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揚……要死了?
其實這句話不用程揚自己說出來,時寒黎太明白生存和死亡的界限了,隻要不是有奇跡發生,她知道什麼樣的傷勢下人絕對活不下來。
她不用仔細探查就知道程揚現在的傷勢,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斷裂的肋骨插進了他的肺裡,讓他的呼吸深沉粗重,像是破舊的風箱,然而對程揚而言真正致命的傷在他的頭骨之下,由於強烈撞擊造成的顱內出血。因為傷到了中樞神經,所以他甚至無法繼續維持獸化的特征,爪子和耳朵都漸漸消失,他的眼前也越來越昏暗,這也影響到了他的造血功能。
在之前他受傷就已經很嚴重了,護著時寒黎摔下來的時候他所有的力量都用來保護住了時寒黎,比起砸下來之前時寒黎的身上隻是多了幾處擦傷,但他的頭卻直接接觸到了堅如磐石的雪地。
他的嚴重程度就像一個普通人被火車生生碾壓了過去,現在還活著就是一個奇跡,腦子裡的傷口也壓迫到了他的語言神經,他不但看不清了,聲音也含混起來。
“姐姐,要活下去。”程揚緊緊地握著時寒黎的手指,“我知道你不想吸收我們,但我活不了了,死了就浪費了,你快……”
他被自己的血嗆咳住了。
現在的時寒黎已經不是以前的時寒黎了,聽到程揚的話,她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平靜地說一聲不用。
她還無法壓製自己的疼痛,但她把程揚撫平,讓他的頭維持一個平穩的狀態,然後抹去了他臉上的血和水。
程揚焦急:“姐姐!”他已經快要維持不住意識的清醒了,“快啊!”
這時天上的異獸發現了時寒黎的蹤跡,它發出撼動山河的怒吼,扇動著巨大的翅膀直直地向這邊飛來,血紅的眼裡是殘忍的恨意,它要把這個給它帶來痛苦的渺小蟲子撕碎,為這場延續萬年的仇恨畫上句號!
雪球渾身的毛發霎時全部炸了起來,正如麵對利納爾塔時一樣,它的身軀比起那些異獸來說那麼嬌小,但它對待這些萬年之前的死對頭仍然毫不退縮。
它試圖用自己還很年幼的身體擋在時寒黎麵前,背上卻被放上另一個人類。
“離開,快!”
程揚的意識已經徘徊在彌留之際,他艱難地睜大眼睛,嘶聲叫:“時姐!”
“撐住,程揚,我會救你,就像救風棲一樣。”
時寒黎來不及說更多的話了,她用力地拍了雪球一下,“跑!”
雪球畢竟是她的禦獸,當時寒黎以統治的姿態下令,雪球的身體優先它的意識行動起來,它伸展開修長的四肢,如風煙掠影,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麵前,幾乎就在這個瞬間阿加索拉抵達,它放棄了任何戰鬥的技巧,直接用自己小山般碩大的頭顱直直地衝時寒黎頂了過來,它要把時寒黎碾碎在自己尖銳的角下!
時寒黎讓雪球帶著程揚逃脫,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反應了,千鈞一發之際她一把握住漆黑的龍角,彎曲手臂,用最堅硬的手肘將龍角和自己脆弱的胸口阻隔出幾毫米的距離,然後她背部著地,被重重地砸進了地下。
轟隆隆的巨響如同陣陣雷霆,那是劇烈的衝擊導致山體再次崩塌,阿加索拉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它頂著時寒黎向地底衝去,時寒黎的背脊頂穿層層堅硬的凍土,劈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時寒黎清楚地感受到,那是她全身的骨頭碎裂的聲音。
但她不是程揚,血肉修複和自我愈合同時運轉,以極限的速度搶救她的身體,在這種不間斷的重創下,無異於在和死神搶人!
時寒黎不但沒有恐懼,在多重的劇痛之下,她反而在心中升起近乎瘋癲的暢快,因為阿加索拉之所以無法停下勢頭,不止是因為時寒黎還沒有死,更因為她死死控製住了它的角,逼得它不得不這麼去做!
過往的戰鬥經驗告訴時寒黎,不存在絕對沒有弱點的對手,即使強如利納爾塔,魚形態的時候弱點就是它的鰓,變成鳥後它攻擊力加強卻讓防禦大大降低,最終不還是死在核/彈的爆炸下!阿加索拉也不可能沒有弱點,它想殺死時寒黎,就是它此刻的弱點!
時寒黎反利用住它想要殺死自己的渴望,由獵物轉化為獵手,在這狹小/逼仄的地下,她離阿加索拉的眼睛和頭部前所未有的貼近,在這於地麵和空中難以尋求的機會下,發動了特殊能力:剝奪。
她剝奪的不是對方的能量,他們層次相差太多,就和她當初被逼到絕境也沒有想過要剝奪利納爾塔的力量,這隻會讓她的身體宛如容量不夠的容器一樣被撐爆,她剝奪的是對方的血液。
時寒黎渾身灼燙,比人類血液顏色要深,溫度也更高的古獸之血大量地融入她的體內,她蒼雪般白皙的皮膚仿佛變成了透明的,炙熱的血液如岩漿般滲透她的骨血之中,她的麵色一下子變得紅暈滿麵,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臉紅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血液中烈烈燃燒的高溫。
他們擠壓著不斷向地底砸去,時寒黎感受到這些血液在不斷地改變她的身體,她闔上眼,將全部的情緒都吞了下去。
還不夠,還不夠。
還不能停止。
時寒黎也不知道這樣衝了多久,她也數不清自己身上的骨頭碎了又被修複多少次,她默默估算著體內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