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1 / 1)

妾寶 綠藥 1859 字 21天前

第十八章

月皊趕忙站起身。江厭辭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麵無表情地將衣衫前擺抻了抻,站起身道:“早些休息。”

言罷,他抬步朝裡間走去。

月皊立在原地望著江厭辭的背影,張了張嘴,又抿了唇將話咽下去。月皊本來有事央他,可想著眼下已經這樣晚了,明日再說也好。她重新回到炭火盆旁,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烘著。

裡屋,江厭辭剛坐下,發現一根遺落在他肩上的青絲。

修長的指將這根青絲撚起。細細的一根,和它的主人一樣柔軟。他慢悠悠地將這根青絲纏繞在指上,探手於燈下凝望。那罩落在桌案上的光影裡,隱約浮現了女子拭發的婀娜身影來。

外麵窸窣的聲響,是月皊擦乾了頭發,起身回到自己的小屋。

江厭辭輕壓發絲的指腹抬起,一圈圈纏繞在食指上的青絲忽地鬆散開,緩緩滑落,擦過他的掌心。

與此同時,正在勾欄之地快活的陳六郎得了心腹的稟話——五皇子已抵京。

陳六郎笑了。

“發財了,要發大財了!”陳六郎推開懷裡的美人,起身回府。他得回去補個覺,再焚香沐浴,明兒個好去王府見五皇子。

不久後的書畫籌,今年正是五皇子主辦,若能將操辦的事兒攬下來,那是多大的油水。再言,陳家早想吞了整個長安的鬆木生意。這事兒若想辦成,拐彎抹角地得五皇子點頭。

陳六郎想要月皊不是為自己享用,而是為了賺錢,賺大錢。賺大錢的方式,正是送去孝敬五殿下。

雖京中不敢議論,誰人不知當初五殿下和太子因為一個女人鬨掰?

而這個女人,正是月皊。

·

月皊來到書房時,見江厭辭坐在書案前。攤開在他麵前案上的紙張未落一字。

今兒個一早,老太太給江厭辭請的書法先生來過。

月皊琢磨了一會兒,猜得到老太太的用意。她款步走進書房,斟酌了言詞才開口:“以前我也有很多先生,教這個教那個。可是我總學不好,有辱先生們了。”

月皊彎唇,眉眼間勾勒幾分不好意思的慚愧。

“畫畫要功底,要天分。我是不行啦,畫不出東西來。後來我就想著,免得被旁人說我什麼都不會,便開始專心練字。和其他需要天賦的事情不同,想要寫一手好看的字,隻要多寫寫就好啦。”

月皊覺得這麼短的時日讓江厭辭交上去一幅畫實在難為人。但是若交一幅字,隻幾個字,多練練,勉強也能湊合交上去。

她瞧一眼江厭辭神色,不見反感,她便研了磨,一手提袖,一手寫字。

一筆一劃,在白紙上寫下清雋的大字。

月皊的話並非客套,確乃實情。她自小學了不少東西,雖各有涉獵,但都不精。唯獨能寫一手好字。

既有女子的細膩精致,又有運筆時難得的瀟灑之意。同樣的白紙黑字,從她筆下寫出的文字卻有一種水墨山水畫的逸姿。

月皊立在江厭辭身側,垂眸落筆。她本意想勸江厭辭練字,隻隨手寫幾個字罷了。可每每握筆,她總是十分專注,認真極了。

寫完了,月皊抬筆先審視了自己的字,才轉眸望向江厭辭。江厭辭的目光從紙上字抬起,望向月皊。

莫名地,月皊覺得江厭辭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月皊忽然很沒底,不知道是不是越矩了。她握著筆的青蔥指腹,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

月皊在紙上寫了江厭辭的名字。

——江宴辭。

這般沉默中,被江厭辭莫名的目光望著,月皊茫然地瞧向他,又輕輕蹙眉地收回視線。她剛想放下筆,握筆的手忽然被江厭辭握住。

他的掌心一如以往的溫暖。

江厭辭握著月皊的手,一筆一劃,在“宴”字旁,寫下一個“厭”字,然後鬆了手。

沒想到寫錯了他的名字。月皊尷尬地咬唇,雙頰略染了微微赧色。

緊接著,月皊眸中又浮現驚訝。

簡單的一個“厭”字,還是江厭辭握著她的手寫就,卻也能看出他的文字功底。望著蒼勁不乏逸雋的字,月皊知道江厭辭絕非旁人以為的毫無學識!

“有事找我?”江厭辭問。

月皊回過神來,趕忙說:“我想借你的小廝用一用……我想去的地方隻帶著花彤一個人不太方便。是……是玉瀾畔。”

雖江厭辭對長安不熟,卻也知道這地方。那裡的河畔停著一隻隻畫舫,白日裡尚且冷清,到了晚上歌舞不歇。

他跟李漳去過一次。

江厭辭望著她,沒說話。

月皊生怕他誤會,趕忙解釋:“三郎還記得前幾日有人送了我一盒金子嗎?當時我並不知是誰,思來想去猜到一個人。想過去問一問猜得對不對。”

月皊覺得江厭辭望著她的目光更奇怪了。

良久,就在月皊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時,江厭辭道:“我陪你去。”

月皊一怔,繼而彎眸:“那更好啦!”

江厭辭移開目光,道:“剛好順路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月皊不知道江厭辭為何會陪她去玉瀾畔,可是有他陪著,總比她帶著小廝更好些。

自從昨天想自己做些花鈿、小飾品拿去賣,月皊就因本金犯了愁。在她眼裡,不知那盒金子是誰所贈,就不能用。

白日的玉瀾畔是不同於夜裡的靜謐。月皊抱著錦盒,走在河畔,玉頸微抻,目光在一艘艘畫舫上分辨尋找著。

江厭辭走在她身後,望著她焦急尋找的側臉,眸色微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跟過來,想看一看那個他是何人。來玉瀾畔尋人?難道是月皊在教坊時認識的人?江厭辭皺眉,略顯擔憂,擔憂月皊識人不清被人騙。

來這種地方的郎君,可沒幾個是好東西。

月皊停下腳步,明瀲的眸子裡浮現亮色,顯然尋到了地方。

江厭辭順著月皊的視線望向停在河畔的畫舫,眸中略顯戒備之意。

紅兒打著哈欠坐在畫舫前頭,看見了月皊,趕忙站起身,笑著揮手:“三娘子!”

月皊彎眸,柔聲問:“離娘可得閒?”

“閒著自個兒跟自個兒下棋呢。快上來!”紅兒說完才看見江厭辭,愣了一下,匆忙彎膝行了一禮。

月皊回頭望向江厭辭,問:“三郎,你……和我一起上去嗎?”

“為什麼不?”江厭辭反問。

月皊一怔,趕忙搖了搖頭。

那邊紅兒已經跑進舫中,告知了離娘。離娘放下棋子,匆匆出來相迎。

她先望著月皊深笑了一下,然後先開口與江厭辭說話。

“爺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也不提前隻會一聲,奴家好備著好酒。”離娘婉婉之音帶著透骨的嫵媚,語氣裡還有幾分熟稔。

月皊有些意外地望向江厭辭。

江厭辭抬眼瞥了離娘一眼,帶著幾分莫名其妙之意。

離娘立刻瞧出來江厭辭不記得她了。她勾媚輕笑:“爺貴人多忘事,記不得奴家也是尋常。且當今日初相識便是。”

江厭辭再瞥了她一眼,才想起她是那日伴在李漳身邊的女人。

離娘側身向一邊退,請月皊和江厭辭進來,又側首吩咐紅兒去買好酒。

“對了,再去買一份透花糍,多加糖。”離娘囑托。

月皊唇角翹了翹,甜聲道:“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個。”

“那是自然。”

進了舫內,江厭辭先環視四周,才入座。舫內並無他人,江厭辭略有意外。

離娘先周到地為江厭辭沏了茶,然後才問月皊:“怎麼今日過來我這裡?也不知道避諱些?”

她蹙著眉,勾出幾分嗔意。

月皊開門見山:“離娘,那盒金子是不是你送來的?”

江厭辭立刻抬眼,意外地望向月皊。

離娘柔笑著,問:“怎麼猜到的?”

“紅綢上殘了一點香料,聞著像你以前用的。”月皊解釋。

離娘眸中帶出幾分懊惱。她並不希望月皊知道是她所贈。她笑著搖頭,柔聲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那鼻子就沒有聞不出的香料。”

“多謝你。”月皊誠心道謝,言淺意深。

“我在外麵等你。”江厭辭打斷兩個人的交談,丟下這麼一句,大步走下畫舫。

月皊望著江厭辭的背影,蹙起眉。鬨不懂他怎麼剛坐下就要走。

離娘拉了拉她的手,低聲問:“他對你好不好?”

“好。很好的。”月皊眼兒彎彎。

離娘卻很是擔憂。在她看來,小郡王可不像個會疼人的。

月皊將話題轉回那盒金子上:“現在知道是你給的,我可以放心用啦。”

她並不和離娘客氣,隻是說:“當我借的。等我賺了錢,再還你!”

離娘掩唇而笑,在她的印象裡月皊最會花錢了。她要賺錢?這還是新鮮事兒。

月皊也不隱瞞,將自己的計劃說了。

離娘聽了點點頭,又說:“我認識一家珠釵鋪子的老板娘,前一陣在尋人修首飾。你若願意,這雙巧手一定能修好。等我問問她找到沒有。”

“那太好啦。”月皊笑著道謝,“多謝姐姐。”

月皊不想江厭辭在河畔多等,與離娘又說了沒幾句,便告辭下了畫舫。

離娘立在舫上,望著月皊朝江厭辭走去,兩個人一句話沒說,一前一後轉身離去的背影,擔憂地皺起眉。

正是午後最暖和的時候,暖陽鋪展在粼粼的河麵。月皊跟在江厭辭身後,唇角一直翹著。她滿心想著先買哪些料子,最先做什麼東西拿去賣。

江厭辭忽然停下腳步,月皊一個不察,差點撞到他身上。她急忙向後退了小小一步。

“給你尋了個新家,明日搬過去。”

江厭辭一開口,就讓月皊呆住。她眼睫顫了顫,小聲問:“什、什麼意思?”

“待華陽公主回來,你若想在府中小住隨時都可。”江厭辭頓了頓,“我帶你去見那對夫婦。”

月皊沉默地望著他。

江厭辭再補一句:“若你不喜歡他們,可以再尋。”

他眼睜睜看著月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慢慢褪去血色,呈現著不可碰觸的脆弱之感。

月皊藏在袖子裡的手輕輕攥緊。她仰著小臉望著江厭辭,低聲問:“三郎是不是很介意?”

江厭辭皺眉,不解其意。

“是介意我這些年占著你的身份嗎?還是……還是如那些人說的那般,介意我進過牢獄去過教坊?”

風忽然涼了,吹拂水麵,將她映在粼粼水麵上的纖細影子,吹得破碎。

月皊紅著眼睛慢慢翹起唇角。

“好。”她點頭含笑道,“我都聽三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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