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入侵大軍不戰而走,對晉陽群眾而言自然是皆大歡喜。而新君高洋也因為在這一次危機應對中的表現頗為出色,漸為國人所熟知且接納,威望初立。
但對高洋而言,這樣的局麵明顯是不夠的。他真的已經做好要與西魏大戰一場的準備,要將此役當作自己的立國之戰,徹底確立起他齊國開國之君的不二威嚴。
但今西魏大軍不戰而走,對高洋而言也意味著一個虎頭蛇尾的收場。他雖然急於確立權威,但也仍然不失理智,固守晉陽丶以逸待勞的情況下有信心能夠擊敗來犯之敵,但也心知如果主動出擊的話怕是勝負難料。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高洋縱有雄心也隻能暫且忍耐下來,旋即河洛戰場的失利便又進入了他的視線當中。
「敵將李伯山,難道就是舊年趁先皇南征丶入寇晉陽那人?」
之前高洋忙於整頓晉陽軍事丶應對西魏主力,對於河洛戰場便沒有投入太多的關注,此時危機解除再細致了解的時候,看到戰報這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當即便皺眉問道:「便是讓章武王丶清河王全都坐困愁城,鹹陽王丶河東王隔河猶驚,劉豐生丶慕容紹宗皆死其手的隴西李伯山?」
眾將聽到這話後,神情全都有些不自然。他們又不聾不蠢,自聽得出這第一句問話或許還帶著一些疑問,那後一句的重複發問,就明顯帶著一股譏誚的語氣了。
身為一國之君,卻嘲笑臣子們輸給敵國將領,這明顯是不太符合高洋的身份。
但是一想到這些人以功高勳重丶謀國老臣的麵目來給自己施加諸多掣肘,使得自己的計劃遭遇諸多波折,高洋心中對這些所謂的老臣便不免心生反感。
儘管迫於時勢還是給這些人加官進爵表彰他們的功勳,但一想到他們麵對敵國少壯那副狼狽相,高洋還是忍不住的心生快意。
然而此番他代魏建齊丶易鼎革命時,斛律金等晉陽勳貴卻不甚支持丶甚至出言反對,而他最終能夠將此事做成,諸河北人士丶關東世族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又陡地一沉,盯著斛律羨沉聲道:「斛律郎既言此徒恃其關東故舊遂成大功,想必不是信口開河。此類惡事,豈能輕饒!斛律郎速將所知詳細道來,驗證一樁丶即誅一門,絕不留情!」
所以當眾將告退之後,段韶特意留在了最後,向著皇帝說道:「臣竊以為此事不宜過分宣揚丶大肆聲張,畢竟如今朝軌新成,群臣待習,一旦遭遇刑事驚恐,恐怕會人情難安啊!」
高洋卻並沒有就此善罷甘休,從他兄長掌權開始,這些晉陽勳貴便對漸獲重用的關東世族頗為不滿。彼此間的明爭暗鬥,高洋全都收於眼底丶記在心裡。
「竟有此事?」
但既然話都已經說出口,他也不好朝令夕改,而且的確是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內情究竟如何。畢竟他對關東世族多有倚重也是事實,若隊伍人心不夠純粹,對他而言也是一大隱患。就算有的人確涉其中,但隻要關係不深,他也能出麵保下來,畢竟使功不如使過。
他心中本就暗藏成見,如今又聽到斛律羨暗指關東世族與敵國大將暗通款曲,心中自是頗為不悅。
那信口開河的斛律羨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這麽一樁事跡,原本已經是緊張的額頭冷汗直沁,這會兒也不由得暗自送了一口氣,待見皇帝如此盛怒,心內便也暗生竊喜。
所以他便又說道:「那李伯山先寇晉陽,當年朕居南府,猶記得合府驚恐不安。如今其家眷又平白消失城中,可見對我巢穴滲透之深,不加嚴查,委實不安。但誰若想籍此大肆攀誣群眾,朕亦決不輕饒!」
高洋聽到這話後卻是不怒反笑,同時口中說道:「賊之太原郡公本來不應是王思政?今卻轉成這李伯山,倒是有趣。看來羌賊也懂得後生可畏,功大須封,不就大郡,更置何方?」
他是希望段韶將這一層意思傳遞給那些晉陽勳貴們,讓他們老老實實,不要妄想藉此機會而鏟除異己。
敵將李伯山連克國中名將宿老,若是自己能夠出兵征討攻破其軍,那自然也能迅速樹立起崇高的聲望。
「臣丶臣知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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