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禁衛的百戶,在地方上固然能囂張跋扈,但在京城之中——尤其是在頂級勳貴麵前,卻還是有些不夠看的。
故而孫紹宗趕到前麵花廳,就見賈善堯和另一位百戶,正畢恭畢敬的候在那裡,丫鬟上前奉茶時,更是誠惶誠恐的道著謝。
眼瞧著孫紹宗邁步進來,兩人連忙單膝跪倒抱拳道:“卑職賈善堯【楊立才】,見過千戶大人!”
孫紹宗也不搭茬,徑自向著主位走去,兩人也便挪著膝蓋,轉換了方向。
等到在主位上坐穩了,孫紹宗這才伸手虛扶了一下,吩咐道:“都起來吧。”
兩人這才從地上爬起來。
賈善堯留任京城的事兒,孫紹宗早有耳聞,自然不用再打聽什麼,故而便徑自問道:“方才聽賈府的管家說,你們有十萬火急之事要麵稟,卻不知究竟是什麼事兒?”
就見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楊立才便匆匆到了門外把守。
這……
倒似乎真是有什麼機密要事。
孫紹宗不由也鄭重起來,隻聽賈善堯壓低聲音道:“千戶大人可曾聽聞,神機營最近要換裝新式火器一事?”
這事兒早幾天還算是個秘密,至於眼下嘛……雖然說不上是儘人皆知,但隻要是稍微有些關係的,也都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像孫紹宗這樣有一定渠道的,甚至還知道那新式火器,原本是義忠親王親手設計的,隻是悲劇的便宜了廣德帝而已。
當然,這些細節就沒必要向賈善堯透露了。
孫紹宗隻是唯一頷首,道:“聽說是要去津門府陸續列裝——怎麼,莫非是那批火器出了什麼差池?”
如果是神機營本身出了問題,著急的也該五城兵馬司,而不是龍禁衛。
也隻有軍器監火藥局打造、保存的火槍,出了安全質量以外的問題,才會輪到龍禁衛出馬調查。
“大人果然是神機妙算!”
賈善堯順嘴兒拍了個馬屁,又憂心忡忡的道:“那火藥局也不知怎麼搞的,竟莫名其妙丟了兩支新式火槍,聽說還死了個管事呢!”
“此事乾係重大,陛下已經下旨讓咱們北鎮撫司全力徹查此案,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尋回那兩隻火槍!”
雖說早有預料,但聽說火藥局丟了兩隻火槍,孫紹宗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可是軍事重地,出入盤查極嚴不說,裡麵的工匠更是從生到死,都脫不開皇城司的控製。
另外……
孫紹宗皺眉道:“咱們北鎮撫司向來隻負責皇城以外的事兒,這軍器監直屬於內廷,應該是南鎮撫司管控的範圍吧?”
賈善堯忙解釋道:“本來是該南鎮撫司出麵調查的,不過這次本來就是他們出了紕漏——戴公公在陛下麵前據理力爭,又特意舉薦了大人您,就把這差事搶了過來。”
“如今咱們北鎮撫司上下,可都盼著大人您一展雄威,好徹底壓下南鎮撫司的氣焰呢!”
嗬嗬~
‘器重’這倆字,有時候還真是一柄雙刃劍!
這事兒怎麼想,怕也是一樁棘手的‘買賣’,就本心而論,孫紹宗是萬萬不想摻和進去的——可既然廣德帝都下了旨意,他一個小小的千戶,難道還能抗命不遵?
於是也隻得匆匆的回了榮禧堂,向賈府眾人說明情況,請辭離開。
那賈政最是推崇三綱五常,一聽說是‘女婿’下了旨意,當即便催促孫紹宗趕緊去辦皇差,寶玉這裡不用他再費心什麼。
賈母和王夫人雖有些不樂意,卻也曉得皇命難違,於是也隻得讓賈璉出麵,把孫紹宗送出了榮國府。
書不贅言。
卻說孫紹宗出了榮國府,便領著賈善堯、楊立才一路直奔北鎮撫司而去——雖說事發地點是在火藥局,但他總要先掃聽清楚,廣德帝是想明察還是暗訪,才好決定該如何行事吧?
再者說了,火藥局那等戒備森嚴的地方,沒有個印信官憑什麼的,調查起來也不方便的緊。
隻是等到了北鎮撫司裡,孫紹宗甩蹬下馬,大踏步上了台階跨過門檻,瞧見那門內廣場上的景象,卻是不由的吃了一驚。
就見廣場上一排排一列列,足足橫著兩三百條軍漢,個頂個都披著墨蛟吞雲袍,斜挎秋水雁翎刀,一副殺氣騰騰、威風凜凜的模樣!
“請千戶大人更衣!”
還不等孫紹宗反應過來,斜下裡一名百戶便上前單膝跪倒,將一件明黃色的鬥牛服,高高舉過了頭頂。
嘖~
這分明是要搞事情啊!
孫紹宗一見這陣仗,哪還不曉得戴權是趁機,想向掌控南鎮撫司的夏公公挑釁示威?
這特娘的國之利器都丟了,還想著爭權奪利的,太監們果然沒幾個好鳥兒!
可‘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孫紹宗即便心下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分毫,反而配合的將雙臂展開,淡淡的吩咐了一聲:“更衣吧。”
賈善堯和楊立才立刻上前,將那明黃色的鬥牛服披到了孫紹宗身上,然後又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柄鑲金嵌玉的寶刀,小心翼翼的給孫紹宗係在了腰上。
等給孫紹宗穿戴整齊之後,兩人便又退開了幾步,然後翻身跪倒,單膝抱拳道:“標下參見千戶大人!”
話音剛落,廣場上第一排三十幾個軍漢,也便齊齊矮了一截:“標下參見千戶大人!”
“標下參見千戶……”
“標下參見……”
緊接著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果然不愧是天子親軍,就是特娘的會搞排場!
雖說有些趕鴨子上架的味道,但是這一刻孫紹宗手按腰刀,瞧著這數百名威武軍漢,一一拜倒在自己腳下,心裡卻也是洶湧澎湃難以自製。
正猶豫著,是不是該說些什麼時,那送上鬥牛服的百戶便恭聲道:“鎮撫使大人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還請千戶大人移步。”
得~
這剛讓彆人拜完,就輪到自己去拜見大佬了。
孫紹宗心下略有些掃興,便揚聲吩咐了句:“都起來候著吧!”
說完,他獨自一人穿過軍陣,走進了大廳之中。
這次鎮撫使陸輝倒沒坐在那金交椅上,而是在大門口擺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
眼見孫紹宗進來,他便笑吟吟的問:“感覺如何?”
孫紹宗拍拍腰上那柄寶刀,聳肩道:“分量輕了些,不是很趁手。”
“哈哈哈……”
雖是答非所問,但陸輝卻反倒更滿意了,因為這證明孫紹宗,並沒有被方才的大場麵衝昏了頭腦。
他笑罷多時,這才正色道:“戴公公對你也沒彆的叮囑,就隻有一條: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弱了咱們北鎮撫司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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