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紀尚小的民間女子,被選入宮中,便是被當做宮侍培養。不過在將她們分配到各殿之前,先有專門的宮人,來教導她們規矩,再看行為表現,分配她們的歸屬之地。
小姑娘們在進宮之前,彼此並不相識,但很快便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姿態親昵。寶扇性子溫柔,說話不慌不急,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柔意。不少小姑娘想同她交好,但銀花率先挽著寶扇的手臂,其他小姑娘見識了銀花的蠻橫性子,隻能不甘願地退後,另尋她人做伴了。
因為銀花霸著寶扇,其他人都不敢親近於她。見狀,寶扇倒是不惱,語氣輕柔地跟著銀花,去挑選她們的住所。說是住所,其實便是十幾人一起休息的大通鋪。不過比起皇宮外麵,這裡的屋子寬闊明亮,還隱隱有花香。
每日都有嬤嬤教導寶扇她們,宮中有什麼人居住何處,忌諱是何等,見到貴人該如何行禮雲雲。
一眾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聽得雲裡霧裡,但仍舊不敢鬆懈出神,唯恐遺漏了什麼,到時冒犯了貴人,丟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眾人每日用的,也是用大鐵鍋炒出來的飯菜,一碟過油炒的小青菜,一碗壓得滿滿的米飯。大多數被送進宮的,都是家中貧寒,有這樣能吃飽的膳食,已經是難能可貴。銀花吃的快,她身條長,飯量也大,在家時便常常吃不飽。銀花的爹,若不是看銀花年紀小,沒人肯要,早早地便將銀花許給人家,不讓她在家裡吃白食了。也正是如此,銀花並不討厭入宮,每月有銀錢,若是得了貴人賞賜,她便是想買什麼,便買些什麼。
銀花早已經想好,待得了賞賜,她先將惦念了一整年的珠花買來,再點上一席好菜。對銀花來說,飽腹和青絲,她還是更在意後者。
寶扇放下筷子,她手中的瓷碗,米飯剛去了一半,她看向銀花:“我吃不下了,怎麼辦?”
寶扇雙眸柔軟,泛著琥珀色的光芒。
銀花看著那碗米飯,喃喃道:“難怪你這般瘦弱,原來是吃的太少。”
寶扇輕垂眼瞼,軟了聲音:“你幫幫我,吃不完會被嬤嬤罵的。”
銀花盯著那米飯,喉嚨微滾,她再確認,寶扇是當真不想用了,才將那半碗米飯,倒進了自己的瓷碗中,埋頭吃了起來。
半晌後,銀花放下乾乾淨淨的瓷碗,臉上儘是滿足:“自我記事起,這是用的最飽的一次。”
看著寶扇柔美的臉蛋,銀花心中對於賞銀的計劃,又添了一筆。
——買珠花,吃飽飯,給寶扇買件新衣。
銀花愛惜自己的青絲,每日都要用木梳打理百次,她見寶扇還要用那褪色的綢帶,隻覺得暴殄天物。銀花從自己的小香囊中,摸出一條柳青綢帶,親手戴在寶扇的發髻間。
隨風揚起的綢帶,宛如柳枝纖細,越發襯得寶扇麵容姣好。
到了決定去處的那日,教坊司的樂娘,將寶扇和另外幾個模樣出挑的小姑娘挑走了。而銀花,則去了鐘太後殿中伺候。
兩人雖然不在一處,但銀花下值時,便會在教坊司旁等候半個時辰,同寶扇一起回宮女所。路上,兩人會聊些趣事,諸如教坊司樂娘要求頭頂瓷罐,其中注滿清水,一舞曲罷,清水不得飛濺到地麵。而銀花則會說些在鐘太後身旁的見聞,她身份卑微,進不得內殿,便隻能在殿外伺候。但流水般的珠寶,抬進鐘太後的寢殿時,銀花也會輕抬起眼睛,悄悄打量。
兩人感情甚篤。
隨著年歲漸長,銀花逐漸開始明事理,性子沉穩了不少,自然也知道在宮女所時,寶扇讓她幫忙用膳,其實是想讓銀花多吃些。剛通曉這些事情的銀花,抱著寶扇的腰肢,痛哭了一場。
“……我爹娘都嫌棄我吃的太多,隻有寶扇你,不嫌棄我,還故意留飯給我。”
寶扇撫著銀花的發絲,聲音輕柔,似乎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我的確用不下,有銀花你在身邊,才是幫了我呢。”
銀花將寶扇攬的越發緊了。
……
數年後。
鐘太後將一疊奏折扔在地上,語氣中滿是壓抑的怒氣:“佞臣!”
鐘將軍走進殿內,將奏折撿起,端詳許久,輕聲道:“吳大人是老臣,言語之中皆是良苦用心。隻是話不討巧罷了……”
而且有些過於正直。
正如滿朝皆知,奏章要經過鐘香寒的手,但吳大人還膽敢上書:陛下可親政,太後確需還權,如此代理朝堂之事,實屬不妥。
鐘香寒的脾性從來沒有改變過,在看到奏章時,便想要命人,將吳大人下昭獄。鐘將軍百般勸阻,才使鐘香寒歇下心思。
鐘香寒柳眉微攏,詢問宮侍道:“伯玉呢?”
宮侍吞吞吐吐道:“陛下在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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