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時寒黎,也因為這前所未見的異象震撼當場。
這到底是什麼動物?為什麼還能變換差彆這麼大的形態?即使在末世中闖蕩了這麼久,這種景象也足以令人震驚。
巨鳥同樣遮天蔽日,但它在浮動,光線從它騰飛的翅膀間灑落下來,映襯著炮火,鮮血,以及它身上掉落的鱗片,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如果不看此時的場景,這一幕充滿夢幻的美感。時寒黎向周圍看去,被禿鷲救下來的人全部愣在這璀璨的光芒下,神色震撼。
感受到禿鷲和骨翅馬傳來的刻骨恐懼,時寒黎沉默地命令它們降落,把人都送回到水麵的浮物上。
“時哥?”程揚驚疑不定,和其他人的麻木或者恐懼不同,他了解時寒黎,一時緊緊地盯著她,“我們還能戰鬥,隻要還有一個人沒戰死,人類就還沒有認輸!”
“已經沒辦法了吧。”骨翅馬上另一個幸存者呆滯地說,“我們已經儘力了,可是打不過啊,那東西現在變成了鳥,誰知道它後麵還會變成什麼?已經沒辦法了,我們輸了。”
“就算要輸,難道要這麼死氣沉沉地等著它來屠殺我們嗎?要眼睜睜地看著它把所有人都殺光?”程揚說,“我會戰鬥到最後一刻,直到死亡!”
他說這話並不是急著充英雄調動其他人的戰鬥意識,他緊緊地盯著時寒黎,“不管彆人怎麼樣,我會戰鬥到底,時哥你不要想一個人冒險!”
耳麥裡隻有粗重的呼吸聲,令人驚訝的是這種時候殷九辭居然一句話都不說,程揚是真急了,他還要再說什麼,時寒黎看了他一眼。
時寒黎先是喚了一聲:“岑錦樓?”
沒有人回話。
剛才的情況混亂而危險,即使時寒黎目力驚人也來不及看到岑錦樓在那最後一刻有沒有出來,聽到沒有回聲,她神色也淡淡的。
然後她又叫了李慕玉的名字,“現在戰鬥機火力還剩多少?”
“不多了,時哥。”李慕玉壓住絕望,啞聲對時寒黎說,“剛才那一擊是我們全部的希望,幾乎用上了所有殺傷力炮火,除了現在無法啟動的核/彈,我們沒有能對付它的東西了。”
“無法啟動?”
“啟動裝置和反應器都壞了,現在核/彈就是個無法控製的死物,除非人力啟動讓它原地爆炸,但這現在不能這麼做。”李慕玉低聲說。
在這裡引爆核/彈無異於放棄了這塊大陸所有人的命,李慕玉下不了這種命令。
時寒黎明白了。
白元槐突然低聲說:“如果犧牲少數人是對的,那麼我們現在算不算那個少數人呢?”
幾人悚然一驚。
時寒黎想起了戴嘉實當初擲地有聲說的那番話,在這時刻腦中不由閃過一道閃念,不知道這時候的總指揮如果是戴嘉實,他會下怎樣的命令?
會把這裡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當成少數人犧牲掉麼?
形勢太混亂了,她現在甚至不知道戴嘉實和龍坤他們是死是活。
這時有人驚恐地大吼:“它好像要攻擊了!”
利納爾塔之前在這些螻蟻手中受到了那麼大的創傷,心中想必已經燃起了滔天憤怒,如果人不慎被螞蟻咬傷會怎麼做?恐怕會當即一腳就把螞蟻給踩死,甚至會惱羞成怒地踹翻整個蟻穴。
巨鳥幻化完畢,它渾身金光閃閃,燃燒著熾烈的火焰,翎羽和尾羽纖長而剛硬,在那碎片般光芒的中間門,那是何等的威嚴與華美,和之前充滿壓迫感的魚形截然不同,但當那雙巨大赤紅的雙目向俯瞰人間門,帶來的卻是更加令人膽寒的危險感。
時寒黎眼神一厲,她想要強行繼續使用超頻爆限,但是脫力感席卷而上,她剛剛起身又瞬間門半跪下去,被程揚一把扶住。
下一秒,變成鳥形的利納爾塔長鳴一聲,振開雙翅,漫天的火團從它身上灑落,墜向人間門!
所有人都麵露絕望,就在這一刻,地上的積水波動起來,它們分成無數根螺旋的柱體旋轉向上,在整座城市上方形成一層薄薄的水膜。
水是世間門最柔,卻柔能克剛,正是這一層水膜護住了眾人,抵擋下來了第一批墜落的火球。
和其他人的怔愣不同,時寒黎和程揚臉色一變,他們馬上想到了這是誰做的。
“小玉!”白元槐的聲音已經焦急地在頻道裡響起,“是你對不對!你怎麼樣了!”
李慕玉一直以來都擔任著指揮官的角色,她的特殊能力可操作性很強,但賦予她的能量並不強,她隻能控製一小部分的水分子移動,並且她隻有三階,麵對那種滔天洪水完全沒有辦法,而現在凝成這麼大片透明的水膜還要阻擋住利納爾塔的攻擊,甚至很難想象李慕玉現在還能活著。
內城十三區,李慕玉半跪在廢墟之上,她的頭頂是火團碎裂融化在透明的水膜上,絢爛得宛如盛世的煙花,她臉色慘白,眼耳口鼻都在出血,隨著火團下落得越來越多,她渾身顫抖,想要張口回話,卻吐出一大口血來。
“我沒……沒事。”李慕玉嘶啞地說,“羽風哥,桑雪姐,快組織大家避難,我堅持不了多久。”
“這時候還能避到哪裡去!小玉你彆支撐了,你會死的!”白元槐恐懼地大叫。
李慕玉顫抖著閉上眼睫,腦中浮現的卻是時寒黎一次又一次堅定地站到所有人麵前的身影,身體裡傳來的劇痛似乎也由此減淡了。
“時哥。”她說,“當初在太滄基地的時候,我勸過你一次讓你離開,因為你是唯一有可能殺死君王的人,我勸你韜光養晦,隻有你活著才有希望。你當時沒有聽我的,現在我再求你一次,走吧,我們都已經逃不掉了,你帶著殷九辭走,隻要你們還活著,剩下的人哪怕苟且活著,也終究還有一線希望。”
程揚沉默地看向時寒黎,他扶著她的胳膊,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肉的緊繃。
“時哥。”他開口,“你把我剩餘的能量吸走吧,雖然我消耗很多了,但是讓你恢複力氣離開這裡還是夠的,我們會儘量拖延住它,你有光學隱身,有希望避開它的視線。”
白元槐說:“如果不是我已經變成次生物了,那我現在也要毛遂自薦了。這個辦法很靠譜,時哥,這次我也樂觀不起來了,不如你忍辱負重一下,有朝一日給我們報仇吧。”
他頓了頓,忍不住說:“殷大佬?你還沒死吧?快和時哥彙合,我們護著你們離開。”
殷九辭還是沒有出聲。
其他人有些著急,現在確實已經是窮途末路了,災厄變成了會飛的形態,不說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對它進行有效攻擊,就現在所有人不是耗儘就是感染的狀態,也很難再進行之前那種反抗了。
之前人類的孤注一擲換來了更加強大的第二形態,這讓人怎麼不絕望,怎麼還能繼續燃起贏的渴望。
程揚加重語氣:“時哥!”
時寒黎說:“不。”
這不是眾人意外的答案,大家正待焦急地繼續說什麼,時寒黎說:“不需要核/彈。”
說完,她強行催動體內的能量,冰寒之氣溢出,距離她最近的程揚體表立刻結上了一層冰霜。
還沒等大家混亂的大腦捋清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召喚出巨大的白狐,再次衝向那殘酷的災厄!
禿鷲和骨翅馬都恐懼於利納爾塔,無法發揮出最大的戰力,但是雪球不怕,它雖然稚嫩,然而在時寒黎身邊它無所畏懼!
“時哥!!”
眼看著雪球四爪跳躍直衝雲霄,猶如踩著看不見的階梯,白元槐驚愕地說:“那狐狸會飛?!”
連魚都能變成鳥,狐狸會飛相對而言已經顯得沒有那麼紮眼了。
幸存的人都看見了那衝向巨鳥的狐狸,在狐狸身上正是那一次又一次給世界帶來希望的人!
時寒黎逆風而上,血液燃燒的痛苦讓她眉眼愈加狠厲,在衝向利納爾塔之前的那一刻,她忽然回憶起很久之前訓練員和她的某次對話。
那次訓練員凝視了她許久,看她麵容紋絲不動,麵上露出一絲歎息。
他說:“時寒黎,我教出來的每一個孩子我都能當成自己的,唯有你不可以。”
時寒黎並不驚訝,她不受歡迎又不是什麼秘密,當然她也不會為此難過。
訓練員說:“我帶了你十三年了,在你心裡我是什麼呢?”
時寒黎說:“是訓練員。”
訓練員又說:“訓練員在你心裡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時寒黎說:“訓練我們,直到我們能獨立執行任務。”
“和你一起長大的那些孩子,你有在意的麼?”
時寒黎這次想了想,“為什麼要在意,我不會和他們一起執行任務。”
執行任務很少派同期的學員,因為很難保證他們之間門有沒有什麼矛盾,萬一在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