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點30分,洪金走進空蕩的會議室的時候,冷小莉正在往大花瓶裡插花。她的頭發很彆致地挽在頭頂,穿著一件紫色旗袍,襯得她的身材高挑而又性感。“今天會完之後,你可得好好陪陪老爺子。”洪金走到她身邊說。“不,老爺子不喜歡我。”冷小莉忽閃著眼睛說,“上次你讓我留在彆墅陪他,結果讓我尷尬。”“那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老爺子在彆墅裡那樣謹慎。”洪金說,“今天不同了,是在我的公司裡,你這個接待部主任要有信心啊。”洪金一邊說,一邊將手伸進了她的旗袍開衩處,在她渾圓的大腿上撫摸起來。冷小莉停止了手上的插花動作,仰起頭說道:“你把我摸想了,怎麼辦?”洪金湊在她的身邊說:“你今天將老爺子侍候好,晚上我獎賞你。”“不,晚上你又和那個大奶子在一起。”冷小莉說,“我恨死她了。”洪金知道她又和薛英吃醋了。這個胸部高聳的辦公室主任跟了他好幾年,其實他已經沒多大興趣了。“彆逗嘴了。”洪金說,“你已經是我的人,計較那多乾啥。”洪金不想給她解釋什麼,他需要的是順從。“聽你的,洪總經理。”冷小莉酸溜溜地說,“彆把我忘了就行。”冷小莉繼續插花,又仰起臉問:“幾點鐘開會。”“9點正。”洪金拍了拍她的屁股準備離開。“老爺子來得了嗎?”她又問。“你這是什麼意思?”洪金說,“老爺子辦事從來準時。”“我是說,老爺子的那個姓舒的女人夜夜銷魂,早晨可能起不了床吧。”冷小莉說。“你猜錯了。”洪金說,“據我所知,老爺子和那個女學子、到現在為止還是朋友關係。當然,正是這種關係才特彆危險,搞得不好,老爺子有可能再次離婚而娶她作老婆的。”“不會吧,老爺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冷小莉疑惑地說,“並且老爺子現在的那個空姐老婆,你不是說一座城裡也挑不出幾個嗎?”“那當然。”洪金說,“不過,老爺子這次對那個女學子的認真勁讓人搞不懂。是女人都有機會,你今天想法試試,看看老爺子心裡究竟在想些啥。”洪金離開會議室後便直奔湖邊的碼頭,薛英已經等在那裡了,這個年輕性感的辦麼室主任倒是很儘職的。洪金看了看表,差10分9點。“老爺子不會忘記今天的會議吧?”薛英問。今天的會議是一次在彆墅開集團高層會議時定下來的,洪於說省上投資上億擴建國道連接景區的道路,這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是發展景區的重大機遇。因此,他為旅遊公司定下了這個中層乾部會議,全麵研究景區工作,並且,他表示要親自參加。“這種事,老爺子才不會忘記呢。”洪金對薛英說,“尤其是我們公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忘得了嗎?你看,船來了。”伍鋼駕著的快艇出現在湖麵上,洪金舉起手向遠處示意。洪於走下船來,洪金親熱地走上前去叫“二叔”。這種稱呼他隻能在這時叫,等一會兒到了會議室,洪於是不接受這種稱呼的。他從來說公司裡一切公事公辦,洪金熟悉他管起經營來是六親不認的。“洪董事長好!”薛英禮貌地招呼道,伸手去接洪於的公文包,洪於擺擺手拒絕了。洪於的臉色不太好,顯得缺少睡眠,洪金想,難道冷小莉猜對了嗎?他現在還不知道彆墅裡昨夜出現死人的手伸進門縫的事。會議室裡已坐滿了人。冷小莉站在門口,看見洪於走來時,便雙腳並攏優雅地一彎腰說道:“洪董事長好!”洪於認出了這個十七、八歲的高挑女孩,正是上次副省長來這裡時陪著喝酒的幾個女孩之一,她當時坐在洪於身邊,在男人們的醉酒嘻戲中,她和幾個女孩脫得了一絲不掛。此刻,這個女孩穿著優雅的紫色旗袍。叫人很難與當時的情形相對照。“你?”洪於略略一怔。“我叫冷小莉,公司接待部的。”冷小莉莞爾一笑,儘量讓聲調很柔,並且帶點磁性。會議開始後,冷小莉去給洪於倒過幾次茶水,可洪於卻突然變得像是看不見她似的。有一次,甚至對她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洪金走了出來,在門外低聲對她說,老爺子談起經營來,他的講話是不允許任何乾擾的。他要冷小莉彆介意,並不是洪於對她個人有什麼不滿。“中午喝酒時,你再好好表現吧。”洪金低聲說道。會議開到中午1點才結束。洪金陪洪於來到一號彆墅用餐和休息,這裡是景區接待頂級客人的地方。然而,洪於卻拒絕喝酒,他讓洪金去將公司財務資料統統拿來,他簡單地吃點東西之後,便要查看一遍。冷小莉已換上一身白色休閒裝,V形領口處露著很深的乳溝。她想,老爺子今天怎麼成了工作狂了?餐後,冷小莉將洪於領到了一個大房間,一張大床,裡麵是毛玻璃隔出的浴室,桌上已放著一大疊財務資料。洪於在皮椅上坐下來,桌麵的正前方對著落地窗外的湖水,冷小莉恰到時機地給他送上了茶和雪茄,然後便懂事地坐到外間去了。洪於的神經在各種數字中遊走了一會兒,打了一個深深的嗬欠,睡意不可阻擋地襲來。昨夜因閣樓上的恐怖事件一夜未睡,他感到頭腦很沉了,便拉上窗簾,和衣躺在了大床上。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有人洗澡的水聲。是舒子寅的身影,那個像夢一樣的身影曲線優美,時而舉起手臂,撩動著一頭的長發。閣樓上異常安靜,除了“嘩嘩”的水聲,便是洪於站在門外的呼吸聲。這道門隻被他推開了一條縫,他是在這條縫中看見這一幕的。洪於一時不知道怎麼做才好,是走進房間去還是趕快離開閣樓?他本來是擔心舒子寅怕才上樓來陪她的,沒想到推門時浴室的毛玻璃給他畫出了一幅夢幻般的圖畫。他的心跳著,猶豫再三還是輕輕下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而,“嘩嘩”地水聲還在繼續,洪於睜開了眼,這是在什麼地方呢?窗簾低垂,光線很暗的房間裡隻有浴室亮著燈,毛玻璃上映出一個女人的身體,在蒸騰的水霧中,那身體輕輕扭動著,乳房和臀部的曲線像是一幅畫。一種渴望像漲潮一樣慢慢進入洪於的身體,他貪夢地欣賞著,直到水聲停住,冷小莉半裹著一條浴巾出現在浴室門口,洪於才對自己身處何處恍然醒悟。“對不起,把你驚醒了。”冷小莉莞爾一笑說,“天氣太熱,我進來衝了個澡。”她說話時雙手緊捂在胸前,仿佛那浴巾隨時會滑落似的。洪於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望著這個女孩,她皮膚上的水珠在燈光下發亮。一條小木船在湖上移動。舒子寅一邊劃著槳,一邊欣賞著無邊的湖水,心裡突然升起一種在海裡曾有過的感覺,這就是世界的真正統治者是水,在它的浩大麵前,風雨飄搖的陸地和陸地上的生物們顯得勢單力薄。因為,這個星球上的水隻要上漲一大截,洪荒時代就會轉眼成為現實。這並不是不可能的,在我們的神話故事裡,就暗藏著我們先人的集體記憶。有魚在附近的水麵跳動了一下,那閃閃的鱗光仿佛是生命的密碼稍縱即逝。下午的陽光很強烈,舒子寅穿著牛仔熱褲和白色小背心,頎長的雙腿和手臂顯得線條流暢。本來,魯老頭要用機動船送她去那座荒島的,但她拒絕了,她必須一個人劃著小船靜靜地抵達那裡,因為人如果想與某種神秘的東西相會的話,任何吵鬨都會妨害這種約會。舒子寅是在中午才醒的。一夜未睡,她在天亮前才衝了一個澡,想讓全身放鬆一下。從浴室出來時,發現臥室的門開了一條縫,她吃了一驚,立即想到從門縫中伸進的那隻手臂,以及僵硬的手指和蒼白的手將娟娟的信丟在地板上便不見了,舒子寅認為這是兩個世界之間的一種溝道信號。中午醒來後,整座彆墅裡出奇安靜。她走下樓,才從雪花的口中知道洪於和伍鋼到岸上的旅遊公司開會去了,她是在彆墅外漫步時想到要去那座荒島的。在那足以讓人迷路的蘆葦蕩中,上次她和洪於一起去時看見的一根人的遺骨還在那裡嗎?現在,舒子寅將這根遺骨和娟娟的失蹤聯係在了一起,她認為昨夜的事件與她的目光曾經和那根遺骨接觸過有關係。這樣,她獨自再去那裡,會真的和亡靈相遇嗎?這種由恐懼和好奇挑起的強烈衝動,有點類似於酒或毒品,讓沾過它的人欲罷不能。舒子寅的小木船在水上走了將近1個小時,當她劃漿的手臂已有點酸痛時,荒島到了,密密的蘆葦像牆一樣出現要在她的眼前。而在她離開後的彆墅,整個下午都淹沒在寧靜的陽光和樹影中。彆墅的尖頂上有雀鳥光臨,仿佛天空落下的橡皮丸子,在尖頂四周蹦跳幾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陽光慢慢西斜直到收儘最後一縷金色,水麵上暮色四起。魯老頭在島邊張望。他是在聽見幾個女傭議論什麼時候用晚餐時,才猛然想起舒子寅還沒有回來。他努力向荒島的方向眺望,暮色已經將那島遮蔽了,目光所能看清的湖麵上,也沒有船的影子。他的心裡開始七上八下起來,後悔不該讓她一個人前去。湖麵上有了快艇的聲音。主人回來了,魯老頭鬆了一口氣。快艇越來越近,魯老頭看見是主人一個人駕船回來的。“伍鋼呢?”洪於一下船,魯老頭便急切地問。因為這時魯老頭本能地想如果伍鋼在場,去荒島找舒子寅會踏實一些。“他去犀牛島辦點急事去了。”洪於說道,“怎麼,慌慌張張的,有什麼事嗎?”“舒子寅下午去了荒島,現在還沒回來。”魯老頭像做錯了事似的低著頭答道。“嗨!”洪於一揮拳頭,一時找不到生氣的目標。他返身跳上快艇,一陣“轟轟”地發動之後,快艇像箭一樣消失在湖麵上的暮色中。魯老頭呆站在島邊。快艇到來又離去的聲音驚動了彆墅裡的女傭,雪花和梅花跑了出來,對著有些驚恐的魯老頭問道:“怎麼,主人剛回來又走了?”“到荒島找舒子寅去了。”“舒姐去荒島了?”雪花大吃一驚地問道,“不會吧?”“你問得奇怪。”魯老頭有點生氣地說,“有什麼會不會的,下午三點,我看見她劃船走的,到現在還沒回來。”“啊!”雪花驚叫一聲,臉色頓時發白,身體也有點抖起來,“我還一直以為舒姐在閣樓上寫作呢。剛才,我去各層樓的走廊上開燈,主人要求過,每天天快黑時,就將走廊上的燈都開燃。在上閣樓的樓梯口,我聽見上麵傳來一聲女人的咳嗽聲。我當時還想,舒姐寫作真辛苦。我沒有上樓去,是怕打斷了她的思路。”女人的咳嗽聲?誰在閣樓上嗎?魯老頭抬頭向彆墅望去,閣樓上的一扇窗上果然亮著燈光。“舒子寅絕對不在閣樓上。”魯老頭對雪花說,“走,我們上樓看看去。”雪花和梅花跟著魯老頭進了彆墅,在客廳裡遇見穿著圍裙的桃花,顯然她正在幫廚。看見魯老頭一行急衝衝地上了樓,桃花在客廳裡楞了一會兒。閣樓上的光線已經暗淡下來,書房的門緊閉著,門邊的一扇窗戶透著燈光,由於窗簾隔著,看不見裡麵的情形。幾個人輕手輕腳地圍在門口,魯老頭推了推門,門是從裡麵被插上了。他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心裡頓時一驚,裡麵正有女人說話聲,聲音很低,好像是一個人正在對另一個訴說,但聽不清說的什麼。雪花和梅花也聽見著裡麵的說話聲,她倆相互抓住對方的手,以此來增加勇氣。魯老頭考慮了一下,便舉手敲門。“叭叭”地敲門聲響起後,裡麵的說話聲停止了,但沒有人回應。“開門!”魯老頭叫了一聲,“誰在裡麵呀?開門!”在寂靜的閣樓上,魯老頭的叫門聲令人驚悚。門開了。讓大家意想不到的是,站在門內的是木莉,她的臉色蠟黃,眼光發直。在她身後,書房的屋中間麵對麵地擺在兩把椅子。“你怎麼在這裡?”雪花走進去拉住木莉的手問,她感到木莉的手是冰涼的。“還有誰在屋裡?”“沒、沒有人。”木莉緊張地說,“我正在屋裡打掃衛生。”“打掃衛生為什麼將門插上?”魯老頭問道,“我們都聽見你正在和誰說話。”“我沒有說話。”木莉堅持說道,“這屋裡沒有另外的人。”魯老頭、雪花和梅花都走進書房,裡麵確實沒有人。頭頂的天花板上響著“撲撲”的聲音,是一隻飛蛾在吊燈周圍旋轉撞擊。向外的窗戶開著,低垂的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擺動。舒子寅在比人高得多的蘆葦叢中穿行。這仿佛沒有邊際的蘆葦蕩完全不在乎一個人的進入,它將進入其中的人像消化了一樣變得蹤影全無,依然不露痕跡的在風中浩浩蕩蕩地起伏著。那根人的遺骨在哪裡呢?舒子寅記得上次和洪於來這裡時,是在蘆葦叢中轉了一大圈後發現的。在一處靠近水邊的地方,那遺骨靜靜地躺在地上,表麵乾淨光潔,顯然是被水反複衝刷過了。當時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根遺骨可能是一個叫娟娟的女孩。兩年多前,她在彆墅裡跑上跑下時,身上還散發著少女特有的熱氣。她一定是死了,在這裡被泥土和蘆葦分解吸收,隻剩下身體中堅硬的部分被水衝刷得七零八落。她一定是冤死的,所以才會像影子一樣回到彆墅中來。她輕輕地走上閣樓,從舒子寅的書房門縫中,用她遺落在那裡的書信向舒子寅傳遞她死去的信息。對彆墅裡原有的人也許她已不再信任,她看中了新來的舒子寅,希望得到她的幫助。這是舒子寅並不害怕來這荒島的理由。彆墅裡接連發生的恐怖事件,最終使舒子寅明白一切都與死去的人有關連。她以前聽說過不少關於各種凶宅的傳聞,在那些未被破解的恐怖故事裡,亡靈的出沒始終是讓人迷惑而又驚悚的東西。現在身臨其境,舒子寅感到如果有亡魂無非是想告訴你一些什麼事情罷了。七月的陽光無孔不入地透進蘆葦叢,水蒸氣從下向上蒸騰,舒子寅渾身燥熱。她的雙腿和胳膊被蘆葦擦出了一些紅印,那根遺骨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她一定要找到它,讓洪於將它交給警方去查驗,性彆年齡和死去的時間這些東西是能夠查驗出來的。這樣,娟娟的失蹤之迷便可能解開。這,也許就是娟娟的魂靈找回彆墅來來要她幫助的事。風在蘆葦中穿行,搞得四周“嘩嘩”地響,這使舒子寅老感到旁邊或身後像是有人似的。她想,如果真有魂靈,會在這蘆葦叢中顯現嗎?如果下一刻,從哪一叢蘆葦後麵站出一個人來,她該怎麼辦?當然,這出現的人隻能是那個叫做娟娟的女孩子,如果她是生前的模樣,她將敢於和她交談;如果是一具骷髏的模樣呢?想到這點舒子寅還是感到心裡發緊。但是,她咬了咬牙想,即使是一具骷髏,她不還是那個女孩嗎?人不應該害怕同類,即使她在另一個空間,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恐懼僅僅來源於雲遮霧障的神秘。舒子寅已不知竄到哪個方位來了,還是什麼也沒發現。不遠處是亮晃晃的淺水,會不會,那遺骨已滑到水中去了呢?她脫下鞋,沿著淺水中的蘆葦叢行走,希望赤腳能碰到她所要尋找的東西。這是一場毫無把握的尋覓。然而,意外的情況發生了,舒子寅的腳碰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像是一聲石頭。她彎下腰伸手去水中拿起它,圓圓的很大一塊,拿出水麵時她發出一聲驚叫,那一大塊東西“叭”地一聲又掉入了水中。天哪,那走一個人頭的骷髏,舒子寅的手指正是插入它的眼眶中拿起它的。那人頭的兩排牙齒像牙科醫院裡的模型一樣暴露無遺,在拿出水麵的那一刹那,舒子寅感到血衝頭頂,“哇”地一聲大叫中,手一鬆,那顆骷髏人頭又沉重地墜入水中。舒子寅拔腿跑出這片淺水區,沿途踩得水花四濺,連臉上也濺上了泥水。在水的邊緣她跌倒了,她感到蘆葦像箭一樣插滿她的四周。她爬起來繼續跑了一段路,然後坐在地上喘息。那是娟娟的頭嗎?她慢慢地冷靜下來想到,為什麼要害怕呢?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人都是一樣的,皮肉消失以後,頭骨就該是那個樣子,上生理課時,講台上不就放置過那東西嗎?看著自己的一身泥水,她為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不好意思。太陽已經西斜,蘆葦叢中的光線暗了許多。舒子寅下定決心,去拾起那顆頭骨來,把它帶回島上去,將媚媚的失蹤之迷徹底揭開。她站了起來,像勇士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向那片淺水中。她用雙手在水中摸索,將那顆頭骨重新捧出了水麵。她捧著這頭骨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到達她記憶中的水邊時,她停在那裡的小木船卻不見了蹤影。是找錯地方了嗎?她又沿著水邊走了很久,還是沒能找到那船。當時,那船沒有什麼地方可係,一定是隨風漂走了。怎麼辦?回不去了嗎?舒子寅抬頭向她住的那座小島望去,隻見拳頭大的一塊黑色,連彆墅的形狀都看不清。幸好魯老頭知道她來了這裡,他們會來找她的。想到這點,舒子寅鬆了一口氣,她將這顆頭骨放在地上,一伸腿在旁邊坐下來。夕陽將緋紅的光打在湖麵上,有三三兩兩的白鷺越過她的頭頂落向這荒島的深處。長久在蘆葦中穿行留下的擦痕加上泥水的粘糊,舒子寅感到周身難受。何不到湖水中去洗一洗呢?想到這點她一刻也不能忍受,以最快的速度脫光衣物,暢快地向湖水中跑去。湖水是溫熱的,她以緩慢的仰泳姿勢漂浮在水中,感到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有了呼吸。全身洗淨以後,她走上島來,將脫下的幾件小衣物拿到小邊洗淨,然開抖開來晾在一棵小樹的樹枝上,讓夕陽的光照來將它曬乾。在這無人的荒島,她全身赤裸地坐在草地上,青春的身體圓潤光潔,像是一個女神。而在她旁邊,那顆頭骨悄然無聲,兩個巨大的眼眶裝進去的隻有黑暗。兩排牙齒曾經被兩片紅唇覆蓋著的模樣。夕陽已經沉入了湖底,水麵上的霧氣越來越暗。舒子寅第一次觀察到從日到夜的過渡是如此迅速。她心裡慌亂起來,要是沒人來找她,她將怎麼在這裡度過一個黑夜?她側臉看了看那顆頭骨,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起來。這真荒誕。她怎麼來到這裡?她為什麼來這裡?難道那隻僵硬的手伸進書房門縫以後,她就注定了走上迷途。這是誰的意誌?她動了動身體想站起來,這才發覺雙腿軟軟的不聽使喚。附近有隻什麼怪鳥“哇”地叫了一聲,仿佛要將那顆頭骨喚醒似的。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舒子寅躺在閣樓上的臥室裡,身上蓋著柔軟的棉被。洪於坐在床邊,按了按她肩上的被子說:“好些了嗎?”舒子寅點了點頭。在這之前,她渾身發抖,像中了邪似的不能控製的發抖。夜幕來臨的那一刻,恐懼徹底擊倒了她,以至於她看見洪於駕著的快艇亮著大燈駛來時,竟不能動彈更不能站起來。她隻能用儘力氣喊道:“我在這兒--”洪於跳下船跑上島來,看見她赤裸著全身癱坐在那裡,大吃一驚地問道:“出什麼事了?”舒子寅用雙手捂在胸前說:“我在湖裡洗了澡,上岸後便站不起來了。我的船也丟了,我怕極了。”洪於聽見她說話時牙齒在“咯咯”地響。洪於看見了附近樹葉上掛著的衣物,便走過去取了下來。她的手抖動著,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穿上。洪於來扶她的胳膊時,她指了指旁邊的地上說:“把那個頭骨帶上。”洪於震驚地蹲下身去,暗黑中看見了那個眼眶像黑洞一樣的頭骨,眼眶下麵的兩排牙齒與魔鬼相似。“這可能是娟娟的頭骨。”舒子寅補充道。“不用帶回去了。”洪於站起來說道:“事情已經清楚了,娟娟是投湖自儘的,不用再證實什麼了。”“你怎麼知道的?”舒子寅在黑暗中問道。“伍鋼將一切都對我承認了。”洪於說,“是伍鋼先占有了她。唉,是個可憐的女孩。”洪於又向那頭骨瞥了一眼。“伍鋼這是犯罪!”舒子寅用虛弱的嗓音吼道。“安靜點。”洪於扶起她說:“我們回彆墅去。”舒子寅的雙腿哆嗦著竟邁不開步子,她是被洪於抱起來離開這個荒島的。這個令人恐懼而又充滿淒涼的荒島,密密的蘆葦此刻像一大片黑雲在島上。仿佛在掩藏著無儘的秘密。此時,躺在臥室的床上,舒子寅的眼前還浮現著那個讓人感受複雜的頭骨。“我就預感到娟娟已經死了。”她說。“彆想這些了。”洪於端來了一杯葡萄糖水,準備用勺子喂她。“我能行,自己來。”舒子寅往上撐了撐,半靠在床頭,端過水杯來慢慢喝下。她露在被子外的肩頭十分光潔。洪於怎麼也沒想到,讓他魂牽夢繞的一幕是在恐怖的荒島上出現的。當舒子寅雪白的身體在黑夜中顯現時,他記起了一幅一個裸女躺在黑絲絨上的古典油畫。他看見了她挺拔的乳房,平坦的腹部和光潔的雙腿。然而,這美好的身體和寧靜的夜晚,卻被一隻恐怖的大手壓住了。洪於不禁想到,這也許是上帝對他的懲罰。如果他能早點離開旅遊公司,早點回到彆墅來,舒子寅也許就不會受到最後的驚恐了。一切都是浴室的毛玻璃在作祟。開始是舒子寅衝澡時映在毛玻璃上的身影,接下來是他在旅遊公司午睡時,浴室的毛玻璃上又上演了同樣的一幕。這景像讓他不可思議地神魂顛倒,女人的身體怎麼會讓他燃燒起如此陌生的激情呢?很久以來沒有這種激情了,女人的身體已經讓他像對三明治一樣厭膩。然而,自從在那海濱酒店的大堂裡,舒子寅的身影勾住他的魂以後,他的渴望和激情才從昏睡中醒過來。他事後回憶著,當他將冷小莉的身體壓在身下時候,他眼前出現的是舒子寅在毛玻璃後洗澡的身影。他當時是如此激動,以至讓冷小莉受寵若驚地大聲叫著,呻呤著。她不明白當她裹著浴巾走出浴室時,洪於為何不但沒有怪罪她打擾了他的睡眠,反而一下子把她抱到了床上。長長的浴巾掉在了地板上,仿佛發生了一場劫難。舒子寅喝完葡萄糖水,洪於接過水杯放到桌上,回轉身來又坐在床邊,將舒子寅的被子又掖了掖,仿佛以此來彌補他的過失似的。“還冷嗎?”他問道。“已經暖和了。”舒子寅知道她的發抖並不是因為夜晚的寒涼。她看著洪於,自語似的說道:“我總覺得伸進門縫的那隻手是娟娟回來了,是她的魂靈進了這座彆墅。”“不管怎樣,我已經叫伍鋼明天去廟上燒香了。”洪於說,“他今晚住在犀牛島,天一亮就啟程,有一個很靈的廟,離這有200多公裡。”“試試吧,看這樣能不能讓彆墅安靜一些。”舒子寅說,“伍鋼今晚怎麼不回這裡來呢?”“有個重要的情況,我叫他探聽去了。”洪於說這事與死在彆墅裡的那兩個借宿的遊客有關。消息是包租犀牛島的柳子透露過來的,他說昨天來了一個賭客,是個生麵孔,被一個常客帶來的。那小子20多歲,賭得卻非常大,有大富翁的派頭。喝酒時有人談到洪於的彆墅在空置期間死過兩個借宿者,那陌生的賭客便說,那是該死,換上另外的人也得死。柳子感到這話有點蹊蹺,想到洪於吩咐過他和黑道上的哥們兒替他查查線索,他主動再去套那小子的話,可是那小子卻連連擺手說:“究竟怎麼會死,我怎麼知道呢?”柳子就這事報告給洪於後,建議伍鋼去和那小子賭一夜,其間也許能套出他的真話來。“但願如此。”舒子寅聽完後歎了一口氣說,“這彆墅裡的怪事該結束了。”正在這時,隔壁書房的窗戶“砰”地響了一聲。“是風吧?”舒子寅警覺地問。洪於說我去看看,便打開走了出去。他走進書房,開了燈,果然看見向外的窗戶在風中晃動。他關上並且插上,想到回到彆墅時雪花對他講的事,心裡不禁還是有些驚嚇。回到臥室,他說沒事,是窗戶被吹開了。看著舒子寅虛弱的樣子,他沒敢對他講述木莉在書房裡與一個看不見的人說話的事。這事發生在他去荒島找舒子寅的那段時間,魯老頭也證實確實聽見了木莉在書房裡說話,而木莉卻堅決否認。他不知道這件事與舒子寅與荒島有沒有聯係。另一種可能是,這彆墅裡不止有一個魂靈,因為木莉的妹妹也是死了的,難道,木莉是和她的妹妹在聚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