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眉梢重重地一跳,轉頭看向說出這話的少年。
岑錦樓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撇開視線,似乎剛才說出那句話的勇氣已經沒有了。這個舉動非常不像時寒黎認識的他,倒是更符合他本身的年齡了。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麼嗎?”時寒黎說,“還是你知道這裡麵有什麼?”
“知道啊,你剛才和那些人說話,我又不是沒長耳朵。”岑錦樓垂著眼,“裡麵還能有什麼,病毒唄,這東西就是個病原體,你現在還沒被感染就是燒高香了,還真當自己是天命之子永遠不會被感染啊。”
他抬頭又看了時寒黎一眼,這次眼底帶上了些彆的情緒,聲音也小了下去,“如果你是女的,我還能相信一下。”
他頓了頓,聲音讓時寒黎聽不見了,“如果你真的是女的多好。”
時寒黎沒糾結她沒聽清的話,“那你應該也聽到了,想要破開它的防禦沒有那麼簡單,如果出現意外,隻會白白送命。”
岑錦樓說:“你這句話的意思,我可以理解成不想讓我死嗎?”
“我是在向你說清楚後果,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時寒黎麵色不動。
岑錦樓眼神有些苦澀,卻還是揚起下巴,露出驕傲漂亮的笑容。
“你放心,死在裡麵也不用你去收屍。”岑錦樓說,“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特殊能力是什麼?它叫‘刺穿’,在覺醒的時候我可以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使用這項能力,能夠無限生長,它有一個特殊的使用方式,就是當能量凝聚到一個閾值,能夠觸發百分百刺穿對方的條件。”
時寒黎猛地回首。
“當然咯,這個能力使用起來也沒那麼容易。”岑錦樓聳聳肩,“看你信不信我。”
他以為時寒黎是在懷疑他的能力,然而時寒黎問:“代價是什麼?”
岑錦樓一怔。
“任何打破能量障壁去獲取力量的方式都會收取代價。”時寒黎說,“你的代價是什麼?”
岑錦樓眸光有些顫抖:“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時寒黎靜靜地看著他,無聲地催促。
岑錦樓偽裝的平靜忽然就崩潰了,他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淚水奪眶而出,他麵無表情地伸手摸了把臉,喃喃:“真奇怪啊,明明次生物是連血都不會流的東西,為什麼還會流淚?”
時寒黎皺起眉,她知道岑錦樓情緒不穩定,但是沒想到這麼一問就讓他反應這麼大。
沒人比她更清楚付出代價去獲得力量會付出什麼了,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有保命底牌,她必須做好岑錦樓死在裡麵的準備。
看著她的表情,岑錦樓自嘲地說:“看看像什麼樣子,我明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我還是總不長記性。得了,彆的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承擔後果。”
不知道他是怕自己反悔還是怕時寒黎再問出什麼,他直接朝邊緣衝去,時寒黎還是叫住了他。
“這個放進耳朵裡,如果情況正常,我們可以保持聯絡。”時寒黎拿出一個子麥,又取出一隻小型強光手電筒,她注視著岑錦樓用有些發抖的手取過去,從未像這一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他還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十六歲,默哀是十六歲,鬱纖也是十六歲。
檀藥酒……是十五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時寒黎鬼使神差地問,“你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為什麼還好這麼做?萬一出現意外,你就見不到唐可心了。”
岑錦樓深深地看了時寒黎一眼,時寒黎看到他通紅的鼻頭,高處的風吹起他長長的紅發,在地動山搖和炮火的火星中,他纖薄得像一隻即將振翅的蝴蝶。
他迎風而立,對時寒黎露出笑容,然後他轉過身,毅然跳了下去。
紅發飄揚,那隻蝴蝶還是振開了翅膀。
時寒黎立刻上前,已經看不到岑錦樓的身影了,她調整了一下耳麥的頻道,將岑錦樓接入進來。
她轉身回到鰓部。
程揚他們已經掀出來了一條巨大的鰓骨,但是力氣不夠大,沒能將它徹底剝下來,麵對著無窮無儘的怪物襲擊,人類進化者們顯得越來越疲於應對。
“時哥!”
看到時寒黎回來,眾人麵露驚喜。
時寒黎一眼就看見了已經變成次生物的白元槐,他渾身都是傷口,似乎在感染之後他就徹底放飛自我了,之前還小心一點避開攻擊,現在直接就是一個誰怕誰,導致他掛彩嚴重,但傷口沒有血液流出。
看到時寒黎過來,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標誌性的大白牙,整整齊齊,沒有一點次生物的特征。
他現在的等級波動的確變高了,雖然還是三級,但是力量應該和正常的四級也相差無幾。
意識到要以“級”而不是“階”來稱呼白元槐了,時寒黎的眼神冷了一下。
青鯤的翻動愈加厲害,看來鰓部受到攻擊的確引起了它的不滿,在上麵的人不得不緊急抓住周圍的東西防止自己掉下去,趁著無法還擊的空檔,又有不少人被感染了。
青鯤的鰓部橫亙幾百米長,也有幾百米寬,幾乎所有的進化者都聚集在這裡,試圖動用自己懸殊的力量給青鯤削弱一點,再削弱一點,這樣時寒黎發動最後一擊的時候成功的幾率就會更大一點。
他們在用血肉換取一絲微末的可能。
時寒黎看到了一些認識的人,有她在基地裡見過的,還看到了倩倩和柯語凡,每一個人都沒有退縮,也許到了這一步,不能放棄的信念已經遠比獲得勝利本身更加重要,即使今天他們死在這裡,也要完成這最後一場戰鬥。
時寒黎將黑骨彆到一條鰓骨的縫隙中。
程揚大喊:“時哥你吸收我吧!”
時寒黎沒有回答,她雙眼緊緊盯著黑骨的刀刃,回憶起當初宇文姚迦麵對這把刀時的欣賞和喜愛。
“宇文,如果這把刀折在這裡,希望你不要怪我。”
她低喃一句,然後怒喝出聲!
她手臂上看似緊致削薄的肌肉層暴漲而起,在這具纖瘦的身體上爆發出難以匹敵的力量,金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將她周圍靠近的所有異獸全部焚燒成灰。
然後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那根鰓骨被翹起一條邊緣,然後整根繃了出去!
這是進攻這麼久以來,人類第一次真實地傷到了這隻巨獸,也換來了它的滔天怒火!
低沉悠遠的吟詠響徹大地,震耳欲聾,而在身處它身上的人類眼中,山巒崩塌,草木震碎,這一刻不隻是人類在逃命,寄生在它身上的所有異獸也在瘋狂地奔逃,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埋藏在附生物下麵的部件伸展出來。
它邊緣透明,似乎由一種奇特的黏膜粘合,而在它內部,是一根根直戳雲霄的鋼骨,這些鋼骨被粘合在一起,扇動間奪去了無數人的性命!
“魚鰭?那是魚鰭嗎?!”白元槐的聲音變了調。
殷九辭也急促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