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1 / 1)

妾寶 綠藥 1850 字 17天前

第十九章

江厭辭一個字也沒解釋。

若如此能讓月皊同意去白家也好。至於她眼裡的他是什麼樣子,並不重要。不管是師父的仇,還是義父的事,樁樁件件壓在他肩上,江厭辭並不能確保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他可不想沾惹磨磨唧唧的男女之事。

隻是偶爾,他抬眼看向走在河畔邊的少女低垂黯然的眉眼,心中難免澀悶,不大暢快。

江厭辭將月皊送回江府,並未跟她一同回觀嵐齋。

花彤趕忙迎上來詢問:“怎麼樣呀,是不是離娘子?”

月皊收起低落,扯起笑臉來,點頭柔聲說是。月皊強打起精神,讓花彤給她拿了紙筆。

她那間屋子不僅光線暗,連張多餘的桌子也擺不下。她讓花彤拖了張桌子在小間門外,也不坐椅子,站在桌後寫下做小首飾要用的材料,讓花彤一會兒出去買回來。

花彤立在月皊身側候著。她頻頻望向月皊,打量著月皊臉色。

月皊也清楚自己不太會藏心事,她不想讓花彤擔心,也怕她追問,開口將她支開:“你去收拾行李。咱們明天要去彆的地方。”

花彤驚訝地瞪圓眼睛,問:“去哪?三郎該不會把咱們賣了吧?”

月皊沒多解釋,隻是說:“彆瞎想。也不用多收拾,隻帶一套換洗衣裳就好。”

花彤壓下一肚子的好奇,一步三回頭地轉身去收拾。

江厭辭回來之後去了書房,本是想隨便寫幾個字,將書畫籌要用的東西交上去。

可是他坐在書案後,並未動筆,長久凝望著案上灑逸清雋的“江宴辭”三個字。

吳嬤嬤端著茶水進來,將茶水擱在案上,開口:“大殿下身邊的人過來了,說是那邊一切準備妥當。問一問三郎何時啟程去宜豐縣。”

江厭辭想了一下,道:“明晚。”

他叫住轉身要出去的吳嬤嬤,道:“去二娘子那裡一趟,把月皊的身契要過來。”

卻不想江雲蓉並不在府上。

“今兒個一大早,二娘子驅車去了蓮花莊,給一個表親姐妹過生辰。今晚也未必能回來。”吳嬤嬤稟話。

江厭辭沒有猶豫,道:“帶人去她住處翻。”

頓了頓,江厭辭補充:“若是翻不到,讓令梧追去蓮花莊討要。”

吳嬤嬤皺眉,詢問:“若二娘子不給……”

江厭辭打斷她的話:“明日午時前我要見到月皊的身契。”

——他總得在走之前,將月皊的事情安頓妥當。

“明白了。”吳嬤嬤明白這是不管什麼法子也要拿到東西。她垂首行禮,轉身出去辦。她先去江雲蓉的住處搜,江雲蓉院子裡的人被她訓斥得沒敢攔,結果一無所獲。吳嬤嬤便依言吩咐令梧。

令梧皺著眉問:“若二娘子不給,是哄騙啊還是強搜?”

吳嬤嬤板著臉瞥他一眼,道:“明日午時前帶不回,你也不必回來。”

聽了這凶話,令梧反倒咧嘴笑了,說道:“那我心裡就有數了。”

江厭辭又喚了孫福,讓他送錢票給月皊。可是孫福很快回來,搖頭道:“姨娘不肯收。”

孫福打量著江厭辭的神色,笑著細聲道:“要不三郎親自送去?”

江厭辭沒去。

月皊寫材料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地走神,本是一會兒就能寫完的東西,愣是拖了半個下午。

她將單子遞給花彤,望一眼陰沉沉的天幕,柔聲叮囑:“時辰不早了。彆跑太遠,先買一部分也成的。”

花彤應了。可她剛出去沒多久,又小跑著回來,還帶來了紅兒。紅兒又套上那身良家婢的衣裳,笑盈盈地給離娘帶信:“我們娘子去問了琳釵鋪子的老板娘,果真還沒尋到修首飾的人。那家老板娘正急得團團轉,問三娘子願不願現在就過去一趟。”

月皊自然是願意的。

已是傍晚時分,沉睡的玉瀾畔將要醒來。紅兒得開始今日的忙碌,不能陪月皊過去,隻交代了地址。

花彤問:“隻我們兩個過去嗎?”

月皊從開著的廳門看見江厭辭正往這邊走,她輕輕擰了下眉,然後立刻轉身鑽進了自己的小間。

花彤不明所以,跟著躲進去。

月皊垂著眼,抵牆而立,聽著江厭辭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再逐漸遠離,直到聽不見響動了,她才悶聲低語:“嗯,就我們兩個。”

她不想再給江厭辭添麻煩。平白無故的,哪好意思再去跟他借小廝。

沒誰家會嚴格拘著小妾不讓出門,隻是出於規矩和臉麵,沒哪個小妾會帶著個婢女隨意出門。

反正明日就會離開江府,月皊也管不了什麼規矩和臉麵,帶著花彤出了江府。反正,日後她身邊也不會有小廝丫鬟一大堆,她總得適應一個人去麵對很多麻煩事。

月皊抬起臉來,望著陰沉的天幕。日頭被厚厚的烏雲遮去,一片黯淡,許是將要落雪。

月皊揚起唇角扯起一絲笑容來。多麼糟的事情都經曆了,人總要往前走。與其傷春悲秋,不如想一想怎麼賺錢養活自己,養活花彤。

她微笑著拉起花彤的手,甜聲糯語:“正好!等從琳釵鋪子出來了,咱們一起去買材料去!我還沒賺過錢呢。等賺了錢給花彤買簪子!”

月皊帶著花彤前腳從江府西門出去,府裡的下人就將事情稟到了江厭辭麵前。

“姨娘下午寫了些做姑娘家小玩意兒的材料,這是自己出門去買了吧。”芳甸道。

孫福接話:“吩咐一聲就是了,姨娘怎麼還自己跑一趟。”

孫福這樣的人精哪裡瞧不出來這兩人今日出去一趟,鬨了彆扭?他漆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打量著江厭辭的神色,笑眯眯地提議:“也不知道買的東西多不多,指兩個人去接姨娘?”

江厭辭點頭。

孫福瞧著江厭辭還關心月皊,心裡有了譜,立刻吩咐幾個小廝去尋人。

可是派去的小廝沒有找到月皊。

“你說什麼?”江厭辭抬眼,盯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花彤。

花彤小臉煞白,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我們娘子去、去琳……琳什麼的鋪子修首飾。讓我去後街買東西!嗚嗚嗚可是等我回去就不見了娘子!”

“問過那家鋪子沒有!”孫福提聲問。

花彤使勁兒點頭,哭著說:“老板娘說將要修的首飾給了我們娘子,娘子就出去了。嗚嗚嗚我挨家鋪子都找了,都沒看見我家娘子……嗚嗚嗚我們娘子是不是被地痞土匪劫去了?”

“哎呀呀怎麼會這樣!”孫福急得跺腳,“姨娘是不是想回來走錯了路?在咱們長安那是天子腳下,怎麼會有土匪!”

吳嬤嬤瞥了一眼孫福,也不知道他的著急幾分真幾分假。她沉聲道:“事不宜遲,這就派人去找。”

“去。”江厭辭道。

吳嬤嬤立刻轉身出去吩咐,帶著芳甸。

孫福打量著江厭辭發寒的臉色,急忙說自己也要出去尋找。

江厭辭起身,立在簷下。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江府的一排排家丁腳步匆匆出去尋人,舉起的火把在夜色裡成了條長龍。

他抬手,用指腹壓了壓額角,沉聲:“青山。”

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閃過,立在陰影裡,弓腰啞聲:“門主。”

“讓鵲翎率眾尋人。”江厭辭命令。

青山頗為意外地抬眼望了江厭辭一眼。分明前幾日門主還吩咐身在長安要謹慎行事切不可動用門中勢力。

不過青山並不敢質疑江厭辭的決斷,應下一聲“是”,黑色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見。

吳嬤嬤吩咐完事情,進屋回話,看見江厭辭頎長的身姿燈下孤立。他微合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都交代下去了。”吳嬤嬤稟話。

江厭辭睜開眼,凝深若墨潭的眸清明又深深,看不出情緒。他開口,改了指令:“讓令梧將江雲蓉押回來。”

吳嬤嬤心裡咯噔一聲。

這是連稱呼都改了。

·

月皊被縛了雙手堵了嘴塞進一張棺材裡。棺木被抬著往前走,穿過夜市,也經過江府派出來尋找她的家丁。

月皊臉色煞白,一動不動。

棺木裡漆黑一片,隻幾個細小的透氣孔。外麵天色已黑,透不進光。

這樣的黝黑,讓月皊不由自主想起那個狹小的牢房。她幼時患過眼疾,視力本就不好。到了夜裡,牢裡沒有燈火。她在潮濕狹小的石頭房裡,縱使睜大了眼睛,也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的時候聽覺變得異常敏銳。她聽著那些老鼠啃噬的聲響,聽著不知從哪間牢房裡傳出的淩虐之音,日夜不能入眠,時時陷在驚恐中。

教坊那種讓人變色之地,於她而言也比牢中好上一千倍。

她努力讓自己忘卻在牢中的那幾日,可是這個黑暗狹窄的棺木讓她無比清晰地憶起曾經。

月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身上的戰栗才稍緩。她微微用力地轉過身,費力地想要拍擊棺木求救。

可是她不知道能向誰求救。

沒有人會救她。

棺木被放下來,被打開。忽然的火光,讓月皊雙眼完全不能適應。她眼前白花花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正愁著用什麼法子將你騙出江府好下手,沒想到你自己跑出來了。”陳六郎笑嘻嘻地說。

月皊聽出了陳六郎的聲音。她使勁兒眨了眨眼,白茫茫的視線裡才有了光影,看見了陳六郎呲牙笑的嘴臉。

“瞧瞧這額頭上的冷汗,小美人嚇壞了吧?”陳六郎扯去月皊口中的棉布。

等了會兒,見月皊抿著唇不吭聲,陳六郎笑著道:“早知道你不喊叫,就不塞嘴了。瞧瞧,這嘴角都破了。”

小廝小跑過來,道:“六郎,轎子到了。”

陳六郎揮了揮手,讓人將月皊塞進一頂小轎。

月皊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麵的動靜,外麵安安靜靜的。長安即使是夜裡也是熱鬨的。如此寂靜之地,除非占據整條街的高門侯府。

冬日寒冷的夜風迎麵吹來,月皊冷得瑟縮。她從轎簾被吹起的縫隙望見搖曳燈籠下,龍飛鳳舞的匾——端王府。

李潛的府邸?

李潛的麵容浮現在眼前,憶起他臨去斡勒前對她說過的話,月皊打了個哆嗦。

“你該不會以為太子能一直護著你吧?”李潛在熱鬨的街市衝她笑得陰惻惻,“江月皊,你最好彆落到我手中。”

轎子停了。

寒涼的淚珠兒掉下來一顆,月皊立刻閉上眼睛,努力將餘下酸澀眼淚憋回去。她才不要在李潛麵前哭。

李潛昨夜歸京,今晚在府中設宴招待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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