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虒聚並不是什麽規模宏大的兵城,僅僅隻是濁漳水沿岸的一座戍堡,隨著大隊人馬的湧來,堡壘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這戍堡哪怕塞滿了人,也不過隻能容納幾千徒卒而已,其他絕大多數軍眾隻能露宿在戍堡之外。而由於撤退之時情勢倉促,大量的氈帳物資都被拋棄在了前線的營地中,露宿在外的營士們隻能以天為幕丶以地為席。幸在時下正當仲夏時節,哪怕是露宿於外,也尚可維持。

跟沒有臥宿之處相比,斷糧乏食的危險要更加嚴重。之前開戰前所供給的糧草本就不多,而隨著大軍撤回,本來就不太多的糧草又被丟棄大半,若非段韶所部的左路人馬打包運回了一些物資,大軍在撤離此間的當世怕是就要斷糧。

即便如此,眼下軍中的糧食也不能做到足量的供給,許多軍眾隻能在下虒聚周邊樵采漁獵,想方設法的獲取食物,而這樣的方式顯然是不能長久的。

但是在撤軍途中,皇帝因怒火攻心而昏厥不醒,儘管很快平原王段韶便奔赴而來代為主持大局,但是段韶也隻能將部伍暫且約束在下虒聚,至於更多的舉措決定隻能等到皇帝醒來再作請示。

皇帝昏厥不醒的消息儘管並沒有擴散到全軍儘知,但基本上禁軍將士與一些重要的將領們也都知曉了。因恐發生什麽意外的變數,如今整座下虒聚堡壘都被禁軍將士們嚴密保護前來,就連一乾大將都不得隨意出入,隻能在堡壘外焦急的等候著。

就在大軍撤回此地的第三天清晨,臨時執掌軍務的段韶才被召入堡壘麵聖。在得知皇帝終於醒了過來之後,段韶的心情也是激動不已,忙不迭拋下案頭軍務,第一時間便奔入堡壘之中。

堡壘內皇帝臨時住處前,正有幾十名僧侶正在舉行著什麽法會儀式,段韶心急入見皇帝,對此也無暇細辨。他一眼看到堂外趙道德丶劉桃枝等幾人,忙不迭入前低聲詢問道:「至尊幾時醒來?聖體可堪視事?」

「陛下夜中便醒,召末將等入拜問聽事宜,因恐擾大王治事,清晨才傳告大王。」

趙道德連忙垂首恭聲答道,他之前被安定王賀拔仁拘押在軍中,賀拔仁師旅抵達下虒聚後,才被段韶入營討出而重獲自由,因此心內對段韶也很是感激。

「平原王來了?請他來見。」

內堂中傳出齊主高洋仍顯虛弱的語調,而段韶聞言後忙不迭垂首趨行入內。

房間中並沒有什麽濃厚的湯藥味道,反而一股檀香非常濃鬱,齊主高洋正自側躺於榻中,床榻兩端各自端坐一名寶相莊嚴的高僧,各自口中快速吟詠丶念誦有聲。

「臣參見陛下,陛下如今體中何如?」

段韶將房間內情勢稍作打量,旋即便入前俯身作拜並恭聲發問道。

高洋有些吃力的側臉看看拜在榻前的段韶,蒼白的臉上流露一絲苦笑,旋即便又語調虛弱的歎息道:「不意尚能與王人間相見……」

「臣有罪,未能力克強敵,以致賊勢猖獗丶聖體蒙難!」

段韶聽到這話後,便又深深頓首於地,語調沉痛的說道。

高洋聞言後卻又搖頭歎息道:「今次戰敗與王無尤,交戰之前王已有諫言,隻可惜……」

講到這裡,他的話音陡地停頓下來。如若真要將此番戰敗之事深作一番追究,那麽毫無疑問高洋是要承擔主要的責任,他太過急躁激進,總想著用最短的時間丶最快的速度擊潰對手,反而被對方利用他這種心理而加以反製,結果非但沒能戰勝敵人,反而大敗而歸。

以高洋之高傲,自是很難在人前承認自己的錯誤與失敗,在頓了一頓之後,他便略過了這一話題,轉而向段韶發問道:「當下軍心情勢如何?羌賊有無趁機繼續進犯?」

「今諸軍人馬退回計有九萬餘眾,稍事休整,仍然不失一戰之力,後續若再細加招撫,想能收聚更多軍眾。羌賊雖然僥幸暫勝於一時,但也未敢再作進擊。」

段韶連忙又作稟奏道。

此役齊軍投入了將近十六萬的人馬,但是由於敗得太過倉促,有相當一部分軍眾甚至都沒有被派上戰場戰場,大軍便已經敗退至此。

也正因此,齊軍在戰場上真正的傷亡相對於整體的兵力而言也並不算多,主要陣亡還是發生在高洋所親自坐鎮的中軍正麵戰場上的交鋒,直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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