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世界十(二) 宮廷文裡心比天高的教坊……(1 / 1)

鐘香寒斜依在貴妃榻上,左右各立兩個打扇的丫鬟,麵前的侍女屈膝呈上一盞剝殼的荔枝。果肉晶瑩剔透,用同樣雪白的碎冰托著,其旁,放置著一枚銀叉。

歲月似乎從不苛責美人,鐘香寒比起進冷宮前,容貌並未折損多少,似一罐醇香的酒,在她身上緩緩沉澱。比起當前的活潑肆意,如今的鐘香寒更多的是沉穩。

她素手微伸,那精致的銀叉便挑起荔枝肉,送去檀口中。鐘香寒柳眉輕動,將銀叉放回瓷盤中,頗有些不中意道:“不比從前的味道。”

寡淡無味。

聞言,在殿內伺候的侍女們,皆屈膝請罪。

鐘香寒還未開口,便見著鐘將軍領著一個身形瘦小的孩童,走進殿內。鐘香寒連身都未起,隨意地喚了句:“兄長此行辛苦了,可將伯玉帶回?”

鐘將軍伸出手掌,將躲在他身後的褚伯玉,推到鐘香寒麵前。

“伯玉,見過你母妃。”

褚伯玉看著眼前周身精致奢華的美人,口中結結巴巴道:“母……母妃。”

鐘香寒攏眉,伸出柔荑將褚伯玉攬在懷裡,瘦小的身子,包裹不住骨頭的堅硬。鐘香寒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伯玉?”

褚伯玉不記事時,鐘香寒便進了冷宮。此後,褚伯玉又被順成帝以“不孝不悌”的名號,趕到蜀城去了,母子之間,竟有數年未曾見過麵。因此,鐘香寒在看著褚伯玉瘦小的身形時,難免有些不相信。但鐘香寒抬起褚伯玉的下頜,依稀看出肖像自己的眉眼,心中相信了大半。

聽罷鐘將軍所說,蜀城中人聽從順成帝的命令,是如何欺辱褚伯玉的。那張嬌豔的美人麵上,頓時浮現出怒火,她寬袖一伸,便將盛著荔枝肉的瓷盤打翻在地,紅唇發顫:“混賬!賤人!”

鐘將軍自然清楚,鐘香寒口中謾罵的是誰,便是那逝去的順成帝。順成帝將鐘香寒幽禁冷宮,又把她親子趕去蜀城,受儘欺辱,這讓鐘香寒如何不恨。

但褚伯玉不知,他以為是自己形容不堪,讓鐘貴妃覺得丟了麵子,心中慌亂,便跟著其他請罪的宮人一起跪下,請罪道:“娘娘息怒。”

鐘香寒如何能息怒,她恨不得將順成帝從墳墓中挖出來,鞭屍抽骨。不過折磨一個死人,有什麼意思。鐘香寒眸色漸冷,吩咐道:“去地牢中,拔掉那賤人和她兒子的指甲。”

宮人應是,匆匆離去了。

褚伯玉跪在地麵,身子發顫。他想著,會不會也拔掉他的指甲。十指連心,他定然會痛暈過去。

鐘香寒見褚伯玉這副樣子,心下歎息,出聲詢問:“當年若不是那兩個賤人,誣陷於你,你便不會被趕到蜀城,受這許多折磨。伯玉,若你心中有氣,我便吩咐宮人,讓你親手施刑,看那兩個賤人痛苦不堪的模樣。”

褚伯玉喉嚨發澀,說不出話來。

鐘香寒繼續道:“你是天子,普天之下都是你的。縱使你有些小性子又如何,隨意懲罰旁人,也無人膽敢議論。”

鐘香寒循循善誘,她未出嫁之前,便是張揚肆意的性子,嫁給順成帝後未曾改變過,因此吃了苦頭,甚至進了冷宮。但這些歲月,可以讓鐘香寒改變表麵上的脾性,可她骨子裡的任性,卻是無法磨滅的。

不過鐘香寒肆意妄為,是因為她在鐘氏最為受寵,父母雙親,家中長輩,兄弟姐妹,都嬌慣於她。可褚伯玉不同,他養在鐘香寒膝下,時日不長。且剛學會走路,鐘香寒便成了冷宮貴妃,褚伯玉在宮中受人冷眼。順成帝不喜他,兄弟們有意排斥他,使計謀誣陷他。褚伯玉在宮中吃了很多苦頭,聽到順成帝要送他出宮,褚伯玉以為是解脫,卻是另外一個劫難。

前十二年,褚伯玉從未得到過關懷疼惜。無人教導他讀書認字,明理通情,褚伯玉隻能自己去學。褚伯玉有自己應對的法子,在被其他人毆打時,他會抱著腦袋,這樣便能減輕疼痛。無飯菜可用時,他便去尋些野草果腹,總歸腹部有食,不會落到餓死的下場。褚伯玉過得小心翼翼,宛如一隻烏龜,試探性地伸出腳,探索著如何生存。但突然之間,有人告訴褚伯玉,他是這天下的掌權者,無人會違背他的意思,因此褚伯玉可以肆意妄為。但褚伯玉已經活成了懦弱的烏龜,麵對母妃鐘貴妃和舅舅鐘將軍的指導,褚伯玉想要嘗試,想讓家人接納自己,但他動作緩慢。

這番模樣,讓鐘香寒以為褚伯玉不肯,她蹙起眉峰,輕聲道:“兄長送伯玉回宮去罷。”

褚伯玉剛要說出口的“好,我去地牢”,在聽到鐘貴妃的話語後,又咽回了肚子裡。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鐘將軍身後,眼眶酸澀,心中卻有“果然如此”的感慨。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人願意愛他,疼惜他。即使是有血緣親情的母親和舅舅,都嫌棄他懦弱不堪。

褚伯玉又縮回了,他剛剛想要掙脫的烏龜殼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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