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劉氏再來送縫製好的帕子香囊時,胡繡娘便將此事告訴了沈劉氏。聞言,沈劉氏眉毛收緊,暗自沉思,出聲詢問道:“那富商願出多少工錢?”
見沈劉氏動了心思,胡繡娘連忙伸出三隻手指,口中說著:“這個數。”
沈劉氏心中思量,三兩銀塊,倒是可以一試。這繡活雖然要的急切,但白天夜裡趕趕,也能做好。沈劉氏看向胡繡娘,說道:“時間匆忙,夜裡定然要點燈照明,除卻燈火錢,可不足三兩。”
胡繡娘連忙允諾:“你若是有心,我便和那富商再做商榷,多添些銀錢。”
那富商自知要的急切,鎮上的繡娘沒有多少肯接下來的。不然到時耗費了心力,卻趕製不出一件喜服,定然要被富商遷怒,連工錢都拿不到。得知沈劉氏願意接下,富商並不吝嗇,又將工錢提了一兩。
四兩碎銀,沈劉氏便點頭接下了這樁繡活。
京城的喜服樣式複雜,連所需的絲線,都五彩斑斕,都幾十種之多。寶扇素手微伸,將絲線分成一縷一團。寶扇女紅不佳,便隻能幫著繡著些花鳥魚蟲之類的小玩意兒。而布滿整片裙裾的赤金鳳凰,則是由沈劉氏親自落針。
明月高懸,四周一片寂靜。寶扇依在床榻旁,沉沉睡去。穿針引線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寶扇輕張眼瞼,見到沈劉氏仍舊睜大眼睛,盯著那細如發絲的絲線。寶扇柔柔起身,喚了聲“姑姑”,將手中的茶水遞了過去。
沈劉氏接過,隨口囑咐寶扇:“你先去睡罷,這鳳凰精細至極,絲絲縷縷彼此相連,不能假借於第二人之手。”
寶扇輕聲應好,卻並未立即離開,而是轉過身去,往燭台中添了些燈油。
“燈火昏暗,會叫姑姑傷了眼睛。”
這番道理,沈劉氏未嘗不懂,但她穿針引線許久,卻並未起身添加燈油,便是為了節省銀錢。
“我曉得了,將這隻鳳羽繡好,便去休息。”
寶扇這才離開。
隻是待屋內隻剩下沈劉氏一人時,她頗為可惜地,將燭台中的燈油舀出來,而後又繼續坐下縫製喜服。
如此晝夜不歇,終於在約定好的當日,沈劉氏繡好了最後一針。寶扇的臉上滿是欣喜,兩頰浮現紅暈:“姑姑早些回來,我做些小菜,再配上一壺米酒,好生慶祝一番。”
聽到這番話語,沈劉氏緊繃的身子,頓時變得暢快舒展,她輕輕頷首:“我早去早回,再買隻燒雞,也給桌上添些葷腥。”
鎮上繡坊。
胡繡娘接過沈劉氏繡製好的喜服,鳳凰栩栩如生,針腳綿密。胡繡娘連連稱讚:“你這等活計,哪個能不滿意?”
胡繡娘乾脆利落地給了約定好的四兩碎銀。沈劉氏將工錢揣進裡側衣裳中,仔細捂好,便去鎮上攤販聚集處,買一隻燒雞。隻是還未走到那攤子麵前,沈劉氏便覺得腳步虛浮,眼前發黑,竟一絲光亮也覺察不到。
李冬然剛一轉身,便瞥見有人直愣愣地倒在地上,瞧著穿著打扮,倒像是沈劉氏。李冬然連忙收好攤子,嘴裡說著:“今日不賣了。”
待李冬然趕到時,旁邊的幾個人,已經將沈劉氏扶起來,喂了些清水。沈劉氏悠悠轉醒,但眼前仍舊是不見光亮,難免心中慌亂。李冬然擠開人群,喊道:“沈伯母!”
沈劉氏瞧不見人,隻能聽到聲音,知道是同村的人,便忙說道:“快去尋寶扇。”
沈劉氏如此境況,辨認不出麵前的景色人物,便隻能信賴自家的侄女。更何況,她身上還揣著碎銀,除了寶扇,沈劉氏誰都不相信。但李冬然卻並未聽沈劉氏的話,她深知,若是寶扇趕過來,沈劉氏定然不會讓自己近身。
李冬然攙扶著沈劉氏,說道:“沈伯母,我讓旁人去喚寶扇姑娘,你先隨我去看大夫。”
沈劉氏心中慌亂,便跟隨著李冬然的腳步,去了醫館。大夫診過脈後,並未直接向沈劉氏說明實情。大夫瞧著,是李冬然攙扶沈劉氏前來,便將李冬然當做了沈劉氏的親人。
大夫輕聲歎氣:“這是急病,也是勞累病。目突然不能視物,雖然聽著駭人,但仍舊有治愈之法。隻所需的草藥,鎮上並無。姑娘還是早些將人送到大醫館去罷。免得越熬越重,到時便真的看不清了。”
李冬然捏著口袋裡的錢,輕聲詢問道:“若是用上好藥,需要多少銀錢?”
大夫隻問李冬然:“姑娘身上有多少?”
李冬然將身上的錢袋子拿出,大夫輕輕一瞥,緩緩搖首:“這些銅板,隻能拿些粗鄙簡單的草藥,雖能緩解,但不能根治,到時即使能視物,也模糊不清。姑娘何不省下銀錢,去大醫館買些能根治的草藥,也能使這位夫人早日見到光明。”
李冬然自然知道,大夫所說,便是最好的法子。隻她囊中羞澀,即使將這些日子積攢的銀錢,全部拿出來,也不一定能為沈劉氏看好眼睛。
隔著一層發白的布帛,銅板將李冬然的手掌,弄得疼痛無比。李冬然下了決斷,與其吃不全不整的好藥,不如開一副完整的藥,隻要自己精心照顧,沈劉氏定然能早日恢複。
“大夫,便先拿一副……”
“姑姑!”
聽到柔聲呼喚,李冬然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醫館門外的柔弱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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