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靜怡之前一直有個不太確定的問題: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比孟少爺更加無恥的人!
現在她有答案了:
沒有!
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可能會有!
這個世界上最無恥的人隻有一個:
孟紹原!
一個人能夠無恥到綁架了一個人,口口聲聲的說一定讓他好好的活著,可唯一的目的就是:
榨乾被綁架者口袋裡的最後一塊錢!
一杯水,五十美金!
五十美金買來的“一杯水”,大約有一個瓶蓋子那麼多。
一大塊麵包,一百美金!
大約有大拇指的指甲蓋那麼大!
接受現金、支票等任何形式。
很對不起,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綁架者一定要向受害人提供飲食。
尊重租界的法律,嚴格遵守租界的法律,那是一個正直的人都會做的。
托尼·基裡延力先生發誓自己一定要和他們抗爭到底,絕不會向這群惡魔、吸血鬼低頭的。
是的,他寧可渴死、餓死也絕不會掏一毛錢出來的!
想到這裡,他舔了一下因為乾渴無比的嘴唇。
然後他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出來……
……
上海公共租界警務處長辛克萊爾·喬·索爾特拉斯先生每次見到孟紹原,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欣喜還是緊張。
因為,自從認識了孟紹原,他的確讓自己賺了很多的錢,而這些錢,是他認真的當幾年警務處長都賺不回來的。
可是,他總會讓自己去做一些非常困難的事。
而且很多事,都是違背索爾特拉斯先生之前原則的。
可他沒有辦法,他已經深深的被這頭惡魔給控製住了,而且他可以確信,在自己任職期滿回國之前,這頭惡魔都不會放過自己的了。
這次,孟紹原提出的要求太奇怪了,他要求見到上海公共租界董事會總董英國人格林伍德爵士,以及執行總裁美國人莫耶斯先生。
“你要見到他們做什麼?”辛克萊爾非常的不理解。
孟紹原一臉的嚴肅:“我必須要見到他們,因為這關係到了公共租界董事會的聲譽,索爾特拉斯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是,你無法承擔這樣的責任!”
辛克萊爾從來沒有見孟紹原如此的嚴肅過,他在那裡想了一下:“好吧,我嘗試幫你安排一下。”
……
托尼很餓,很渴,他發現自己無法忍受了。
“來人!來人!”他叫著。
“托尼先生,有事嗎?”
吳靜怡永遠都是那樣的優雅。
“我要喝水,我要吃東西,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當然可以,我們永遠不會虐待一個人的。”吳靜怡微笑著說道:“但是你也知道,我們很窮,食物和乾淨的水,都是我們珍貴的財富。”
“錢!我給你錢!”托尼咆哮著,掏出了支票本,“刷刷”幾筆:“一百五十美金,給我水和吃的!”
“請稍等,托尼先生。”
吳靜怡拿著支票離開了。
……
在工部局裡,一個警務處長還是很有一些影響力的。儘管不是特彆樂意給一個中國人那麼大的麵子,讓總董和總裁同時接見,但在辛克萊爾的再三請求下,格林伍德爵士和莫耶斯先生還是勉強的同意了。
格林伍德爵士是老派的英國人,說話時總是帶著幾分英國人的傲慢:“說吧,年輕人,你有什麼事?我們的時間非常寶貴。”
“我的時間一樣非常寶貴。”沒有想到的是,孟紹原同樣爭鋒相對:“如果不是我要向你們提出嚴正抗議,我是絕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裡的!”
格林伍德爵士都被他說懵了。
嚴正抗議?
這個年輕人,居然敢對著工部局董事會的總董和執行總裁說出那麼無禮的話?
莫耶斯身為執行總裁,考慮事情終究還是比較謹慎一些:“年輕人,在你來到這裡之前,我們從索爾特拉斯先生那裡得知,你是軍統的特務。我們能夠允許你們在公共租界活動,已經對中國政府保持了最大的友善,那麼,你還有什麼可以抗議的呢?”
“是的,我是一個特務。”孟紹原義憤填膺:“在公共租界裡,我們嚴格恪守你們的法律,絕不越雷池一步,哪怕現在中日開戰,我們也謹慎的對待一切行動,即便遭到日本特務的迫害,我也總是告訴我的部下,這裡是租界!
開戰至今,公共租界嚴守中立法則,攜帶武器的中國士兵,以及傷兵絕不允許進入公共租界,這點我們完全可以理解。我相信工部局是公正的,對待中日兩國的態度是一樣的,可是你們的所作所為,太讓我,太讓我的國家失望了!”
格林伍德爵士和莫耶斯麵麵相覷。
工部局到底做了什麼,讓這個年輕的特務如此的憤怒?
辛克萊爾心裡深深歎息一聲,哎,可憐的總董,可憐的總裁,你們一旦招惹上了這個潑皮無賴,那可是會讓你們非常頭疼的。
……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看著麵前一小瓶蓋的水,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麵包,托尼簡直難以置信:“一百五十美元,你們就給我這個?”
“啊,不是這些。”吳靜怡帶著自責說道:“本來隻有這些的一半多,但我考慮到你是外國人,所以已經多給你了。”
“無恥!卑鄙!吸血鬼!”
忍無可忍的托尼嘶吼著:“你們這幫吸血鬼,我回去控告你們的,控告!”
他手舞足蹈,一激動,差點把那一小瓶蓋的水給弄翻了。
“嘿,小心點,托尼先生。”吳靜怡好心的提醒了他一下:“這可是五十美元啊。沒錯,我的老板的確非常無恥,卑鄙,而且還是個吸血鬼!”
……
咦?
耳朵為什麼紅了?難道有人在背後說自己壞話?
孟紹原依舊表現的如此憤怒,他把手裡的幾頁紙,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看吧,你們自己看吧,你們都做了一些什麼事!”
完全摸不清頭腦的格林伍德爵士,拿起了這些紙。
莫耶斯也情不自禁的湊了上去。
……
“我的老板的確非常無恥,卑鄙,而且還是個吸血鬼!”吳靜怡同情地說道:“他不榨乾你身上的最後一塊錢,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畢竟,你為日本人提供了那麼多的情報。所以我個人給你一個建議。你把你銀行裡所有的財產,都給我的老板。”
“你們在做夢!”
托尼發怒了:“哪怕我死在這裡,也絕對不會接受這樣可笑的要求,那些錢,都是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絕不!哪怕你們繼續給我上那些可怕的刑具!”
“我們是文明人,托尼先生。”吳靜怡失望的搖了搖頭:“我們為什麼要折磨你呢?不,文明人不做這樣不文明的事情。既然你不願意,托尼先生,我也不勉強你。”
走到門口,忽然回過來說了幾句:
“戰爭,讓物資嚴重緊缺,我說過我們很窮,所以,下一頓的水和食物,我們會全麵漲價的。”
……
“這是托尼的口供?”
“是的,格林伍德爵士,托尼的口供,上麵有他的簽字,以及他的手印。”
“這是不可饒恕的!”格林伍德爵士生氣了:“你們,竟然敢綁架工部局董事會的一個董事?你們嚴重觸犯了公共租界的法律!我要向你的政府提出最嚴重的抗議!警務處長先生,我命令你立刻逮捕這個人!”
辛克萊爾沒有動。
剛才還憤怒無比的孟紹原卻忽然笑了:“彆激動,爵士先生,激動對身體不好。誰說我們綁架了托尼先生?”
“這份口供就是證明!”
“哪條法律規定,有一份口供就代表著一次綁架案?”孟紹原“深情”地說道:“沒錯,托尼先生的確當了一個可恥的間諜,違背了公共租界恪守中立的原則,但是,他親眼看到了我軍將士前赴後繼,英勇奮戰,被他們的精神所深深感動。
他自責,他懊惱,他問自己,為什麼要出賣那麼勇敢的國家利益呢?這份懺悔不斷折磨著他,所以他找到了我,當著我的麵,交代出了他的全部罪行。爵士先生,我已經寬恕他了,我不希望他這一生都活在自責中。”
格林伍德爵士怒極反笑:“孟先生,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相信嗎?”
“我為什麼不相信?”孟紹原認真地說道:“我不但相信,還深信不疑。而且在我即將舉行的記者會裡,我也會這麼說!”
什麼?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還要舉行記者會?
“我會告訴所有的人,工部局是多麼的無恥!”孟紹原猛的抬高了自己的聲音:“你們說一套,做一套,出賣中國利益,所謂的嚴守中立,不過是你們無恥行徑的一塊遮羞布!你們明目張膽的偏袒日本。你們的董事,甚至甘願當日本人的間諜!
也許沒用,對嗎?但起碼能夠讓你們的信用掃地,顏麵掃地。我會號召所有有正義感的中國人,學生罷課、工人罷工、市民罷市、糞工罷運!我要讓公共租界變成一座死地,臭地!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我還會讓我的部下不再遵守你們狗屁的中立!”
從來都沒有一個中國人敢在這個地方說出這樣可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