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間市井發展皇城司眼線,其實是一種對外擴張。
趙孝騫認為很有必要。
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了,就該給老板乾活,未來的大宋危機四伏,內憂外患不斷。
一個完整且無孔不入的情報係統,對趙煦對他自己都無比重要。
趙煦任命趙孝騫為勾當公事的初衷,是為了排擠舊黨,現在看來,這個目的反倒沒那麽重要了。
夕陽漸沉,月上柳梢。
趙孝騫穿戴一身華貴的圓領長衫,腰係白玉帶,負手走出楚王府,正是好一副濁世佳公子模樣。
出門上馬車,陳守領著數十名禁軍緊緊跟隨。
上次刺殺案過後,趙孝騫身邊的保衛等級提高了許多,本來趙孝騫不喜歡前呼後擁的排場,如今卻不得不用。
坐在馬車裡,趙孝騫伸手入懷,掂了掂懷裡的十幾錠黃金,不由歎了口氣。
今晚要請蘇轍逛青樓,想想就鬨心。
皇城司亂抓人,卻要我私人掏腰包賠罪,憑啥?
接著趙孝騫突然想起一件事,皇城司每年應該有經費的吧?這逛青樓的錢屬於公款吃喝,能不能報銷?
如果不能,不知蘇轍可不可以接受AA製……
歡場規矩,包廂酒水主人請客,公主小費自理,那麽多千古不變的規矩,這一條想必也和前世一樣吧。
…………
張小乙走出破敗如鴿籠般的木屋,仰頭眯眼,看了看悄然升起的上弦月,然後摸了摸肚皮。
肚皮半空,剛吃了,又好像沒吃,一碗黍米粥,一張卷餅,吃下去卻堪堪隻墊了個肚底。
身後傳來聲響,一位暮年老嫗摸摸索索走出木屋,張小乙急忙握住她的手。
「娘親,您眼睛不便,莫隨便出門。」張小乙道。
老嫗遞過來半張卷餅,道:「兒啊,娘吃不了這些,你快吃下,莫浪費了,出門小心些,遇到不好惹的貴人莫靠邊。」
張小乙沒接卷餅,隻笑道:「娘親放心,兒知曉的,今晚若運氣好,興許能遇到貴人,多賞個三五文,也好給娘親買藥膏。」
說完張小乙轉身離去。
張小乙快三十歲了,他不是土生土長的汴京人,而是十年前從北方逃荒過來的。
逃到汴京,老娘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眼睛卻瞎了,實在無法再走,張小乙便留在汴京討生活。
是的,張小乙是汴京城勾欄飯堂外隨處可見的閒漢潑皮,他討生活的方式就是為客人跑腿,送外賣,做皮條中介……
總之,隻要能掙錢,他什麽都做。
十年來,倒是在汴京的底層圈子裡混出了一點人脈,那些同為閒漢的人見了他,大多也會稱一聲「小乙哥哥」,這聲稱呼大約算是他在這個圈子裡的資質吧。
然而,十年了,他和母親的生活依然困頓潦倒,仍在溫飽線上掙紮。
遇到天氣惡劣的日子,他沒了進項,便隻能和母親在破敗的小屋裡接點雨水充饑。
本該魁梧挺拔的北方漢子,張小乙卻瘦骨嶙峋,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幸好母親眼瞎看不見他,不然不知該多心疼。
月上柳梢,正是客人們出來花錢享樂的時候,也是張小乙工作的時候。
入夜的微風有點熱,快入夏了。
張小乙將身上那身粗布麻衫整理了一下,儘管過得那麽艱難,可他仍然想讓自己看起來體麵一點,不會讓客人見了他而反感。
最後,張小乙半躬著身,走進夜色裡。
微涼的月光下,像一隻螻蟻彳亍爬行。
…………
醉花陰。
趙孝騫一直覺得這家青樓的名字取得好,既文雅又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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