曾要洪於回房去休息,可洪於說不行,如果他走後閣樓上再出點什麼事,他會追悔莫及的。他坐在她的床邊說:“你真的好一點了嗎?那就好好睡一覺吧,我到外麵的小客廳抽煙去。”洪於到外間抽煙去了,舒子寅閉上眼睛,又困又睡不著。一個骷髏頭骨老在眼前浮現,那兩個空洞的眼眶和兩排猙獰的牙齒不斷向她逼來,她隻得將洪於又叫進了房中。“我睡不著。“她說:”那顆頭骨真是娟娟的嗎?”洪於說可能是,因為她投湖自儘後伍鋼將她埋在那裡的,時間久了,可能被水衝了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變成骷髏會同樣可怕。”舒子寅自語似的說:“人死後最好不要讓人看見遺骨。”“現在是火化了。”洪於說。“同樣不能細看。”舒子寅回憶說,“我外婆火化後,我就湊在骨灰罐的罐口看過一眼,大大小小的碎塊,讓人老要去想這都是些什麼部位呢?”“這有什麼,人死了都這樣。”洪於說,“15年前要是我自殺了,現在恐怕連骨灰都消失了。”“幸好你沒自殺。”舒子寅突然想和他開玩笑,“不然的話,葉蔓和藍小妮就不可能先後成為你的老婆了。想想多遺憾。”“你這個調皮的丫頭。”洪於伸手在她臉上拍了一下。她便“咯咯”地笑起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有些興奮。“好了,你可以睡覺了。”洪於放心地說。“你也回房去睡吧,天快要亮了。”洪於含糊地答應著,對她說了句“晚安”後便出去了。舒子寅翻了一個身,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又莫名地清醒了。她又看見了自己在荒島上全身赤裸的樣子,洪於站在她的麵前,替她去樹枝上取來了衣物。戴胸罩時,她發抖的手怎麼也扣不上,洪於蹲下身來替她扣上,她背上的肌膚感覺到他的手指……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呻吟。房門推開,洪於走了進來,原來他一直守在外間的。“怎麼,不舒服嗎?”舒子寅隻好順勢點了點頭。他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需不需要吃點什麼藥?”她閉著雙眼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此刻,她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希望洪於緊緊抱住她,希望他放在額頭上的手滑下來,輕輕地扶過她的全身。然而,她畢竟是個成熟的女性了,她不能讓自己任性,她喃喃地說道:“現在好多了,沒什麼,我想睡覺了。”接下來,她還真的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聽外間有動靜,知道是洪於一直守在外麵。上午,洪於來告訴她,藍小妮要來彆墅住兩天,那一刻,她心裡的感受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而現在,當她在閣樓的窗口看見快艇駛來的時候,她已經平靜下來。她甚至好奇地想立即見到這個女人,因為她是洪於的生活的一部份。她跑下閣樓,先在洪於的房門上敲了敲,想告訴他夫人到了。但房裡沒人,她徑直下了樓,在彆墅門外的台階上又停了下來,看見魯老頭已站到了島邊。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去島邊迎接,猶豫之中,雪花從客廳裡走了出來。她對雪花說:“夫人來了。”雪花高興地叫了一聲,對她說我們看看去。快艇已經到岸,藍小妮正拾著裙裾走上石梯,伍鋼提著旅行箱跟在後麵。魯老頭像看見親人一樣迎上去說:“夫人辛苦了。怎麼沒把千金帶來?”看得出來,魯老頭和洪於一家非常熟悉。“哦,我是臨時來看看的。”藍小妮隨便應答道。她轉過臉去,與舒子寅的目光接觸上了。“您好,夫人。”舒子寅叫道。“哦,是子寅嗎?好漂亮哦。”藍小妮表示出來曾見麵卻早已熟悉的姿態,“什麼夫人夫人的,我們姐妹之間不能這樣叫,叫我小妮好了。”兩個女人的手拉在了一起,舒子寅感到對方的手特彆的軟。她們走向彆墅的時候,洪於已站到了彆墅外麵的台階上。原來他在廚房裡親自對小胖子吩咐今天的晚餐去了。藍小妮的臉上升起一種孩子般的笑容,她摟住洪於的脖子接了一個吻,這種西方式的親昵讓雪花和剛從彆墅裡趕出來的女傭們在瞬間低垂了一下眼睛。藍小妮的到來使彆墅增添了一種生氣。女傭們借口給花瓶換花或整理露台什麼的在房間裡進進出出,其實是她們對這個做過空姐的夫人有著一種好奇心。雪花當然地留在了房間服務,因為伍鋼對她的分工是以侍候女主人為主。在這之前,舒子寅的房間整理什麼的,基本上都是雪花在做。舒子寅和藍小妮坐在一起說著話,洪於坐在一旁抽著雪茄。舒子寅想,女傭們對這種格局一定也有點不可思議。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有一種從示經曆過的異常感。幸好藍小妮的友善和隨和緩解了她的緊張感,隻是,藍小妮剛進房間的舉動使她產生過想逃開的感覺。當時,藍小妮斜著身子往大床上一躺,身體在席夢思的彈性中起伏了幾下,然後跳起來說,這裡還和當初一樣沒什麼變化,然後又趿上拖鞋去看了一遍臥室外麵的大露台,回房後說有一盆她最喜歡的花該澆水了。舒子寅在一瞬間感到有點狼狽,直到藍小妮在大沙發上挨著她坐下,友善地問她住在彆墅是否習慣時,她才笑了笑說:“很好。謝謝。”天黑以後,黑石湖上空鑽出了滿天星鬥,夜的墨黑中滲進了深藍色,彆墅的尖頂和窗戶顯得詭秘而寧靜。從三樓的露台上望去,島邊的水麵上飄著淡淡的霧氣。“子寅,你研究的巫術是怎麼回事?”夜的露台上,藍小妮突然好奇地問道。她的肩上披著一塊蘇格蘭風格的大方巾,姿態優雅而閒適。舒子寅笑了,解釋說:“什麼研究巫術呀,我還做不到的,是洪於給你瞎吹的吧?我是在寫一篇關於宗教起源的哲學論文,免不了要談到人類早期的巫術罷了。”“哦。”藍小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管怎麼說,你是有學問的人了,你相信這座彆墅裡有鬼嗎?”藍小妮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天黑後她便有點緊張。幸好有洪於,舒子寅一起坐在露台上喝茶,雪花也站在旁邊時不時做點什麼,大家的談笑聲衝淡了藍小妮心中隱隱的不安。然而,當她提出彆墅裡有沒有鬼這個問題時,這個提問本身便使她心裡緊了一下,她不自覺地抓住了舒子寅的手,這個動作在彆人看來,似乎是一種親密。不過,藍小妮對舒子寅的某種敵意確實已經消除。她已悄悄地翻看過房間裡的衣櫥,除了洪於的衣物外,沒有發現任何女人的東西,這證明舒子寅真的沒和洪於住在一起。但是,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此刻,坐在她旁邊的舒子寅作為女人是迷人的,洪於在海邊度假時認識了她並將她帶回這裡來,難道僅僅是因為和她說話很投機嗎?女人的直覺告訴藍小妮,事情沒這麼簡單。開始,她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她深信舒子寅在彆墅住上幾天後就會離開。她了解洪於,這是他能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的最長期限,更多的時候,他和女人的廝混是一夜了結的。對洪於的這種行為,藍小妮艱難的接受之後反而放心了,她將洪於看成了一個隨時要貪吃點零食的孩子而已。不知不覺中半個多月過去了。洪於和舒子寅還在一起,這讓藍小妮不得不來彆墅看看。出乎意料的是,舒子寅還真的是住在閣樓上寫東西,這讓藍小妮既放心又迷惑。此刻,舒子寅的黑色長裙已和露台上的夜色溶合在一起,隻有麵容和裸露的胳膊輪廓分明,這使藍小妮想起了在來彆墅的快艇上伍鋼所說的話:“這座彆墅裡的怪事越來越多,我有時對這個新來的女人都有點懷疑。”藍小妮提到“鬼”時緊張地抓住了舒子寅的手,想到伍鋼的話她又將手縮了回來。“要說這座彆墅裡有鬼的話,我來這裡後已見過好幾次了。”舒子寅幽幽地說:“小妮,你住在這裡時也發生過的,是不是?夜半時分出現女人的影子和哭聲?”“是的。”藍小妮緊張地點頭。“我以前也是不相信有鬼的。”舒子寅接著說:“現在我在考慮,是不是有靈魂感應的現像存在呢?比如說,一個人死了,在他作為實體的分子結構解體之後,他的信息會不會以另外的方式留存下來。就像電腦中的“備份”一樣,當鼠標重新點擊他的時候,他又會重新顯現出來。不過,這太可怕了,我想不好有沒有這種可能,我這幾天經常頭痛。”這時,洪於的手機響了。在夜的寧靜中,突然響起的鈴聲有點驚人。“喂--”洪於拿起手機。這個深夜打來的電話使他們撤離露台回到了房間裡,仿佛外麵的樹影和星空都成了恐怖的幫凶似的。“回房去!”藍小妮剛聽完洪於講述電話的內容便喊到:“回房去,我害怕。”電話是公安局的姚局長打來的。昨夜,伍鋼在犀牛島打聽到有人對彆墅怪事似乎知情後,洪於便和姚局長聯係上了,要他查一查黑山鎮邊街2號一個叫饒秋穀的女人。從伍鋼搜集到的情況看,這個30多歲的寡婦既然能說出“那彆墅,誰住進去誰死”這種話,說明她不但與死在這裡的兩個借宿者有關,還可能與各種恐怖事件都有關聯呢。黑山鎮在這個縣的最邊緣,地處三個省的交界處。那裡山高穀深,雲遮霧障,從來是被人遺忘的不毛之地。近年來,隨著商業活動的擴展,那座近乎荒涼的鎮才漸漸有人進出。奇怪的是,在那麼一個僻地的一個寡婦,怎麼可能說出與洪於的彆墅有關的話來呢?姚局長在電話中說,一切都已查清楚了。黑山鎮邊街2號,確實有叫做饒秋穀的這麼一個女人,是個寡婦。但是,這個女人在三年多前便死掉了,是得一種奇怪的熱病死的,就葬在她家後麵的山坡上。去年,她的墓還被掘開過一次,盜墓者可能是想找她手上的一隻鐲子,她婆婆很傷心,說那隻鐲子根本不值錢的。現在,她婆婆和小兒子還住在那院落裡。真是活見鬼。這個深夜的電話使露台上頓時涼風颯颯。大家回到了房中,洪於將伍鋼也叫來了,要他立即給那個叫“三哥”的賭客打電話,問他是在具體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見到饒秋穀這個女人的,關鍵是,還能不能再找到她。伍鋼就在洪於的房中和那人通了電話。放下電話後他說:“那小子說,就在20多天前,在縣城的一家茶樓上見到那女人的,確實叫饒秋穀,說是從黑山鎮出來做生意的,就這次賭桌上的一麵之交,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遇上。不過,那小子說,隻要遇上了,他一定立即給我打電話。”“隻有這樣了。”洪於對伍鋼說,“你去睡覺吧,不過,夜裡警醒一點。”舒子寅感到頭又有點發痛,便說要上閣樓休息去了。藍小妮瞪大眼睛問道。“一個人住在上麵,你不害怕嗎?”“我已想好了,就算有鬼,也沒有什麼可怕的。”舒子寅說,“以前那兩個借宿者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害怕,屍體解剖不是說很可能是被嚇死的嗎?因此,出現什麼一定不要害怕,和鬼聊聊吧,怕什麼。”藍小妮伸了一下舌頭,舒子寅的膽量使她吃驚。洪於顯得猶豫,但顯然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對雪花說:“你陪舒小姐上樓去,今晚就與舒小姐住在一起。”舒了寅說沒有必要,洪於打斷她的話說:“聽我的安排,今晚就這樣。”藍小妮將舒子寅和雪花送出房門,將門反鎖後又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地回到臥室。在沙發上,她像小貓一樣地鑽進洪於懷裡,怯怯地說:“我怕。”洪於摸著她的頭說:“誰叫你跑到這裡來?”她仰起臉說:“還不是想來看看你。我這幾天老做惡夢,夢見你胸上插著一把刀躺在臥室裡……啊,不說了,太可怕了。”“小妮。”洪於撫著她的臉頰說:“沒事的。”“乾脆將這彆墅賣了吧。”藍小妮突然想出這個主意,“或者,讓洪金的旅遊公司拿去作接待遊客用。”“這樣行嗎?誰願意買一座凶宅?”洪於說,“就算作旅遊,也沒有遊客敢住到這裡來的。你就彆操心了。也許,這裡的怪事這次會水落石出的。好,快去洗個澡休息吧。”藍小妮進了浴室,在大浴缸裡放滿熱水後又走了出來。“我要你替我脫衣服。”她望著洪於的眼睛說。這種招數,她是從葉蔓那裡學來的。她和洪於的前妻關係挺好的,葉蔓私下裡對她說,對洪於得多挑逗點,他才會想你。葉蔓還給他講過有次晚宴上的事,葉蔓脫掉裙子裡的內褲坐在他對麵,結果洪於像頭獅子一樣差點將她吞了下去。葉蔓說,和洪於在一起,千萬彆像老夫老妻一樣聽其自然,他是個骨子裡很浪漫的人。洪於替藍小妮脫掉裙子,看見她裡麵穿著一條猩紅色的T型內褲,他知道這一定是為他特地穿上的,因為藍小妮說過,99lib?這種性感內褲中看不中用,穿在裡麵其實並不舒服的。洪於用手在她豐滿的臀部和渾圓的大腿上扶撫了一遍,表示對她的心意很配合。但這種撫摸缺少熱情,藍小妮感到很委屈。躺在溫暖的浴缸裡,藍小妮望著縷縷霧氣想,嫁給洪於這種人也許隻能這樣。畢竟,洪於不隻是取了她,還將她的父母兄妹及若乾親屬都庇護起來了。總共有好幾十個人吧,全都從小縣城搬到了省城。僅僅是住宅洪於就送給他的親屬20多套。在藍小妮的整個家族中,從老人的供養、孩子的讀書到成年人的工作,洪於無不安排得非常妥貼。這個夢幻般的變化是從藍小妮18歲那年考上空姐後開始的,當時,她所在的那個偏遠的小縣城對此事幾乎人人皆知,女孩子們對她羨慕得要死。一年後,洪於娶了她。當時好猶豫了一陣子,因為你嫁這樣一個40多歲又剛離過婚的男人,是她少女時代從未設想過的。可周圍的人都說,一個億萬富翁要真心娶你,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份了。夜已經很深了,藍小妮緊緊地抱著洪於沒有睡意。這樣久沒見麵了。洪於和她的作愛竟然半途而廢。是自己沒有吸引力了嗎?不會,走在街上時,男人們的眼光不停地射來,這使藍小妮深知自己的魅力。“你不愛我了嗎?”藍小妮伏在洪於的耳邊撒嬌似地說。“傻丫頭。”洪於睡意朦朧地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說,“也許,我有點累了。”這一吻讓藍小妮安靜下來,洪於是愛她的,她能感受到。但是,她還是想回到和洪於剛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那種熱烈、依戀、寸步難離的感覺才讓一個女人感到真正的幸福。可惜,那段時光轉眼即逝。後來,一個偶然的事件使藍小妮發現,隻有在一種非常的狀態下,洪於才能像剛和自己在一起時那樣激情燃燒。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藍小妮的一個叫婷的女友到彆墅來玩了幾天。在婷住在這裡的第三天半夜時分,藍小妮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打開房門,身上僅著三點式內衣的婷將來不及穿上的裙子捂在胸前便跌了進來。她嘴唇發抖地坐在沙發上,喃喃地說著:“有鬼,有鬼。”洪於也被驚醒了,在床上坐起來問她出了什麼事,她說她住的二樓的客房裡,被走廊上的腳步聲驚醒了,那腳步聲在走廊上慢慢地踱著,走過去,又走來,有幾次,腳步聲停在她的房門口竟不動了。她感到有冷氣從門縫吹進來,她坐起來,將裙子捂在胸前,哆嗦著叫了一聲“誰?”門外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才慢慢移開了。婷打開房門,一口氣逃上了三樓,敲開了藍小妮的房門。“我不敢回房去住了。”婷說,“我就在這裡的沙發上睡一夜也行,太可怕了。”隻好這樣了,藍小妮丟了一個枕頭和一床薄毯在長沙發上讓婷睡下,然後熄了燈,返身上了沙發對麵的大床,緊抱著洪於繼續睡覺。沒想到,洪於卻睡不著,用手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撫動起來。藍小妮假裝睡著,直到那撫動的手讓她熱血沸騰,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呻吟。他們開始無法抑製地作愛,在肆無顧忌的激情中薄被也被蹬到了床邊,兩個赤裸的身體扭動著,翻滾著,藍小妮很久沒體會到這種近手陌生的激情了。作愛中她的眼睛幾次盯著對麵的長沙發,婷一動不動地似乎睡著了,毯子的下半截已滑落在地板上,露在外麵的兩條雪白的大腿在暗黑中清晰可見。第二天早晨,藍小妮和洪於醒來時,沙發上已經收拾得很整潔,婷已坐在臥室外麵的露台上喝咖啡。她和洪於來到露台的時候,婷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她看,差點讓她臉紅,婷已衝過澡,穿著一件束著腰帶的白色睡衣,胸前開衩處幾乎能從側麵看見她的大半個乳房。藍小妮從未發現婷這樣開放過,她似乎與藍小妮和洪於共享了某種秘密,因而和他們變得親密無間。接下來的夜晚,這種格局自然保存下來,直到婷也卷入了他們的瘋狂之中。這是一種毀滅式的瘋狂,洪於的激情達到了巔峰狀態,直到婷離開彆墅後,藍小妮還能感受到這種激情的餘波。後來,藍小妮隻好接受了洪於喜歡的這種方式,參與者有時是藍小妮的女友,有時是洪於找來的演員或電視節目主持人之類。值得欣慰的是,這種方式並沒損害她和洪於的關係,因此,當她發現洪於興趣低落時,有時還會主動地邀他做這種遊戲。來到彆墅的這一夜,聽著洪於的鼾聲,藍小妮想,是不是該讓他再體會一次那種激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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