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瀅瀅輕抬水眸,蝶翼般的眼睫顫動,她柔聲說道:“宗公子說笑了。”
宗以成何等身份,怎麼能夠和元瀅瀅一個寡婦相提並論。
聞言,宗以成眸色沉沉,卻也不再開口言語。元瀅瀅開書舍之事,宗以成常來幫襯,選定鋪子、內裡擺設,選購什麼內容的書卷……宗以成都出了不少力氣。
桓瑄幫元瀅瀅,尚且是有原因的——隨席玉因為救桓家人而死,桓瑄心懷愧疚,待元瀅瀅好便在情理之中。但宗以成,他又是為何忙前忙後,不曾有過半句怨言?
元瀅瀅開口詢問時,因著她的坦率直接,宗以成神色稍怔。宗以成倒是從未遇見過元瀅瀅這般的人物,普通人得了旁人無緣無故的好,或不問緣由地沉默接受,或心中默默感激,哪裡像元瀅瀅這般,她既然心中不解,便要問個分明。
宗以成有很好的理由——他是桓冉的未婚夫,替桓冉照顧好救命恩人的妻子合情合理。但宗以成半句沒有提及桓冉,他隻是輕聲道:“桓家派桓瑄來此處,隻為了一個你。但桓瑄……他向來隻憑借意氣用事,行事多有不妥當。桓瑄幫了你,卻沒有完全相助,如此半途而廢,可能會讓你的處境更加艱難,而我便是在這半途中出現的。元姑娘就把我當做桓瑄的代替者罷,對於我的好意,隻需要坦然接受。”
元瀅瀅聽罷,深覺有幾分道理,待宗以成不再像之前一般疏遠抗拒。
和桓瑄時常有的少年氣相比,宗以成行事更加成熟。在置辦書舍的事情上,幾乎都是宗以成一手攬下,沒讓元瀅瀅耗費心思。
尋常鋪子開張,勢必要熱鬨一番。但因為元瀅瀅的身份特彆,不便大張旗鼓,就隻在匾額上遮著紅綢。元瀅瀅和宗以成一左一右地站在兩側,分彆拉扯著紅綢的兩端。
兩人麵對麵而視,雙手同時扯動紅綢,綢布便晃悠悠地垂落下來。豔麗的紅色遮擋住宗以成的視線,他隔著大紅綢布,看到元瀅瀅嫵媚的臉蛋,被朱紅顏色襯得越發豔麗。元瀅瀅仰麵,美眸定定地看著匾額上鐫刻的“元氏書舍”四個大字,絲毫沒有注意到,宗以成正用著深沉的眸子注視著她。
匾額上的字,是隨清逸寫的。他早幾年便開始練字,如今輕易便可以潑墨寫字。隨清逸的字,雖然比不上大家書法的肆意風流,但略微瘦削的字體中,隱約可見風骨。
宗以成輕輕俯身,將地麵的綢布卷起在手中。他走到元瀅瀅身旁,手拿紅綢的模樣,像是要迎娶心上人的少年郎君。
“進去罷。”
之後,宗以成便因為桓瑄幫人“半途而廢”的理由,時常來元氏書舍。宗以成此人,素來會拿捏女子,如若不然,桓冉和李文珠也不會被他迷惑的心神不穩。但宗以成圍在元瀅瀅身旁數日,對方待他的態度卻無甚改變。
宗以成出生時,宗氏就已經落敗。他身為宗氏旁支,家中處境更是不好。宗以成慢慢學會利用自己的相貌性情,換取想要的物件。桓冉心高氣傲,她能夠中意落魄的宗以成,可見宗以
成下了不少心思。但宗以成深諳奇貨可居的道理,而且他沒有打算就此和桓冉一生一世一雙人。宗以成有意無意地獲取著其他女郎的好意,借此讓桓冉心有危機感,待宗以成越發看重。宗以成沒有在李文珠身上耗費心思,不過是讓李文珠看到了自己對桓冉的好,她便心懷嫉妒。但宗以成沒有想到,李文珠既蠢且毒,竟然想做出毀人清白搶奪未婚夫的舉動。
李文珠如此莽撞的性子,對宗以成而言,已經是絲毫利用價值都無。但宗以成向來會留一條後路,他並不直言嗬斥李文珠,隻是麵露惋惜地責怪李文珠幾句。此等做法,讓李文珠生不出對宗以成的怨恨。她便是有嫉妒恨意,也儘數朝著桓家和桓冉去了,沾染不到宗以成的身上。
隨著宗以成和桓冉定下親事,宗氏一族也逐漸開始有了起複之勢。倘若旁人知道了宗以成討好女子的手段,定然會嗤笑他隻會憑借依靠女子,才得了如今的風光。但宗以成絲毫不以為恥,他從未看不起女子。男子位高權重,依附而來的美人如同過江之鯽。那男子自然也能依靠女子,而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至於憑借自身,還是依靠男子女子,無非是一種手段罷了,談不上高低貴賤之分。
但宗以成對元瀅瀅百依百順,便顯得得不償失了。元瀅瀅喪夫有子,能夠給宗以成什麼助力?宗以成無需在這樣的小人物身上花費太多心思,隻是他實在好奇,為何一個元瀅瀅,能勾得桓瑄流連忘返。
紫檀木雕竹紋書櫃上,宗以成修長的手指輕折,將書卷一一放好。暗藍色的書卷散發出濃濃的墨香,比不上香料清甜惑人,但足夠平心靜氣。
隔著書櫃的鏤花紋路,宗以成瞥見一身素色長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