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挑了下眉。
原本她還以為這些人是把她當成資源,卻沒想到,原來在他們眼中江逾這個家主也是個資源。
是資源,就要壓榨到極限,他們的傲慢是針對所有人。
裡麵的江逾沒有說話,其他人繼續慷慨激昂地勸說著,恨不得他們自己就是江逾,然後馬上衝出來向時寒黎求婚。
然後突然間,不知道誰先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裡麵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直至鴉雀無聲。
時寒黎能感受到,裡麵連呼吸聲都被減輕了,她能想象到裡麵的人小心而驚恐地望著江逾的樣子。
她感受到了江逾的氣勢,雖然江逾沒有覺醒特殊能力,但他是實打實從戰火裡曆練出來的四階強者,他的氣勢這麼沉沉地壓下來,底下的人都受不了。
“家……家主。”一道上了年紀的聲音顫抖地說,“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身為江家的家主,您有責任和義務為家族的延續和興盛做出貢獻,這其中也包括您自己……”
“江博峰,你今年也有七十一了吧。”江逾終於開口。
江博峰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不知道江逾這突兀轉折到年齡是什麼意思。
“七十一了,大概也活得夠久了,是不是?”江逾的語氣還是那麼溫和,仿佛這恐怖的氣勢不是他放出來的一樣,“想看的風景也看過了,想吃的美食也都吃過了,江家養了你七十一年,你也應該沒什麼遺憾了,對不對?”
溫和的口吻和話中透出來的森寒冷意產生鮮明的對比,會議室裡噗通一聲,似乎有人跌下了椅子。
“江逾,你想做什麼?我是江家長老!”江博峰厲聲說,“你敢動我!”
“既然是江家的長老,那應該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還不知道我的脾氣麼。”江逾的溫和消失了,當他沉冷下來的時候,語氣居然和殷九辭有幾分相似,“如果你們聽話,隻要世界還存在一天,我就養你們一天,讓你們到死都過著奢華生活,這還不夠麼?非要把手伸到我身上來,你們是覺得我脾氣好,還是覺得我不會殺人?”
會議室裡寂靜一片。
在這種重壓之下,江博峰不得不垂下頭來,“但是,但是……”
“沒有但是。”江逾的語氣變得強硬,“從接過家主位置的第一天我就說過,我和父親不一樣,我費心勞力養著你們,不是為了養一群和我對著乾的小人。什麼都算計,連我的婚姻和感情都想算計,兩個人的幸福在你們口中就是該為家族奉獻的資源?好,好啊。”
他笑了一下,聲音又溫和下去,並且輕描淡寫,像是在閒話家常,“有這種想法的,選個死法吧。”
裡麵許多人屏住了呼吸。
之前說話的幾個人抖得時寒黎都聽出來了,江博峰呆滯地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不想用這一麵來麵對你們,是顧念著同族情誼,現在既然你們不顧我的情誼,那我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江逾說,“既然事情說到這裡,那我就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你們算計我無所謂,但是不要想用任何卑劣的手段去接近時寒黎,懂麼?”
“沒有直接去和時寒黎說這些混賬話,而是先來告訴我,這是諸位現在還能安穩坐在這裡的理由。”
“好了,都出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記住,沒有第二次。”
會議室裡又是一片寂靜,然後輕微的椅子響動,有第一個人站了起來,緊接著就有其他人站了起來,他們很安靜,腳步聲卻很急促,帶著一股逃命的架勢。
會議室的門訇然打開,人群剛打算蜂擁而出,緊接著全都愣在了當場。
一個人堂堂正正地站在大門中央,眸光清澈,神色平和。
他們剛剛討論的中心人物就在這裡,誰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有人無法控製地倒吸口氣,所有人頓時一臉菜色。
彆看他們關起門來算計起時寒黎來頭頭是道,說她是男人怎麼怎麼女人怎麼怎麼,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真的當著時寒黎的麵說這些,時寒黎是男人還是女人,她的赫赫功績都明晃晃地擺在那裡,活膩歪了才當著她麵說什麼,那比當著老虎的麵拔胡須還要恐怖。
他們沒直接去找時寒黎不是因為彆的,就是因為他們怕時寒黎,畢竟江家人關起門來說話,江逾可能念在同族情誼的份上不動他們,但時寒黎可是末世最有名的殺神!
兩方人麵麵相覷,時寒黎隻有一個人,會議室裡有起碼二十個人,然而站在最前麵的人對上她的眼睛,忍不住往後退去,後麵的人也往後退,居然硬是退回到了會議室裡。
江逾這才發現門口的異樣,他麵露驚訝:“寒黎?藏得真嚴實,我一點都沒發現你。”
當時寒黎想要隱藏的時候,一個四階進化者還是發現不了的。
時寒黎抬腿往門裡走。
所有人立刻默契地向兩邊分散,給時寒黎讓開了最中間的路,時寒黎看都沒看他們,他們卻一個都不敢動,更彆說逃跑了。
“什麼時候過來的?”江逾說,“剛才處理了一些家事,讓你見笑了。”
他當然知道時寒黎如果一直在門口,他們剛才的聲音全都能聽得見。
時寒黎嗯了一聲。
江逾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心裡大概有了底,直接對那些人擺擺手,那些人忙不迭地衝了出去。
“你也去休息吧。”江逾對裴沐星說。
裴沐星恭敬地對兩人躬身,接著收拾好桌麵上的文件,給江逾留下了電腦,轉身出去了,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擔心我會殺了他們麼?”時寒黎問。
“怎麼可能。”江逾微笑,“時寒黎要是會隨意殺人,那就不是時寒黎了。”
時寒黎看向他,“這一年過去,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名聲。”
“名聲隻是人們想給你安的名頭罷了。”江逾說,“我們都變了一些,但我們也沒有改變,對不對。”
兩人目光相對,江逾目光溫柔,時寒黎也柔和下來。
“他們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是麼?”時寒黎問。
想也知道,如果那些人知道的話,以他們自私自利的樣子,怎麼還會有閒心操心江逾結不結婚,經曆過在中心基地的一段時間,她知道一些秘密是統治者不會向下麵公布的,甚至不會讓最親近的人知道。
江逾說:“如果讓太多人知道,基地裡會亂起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時寒黎點點頭,她想到了這點。
她開門見山:“我要上祈望山,你能給我一些裝備麼?”
她本來以為江逾會勸說自己,然而江逾似乎已經想到了她會這麼做,很乾脆地點頭:“我知道了,現在馬上安排飛機,我和你們一起去。”
時寒黎啞然:“不必……”
“你是瓦爾族人,我是江家人,守衛你們是我的責任,這份責任甚至在對江家的優先級之上,你不用想勸我。”江逾說著,已經在電腦上操作起來,裴沐星去休息了,下令這種事就隻能他自己來了。
“幸好先把沐星支開了,不然要想阻止他跟著去,恐怕就隻能把他打暈了。”江逾笑著說。
江逾已經做出了他的決定,時寒黎就不再多說什麼,她轉頭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她相較一年之前成熟許多的身影。
江逾望著她,突然問:“寒黎,當初我送你的那個劍穗,你還留著麼?”
時寒黎沒說話,她取出黑骨的刀柄,那枚劍穗還掛在上麵,隻是經過這麼久的戰鬥,它隻剩下了最後一點燒焦的根部。
江逾的笑意還沒展露就發現這隻是黑骨的一部分,他神色嚴肅起來,“黑骨碎了?”
“之前和利納爾塔戰鬥的時候碎的。”時寒黎說。
她的語氣很平靜,目光卻定在這斷裂的刀鞘上。
黑骨陪了她那麼久,自從它碎掉之後她就沒再把它取出來,因為無法修複,看了隻會徒增遺憾。
江逾擔憂地看了時寒黎一眼,“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把它送回宇文那裡,她們應該有辦法修複它。”
“也許吧。”時寒黎收了回去。
江逾還要說什麼,忽然神色一頓,抬手摁了下耳麥。
聽了幾句,他站起身來,“讓其他人離開,我馬上下去。”
時寒黎詢問地看著他,江逾眼神有些莫名,說:“小辭的母親應該是聽說他回來,找過來了,但是她沒有權限進來,現在就在門口,和剛出去的人對個正著。”
時寒黎一聽就知道不好,殷九辭的母親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江家其他人怎麼輕賤他他未必會生氣,隻會覺得可笑,但是他的母親親自過來,誰也說不準他會做些什麼。
一個四級次生物的發癲,後果太難以預估。
兩人都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他們快速從電梯下去,人群還沒散完,有人故意磨磨蹭蹭地往車上走,就是不想錯過這個熱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