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來來往往的過客太多,能被記住的,不一定是重要的人,但一定是有特點的人。
短短一麵,趙孝騫已深深記住了張小乙。
他看得出,張小乙是一個竭儘全力活著的人,為了生存,他很用力了。
穿著破舊,衣裳甚至打著補丁,但卻很整潔,說話小心而不失禮,他認真推銷著業務,絕無讓人反感的糾纏。
這是個窮困卻努力想體麵的人。
趙孝騫對他的印象不差,他不知道汴京城裡的閒漢們是否都這模樣,隻能說,張小乙也許合了他的眼緣。
沒過多久,蘇轍的馬車來了,趙孝騫上前迎候,行禮。
看著蘇轍緩慢地走下馬車,趙孝騫也不上前攙扶。
他沒忘記,蘇轍身上的虱子還沒除乾淨。
大家雖是忘年交,但虱子這玩意兒是不必分享的,忘年交也要有邊界感。
蘇轍下了馬車,仰頭眯眼看著醉花陰的招牌,捋須一笑:「小子,莫說老夫坑你,今夜你若執意請客,老夫可就不客氣了。」
趙孝騫艱難地道:「……倒也沒那麽執意,您老一把年紀了,可不能死在女人肚皮上,傳出去太難聽了,要不咱們換一家,小子請您吃灌湯包?」
蘇轍呸了一聲:「老夫偏要!」
說完蘇轍昂然走進青樓。
逛青樓在古代是一樁風雅之事,不必遮遮掩掩。
不管年紀多大的文人,進青樓對他們來說,就像到了飯點找家餐館一樣隨意自如,而且永遠不會有人指指點點,背地裡罵他是嫖客。
到了蘇轍這把年紀,進青樓大抵是乾不成什麽實質性的事情的,大約也就隻能聽姑娘唱唱曲兒,或是興之所至親自填個詞。
享受的就是這種精神層麵的滿足,蘇轍這種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境界,趙孝騫還沒到懂的年紀。
正如趙孝騫也不懂,為何很多中年男人守著如花似玉的老婆啥都不乾,偏偏熱衷於釣魚,幾天幾夜不回家,真就那麽喜歡嗎?
以蘇轍和趙孝騫的身份,進青樓當然不會找那些庸脂俗粉。
進了醉花陰,直奔閣樓。
仍是上次遇見蘇轍的那間雅閣,趙孝騫又見到了熟人。
薑妙仙,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據說是這家青樓最受人追捧的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不是想見就能見的,普通人砸萬金不一定能見到,比如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趙姓暴發戶親王,怒砸千貫而不得一見。
蘇轍卻是想見就見。
不誇張的說,以蘇轍在文壇的地位,他能來這家青樓,是青樓的榮幸。
見二人前後入內,薑妙仙起身盈盈一禮:「拜見子由先生,拜見世子。」
行禮之後,薑妙仙特意多看了趙孝騫一眼,然後抿唇悄然一笑。
蘇轍與薑妙仙顯然認識頗久了,二人相熟得很,蘇轍進門便大馬金刀坐在主位上,指了指趙孝騫笑道:「今夜楚王世子做東,薑娘子莫客氣,吃的喝的揀貴的上,便宜貨可是對世子不敬。」
趙孝騫擦了把額頭的汗,小聲地對薑妙仙道:「莫聽他胡說,我其實跟他不太熟……什麽便宜上什麽,便是對我最大的尊敬了,多謝。」
薑妙仙噗嗤一笑,眉眼彎彎。
今日是她第二次見趙孝騫,這個人……好有意思。
蘇轍指著他笑罵道:「白日裡還說什麽忘年論交,晚上便給老夫上便宜貨,你這人交不得!」
趙孝騫笑道:「待君子不難於恭,而難於有禮。小子待蘇侍郎以君子,故而禮節周到即可,若是太過奢靡,反倒是對蘇侍郎不敬了。」
此言一出,蘇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