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前。
“浪波”丸。
呂曉媚的雙腳終於又踏上了土地。
一路從東京漂泊過來,船上的生活並不好過。
但此刻的她意氣風發。
上海,終於又回來了!
這個曾經帶給她屈辱的地方。
現在,到了讓那些把自己趕出上海的人,十倍品嘗自己屈辱的時候了。
上海,是大日本帝國的上海!
兩個人迎了上來:“小泉江代子?”
“是我。”
“我們奉鬆平閣下的命令,前來迎接您。”
“啊,辛苦了。”
呂曉媚一點都沒有疑心,小泉江代子是她的日本名字,而且這次回上海她也是接受了特彆任務而來。
“請上車。”
兩個人恭恭敬敬的把呂曉媚請到了一輛轎車上……
……
軍統上海特彆辦公室,審訊室。
呂曉媚驚恐的看著麵前的幾個彪形大漢,一下車,她就被帶到了這裡。
坐在那裡的那個年輕人,看了她一眼:“我叫孟紹原。你中國名字叫呂曉媚,上海人,十六歲嫁人,十八歲被趕出家門。同年被日本人穀市治真帶往日本,接受特務培訓,對不對?”
“您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呂曉媚拋了一個媚眼。
孟紹原笑了笑:“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我見過的漂亮女人太多了,美人計對我一點用都沒有。我還知道,你這次回上海的任務,是利用你的美色,協助鬆平哲宏拋售日本債券。鬆平哲宏的父親鬆平恒雄為了確保債券能夠在上海順利銷售,特意拜托了穀市治真,穀市這才派出了他多年訓練的秘密武器,也就是你。”
呂曉媚的臉色變了。
這些事情這個人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難道是自己內部出了叛徒?
孟紹原之前接到了一份來自日本的絕密情報,情報上詳細說明了日本在中國國內發行債券,鬆平哲宏借著國際訪問代表團來上海機會,親自負責銷售“親善債券”的事。(注1)
孟紹原立刻回想起來。
1938年,隨著徐州會戰、武漢會戰的陸續爆發,日本國內財政空前緊張,大藏省提出了在殖民地強行發行債券用以緩解財政的辦法,得到了一致認可。
期間,日方派遣一名曾在上海生活多年,中國人呂姓女性特務潛入上海,以交際花的名義,協助發行債券。
該女特務的其它資料非常模糊,孟紹原隻依稀記得她曾經在上海做過一個前軍閥的小妾,後來被趕出了家門。
後在她的協助下,“親善債券”在上海銷售一千餘萬。
本來事情到這裡已經結束,但讓人意外的是,該呂姓特務攜款二百萬日元潛逃,從此後人間蒸發,再無音訊。
問題是,這個呂姓特務的其它來曆,孟紹原就不知道了。
再讓日本方麵弄清楚已經來不及了。
孟紹原緊急之下找到了穀繁原道,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情報。
“姓呂?當過小妾?被帶回到日本培訓成了特務?人應該長的比較漂亮?”穀繁原道在那想了好久:“符合條件的隻有一個。我的同事穀市治真,常年在上海活動,後奉調回了日本。他的確從上海帶回了一個女人,他非常寶貝,視為自己的禁胬。有一次,他邀請我在他家喝酒,喝多了,才讓她出來給我見了一次,的確非常漂亮。穀市治真在向我炫耀的時候曾經說過,她叫呂曉媚,還是那個中國軍閥娶了她後幫他取的名字,日本名字叫小泉江代子!”
就是她!
條件完全符合!
“穀繁先生,我有一個特殊任務需要你的幫忙。”孟紹原鄭重的拜托道:“幫我查一下最近有哪些從日本來的船到上海,查明船上的旅客,尤其是注意這個叫小泉江代子的。”
“交給我吧。”穀繁原道沒有絲毫遲疑:“土肥原賢二來了上海後,開始大力整頓,我的權利已經不如過去了,趁著還能做點事,我會用最短的時間幫你做到的。”
……
對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下手,行刑手都有一些不忍心。
呂曉媚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這樣的酷刑男人都承受不住,何況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
她全部交代了出來。
她奉命前來上海協助拋售“親善債券”。
鬆平恒雄找到了穀市治真。
最近幾年一直賦閒在家的穀市治真,為了討好鬆平家,一咬牙,派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呂曉媚。
“鬆平哲宏知道你來?”
“知道。”
“他見過你沒有?”
“沒有。”
“你見到了他怎麼辦?”
“我有全部的證明文件,以及鬆平恒雄和穀市治真親筆寫的信,同時,還有一張我的照片,照片上蓋著鬆平家的私印,都在我隨身的行李裡。”
孟紹原問的非常詳細,把所有的問題都問了一個清清楚楚,然後才忽然說道:“呂曉媚,你心裡是不是有個念頭,等到這批債券拋售了,你瞧瞧的卷走一批一走了之,徹底擺脫穀市治真?”
呂曉媚好像看到了一個魔鬼一般。
這個人為什麼連自己心裡在想什麼都知道?
……
孟紹原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他拿著那張蓋有鬆平家私印的照片,找到了正在勤勤懇懇協助製造偽鈔的造假大師辛逸晨,讓他立刻偽造出這方私印,以及按照他的想法造幾份假的存折。
第二件,他撥通了鬆平哲宏的電話:“……進去後,暗號是‘我來拜見董事長,我是鬆平駿’……”
石島寬對“鬆平駿”恨之入骨,鬆平哲宏隻要一走進去就會倒大黴。
出售“親善債券”的款項,他不會隨身攜帶,肯定會先存進銀行,而一個讓他吃足苦頭的銀行,哪怕是日本人自己的,以鬆平哲宏的心高氣傲來說,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當然,自己的判斷也會錯誤。
如果鬆平哲宏擯棄前嫌的話,依舊把錢存在正金銀行,那麼,自己不得不另外做番手腳了。
第三件事,他找來了彭碧蘭。
“我有一件事,讓你去做。”
“你說吧,不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孟紹原微微笑著:“從現在開始你不叫彭碧蘭了,你叫呂曉媚。”
“好的。”
哪怕孟紹原讓彭碧蘭去死,彭碧蘭也不會有一秒鐘的猶豫。
“該怎麼做,從現在開始我一點點的來教你。”
……
“你就是江代子?”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女人,鬆平哲宏居然有些癡迷。
彭碧蘭心裡對這個人鄙視到了極點,孟紹原說的一點沒錯,這些之前沒有受過任何挫折的家夥,總以為自己了不起,從來沒有單獨執行過任務,一旦有了這樣的機會,總會想方設法表現自己。
尤其是在受挫之後,會不顧一切的尋找挽回自己名聲的辦法。
看看他看著自己的樣子?分明就是一頭色狼。
彭碧蘭淡淡一笑:“鬆平閣下,文件您都檢查清楚了嗎?”
“啊,是的,是的,全都檢查過了。”鬆平哲宏殷勤的請她坐下:“能夠派江代子來協助售賣債券,真是我的榮幸。”
“從現在開始,我恢複我的中國名字,呂曉媚。”彭碧蘭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會在雲南路租住一處公館,以交際花的身份出現,並且會選定一個時間,請鬆平閣下幫我一個忙,以更快的賣掉那些債券。”
“江代子……不,曉媚女士的邀請,我是一定會去的。”鬆平哲宏非常爽快的回答道。
“還有一個人來被派來協助我們的工作。”彭碧蘭隨即說道:“他叫三井壽,公開身份是岩都株式會社遠東區總經理,他將以子虛烏有的岩都股票做為抵押……”
“但那不會損害大日本帝國的名聲嗎?”
“鬆平閣下,大日本帝國早晚都會占領整個支那,我們會兌現自己的債券,用支那人的資源來兌現。而且即便不兌現,那些支那商人,難道還敢找我們上法庭嗎?”
“啊,真是巧妙的一招啊。”
“那麼,我們就那天見吧。”
……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孟紹原的計劃進行著。
他知道,如果使用數額太小的支票,不斷的存進去,一定會引起銀行職員的好奇,也許會被派去監視彭碧蘭的人看出破綻。
所以,每張存進去的支票,都是至少兩千日元的。
而且,他還收買了彙豐銀行的大廳經理,隻要彭碧蘭一進去,立刻會以安全為借口,把那幾個保鏢控製起來,保持和彭碧蘭的距離。
所以保鏢們看到彭碧蘭把一張張支票交給了銀行職員,但根本無法看到上麵的數額。
彭碧蘭把存折放到了包裡,回到外麵轎車裡,給鬆平哲宏過目的,是一份份精心偽造過的假存折。
同時,那個經理會守在電話前,隻要鬆平哲宏打電話來核對存款數目,他會立刻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數字回答。
而他也將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
可笑的是,鬆平哲宏居然一次都沒有核對過。
他的戶頭上全部存款,為十五萬八千日元。
孟紹原新開戶頭上的存款,為一千五百萬日元!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漢奸商人會怎麼想?
很有趣的事情。
孟紹原一想起就會笑。
錢是個好東西。
十五萬,算是鬆平哲宏的辛苦費吧。
(注1:不賣關子,派到日本去的情報員,就是之前孟紹原派去日本做傳銷的那三個人。本來按照大綱他們是有單獨故事線的,但算了下至少要寫幾萬字,會打亂故事主線的,因此一直沒有寫。等過些時候我會單獨寫出來,在作品相關裡免費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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