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聞師老矣(1 / 1)

元始諸天 棄還真 2131 字 24天前

第344章聞師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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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淵明!!”

淩煙閣中眾人矚目下,孟子非徐徐說出這一禁忌般的名字之後,周匝的氣氛近乎於凝固了一般。

幾名重臣麵麵相覷,隨即看向荀少彧莫測的神情,紛紛垂頭不敢出言,以免不慎惹禍上身。

須知,聞淵明的身份在此時可是敏感之極,攝政君荀少彧對於老太師的不滿,一直以來從未遮掩,滿朝文武又幾人不知。

孟子非在此時舉薦其人,無論考量上如何,僅僅從其膽量方麵,就足以讓重臣們自感佩服了。

“聞淵明啊!”荀少彧麵上果然露出一抹不滿,指尖倏然敲了一下長案,心頭一股怒氣剛要發作。

但看著殿中筆直處理器的孟子非,見著其一臉沉肅神情,心頭這一股怒氣不知為何竟消散去了大半。

隨即,荀少彧若有若無的搖了搖頭,對於孟子非的舉薦不置可否,向幾位重臣詢問道:“不知諸位,還有何人選未提,咱們不妨庭前奏對,大家一起參詳一二?”

“這……”

攝政君態度模棱兩可,讓幾位重臣著實難以揣度,這幾人麵露難色,彼此目光交彙,全然是一籌莫展。

看著群臣竟因為畏懼,而無一敢直言諍諫的,荀少彧內心深處且喜且憂。

‘喜’的是他權威初立,已然具備了眾臣俯首的權威,呂國上下無有不服之聲。

‘憂’則有威權太甚,竟致使重臣顧及他的態度,而不敢直言吐露。所謂逆耳忠言,正因為是逆耳,才能從中看到大臣們的忠心。

一味隨聲附和隻會壞事,這對於有誌天下的荀少彧,不吝於最為沉重的打擊。

當然,對於一國君侯而言,一人威望讓群臣仰起鼻息,沒有什麼不好。但凡事過猶不及,若是因為臣子畏懼君王,而將一國軍國大事視若枉聞,隻會上誤諸侯社稷,下誤百姓黎民。

荀少彧沉默了片刻,緩然開口,道:“爾等暢所欲言就是,不用有何顧及!”

隻是,就算荀少彧如此,但重臣們俱都神色沉穩,一個個都一言不發,持著勿版站在殿中。

須知,這其中的乾係甚大,聞淵明曆經四朝,在呂國國人中威望極高,攝政君一直都很忌憚聞淵明的勢力。

若非聞淵明背後的道門上清宮,著實是一不容忽視的龐然大物,讓人不得不忌憚幾分。怕是此刻聞淵明早就死的,連骨頭渣都剩不得多少了。

如今聞淵明能脫身而出,也是由於荀少彧困頓於呂國事務繁擾,以及尚未平定公子則、公子央二人內亂,一時間抽不出身處置,讓聞淵明得了一時的清閒。

但,這不代表荀少彧就毫無芥蒂,不會有秋後算賬之念。

固然,以司寇孟子非的心性,其舉薦或許無有私念。隻是讓聞淵明再度掌握兵權,對荀少彧這位攝政君而言,無疑是一場賭博。

畢竟,這位老太師與荀少彧的關係,可是一直都緊張之極,二人相處的極不愉快,曾經一度的劍拔弩張。若非最後還是荀少彧技高一籌,將聞淵明生生的壓製下去,二人並非沒有兵戎相見的可能。

然而,朝野眾臣們一直清醒的知道,聞淵明這一位老太師底蘊之深,著實不是一易予之輩。對於這般人物,一時的成敗而已,隻要不將他真正的除掉,就永遠是一根埋入肉中的倒刺,不拔出去就永遠埋入肉中。便是強行拔了出去,也必然會帶上一點血絲,留下難以抹除的傷疤。

對於這等人物的任用處置,永遠都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荀少彧自攝政以來,就刻意削減聞淵明的影響力。而聞淵明也十分知情識趣,將兵權拱手交托出去,但聞淵明在朝野上下的潛在勢力,依舊是極為的龐大。

要是讓聞淵明憑空得了助力,誰知道能否讓其趁機乘風九萬裡?

“攝政君,滿朝之中除聞太師以外,沒有真正的適合者!”孟子非突兀的開口,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頂著荀少彧目光中迸發的壓力,孟子非沉聲道:“公子則有公愚昭坐鎮軍中,公子央有鄭國兩大耆老護持左右,都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如此一來,吾呂國如今除了聞太師、大宗傅二人以外,何人還能擔當重任,平定這一場內亂?”

這一番話可謂是戳中要害,讓荀少彧神容驟然一動。

經過了共氏一族的禍亂,武聖人一級的荀氏耆老,隻剩下荀太常一人。其餘的幾尊武道聖人級數的耆老,都隨著南陽燁庭而折損殆儘。

現如今的呂國,隻有荀少彧、聞淵明、荀太常、公愚昭四大武聖人。

然而公愚昭一力支持公子則繼位,可謂公子則的鐵杆支持者。與此同時,聞淵明、荀太常二人本身不在巔峰狀態,武聖人之戰所受的傷勢,讓二人的戰力幾乎跌落到大宗師級數,當中需要耗費不少的精力修養。

此刻的呂國,隻有荀少彧一人保持巔峰戰力。但今時不同往日,荀少彧關係一國安危,亦不能似以往一般,親自率領大軍出征。

在這時候,聞淵明、荀太常兩尊武聖人於呂國,具有非同一般的重要意義,甚至能起到牽製三大武聖人的作用。

在場的重臣們都是智慧通達之人,隻是孟子非稍稍一點撥,心裡就明了七八分。

荀少彧淡淡一笑,道:“太師……為呂國如斯操勞,吾不忍之!”

待看著殿中群臣神色驟然一變,荀少彧徐徐起身,道:“但,司寇諫言有理,吾有所得。”

他俯瞰著殿中眾臣,默默看著重臣們臉上浮現的驚訝神色,嘴角悄然浮現一抹得意。

…………

聞府,內院水榭!

自聞府失勢以來,府中上下眷屬奴仆,可謂是深切體會到了,何為門前冷落車馬稀。往日繁盛的聞府,自老太師閉關不問世事之後,內外迅速的蕭條了許多。

有著老太師嚴令在前,以至於聞氏眷屬們在這些時日裡,都不自覺的低調了許多,與以往行事大相徑庭。

“家主……”就見一皂衣男子行色匆忙,徑直走入內院後,看見司子期端坐在水榭中,連忙伏身跪下。

因為聞淵明一生無子,隻有一嫡女存世,司子期作為老太師的子婿,自然就是聞府當家人一般。在老太師閉關不理瑣事的當下,司子期就是聞府當之無愧的家主。

司子期一身素衣,撇了一眼形色急促的皂衣男子,不耐道:“何事如此慌亂,這天還塌不下來!”

皂衣男子低聲道:“家主,得到一封緊急消息,朝中有人傳信,言及今日攝政君與上卿們議事,司寇大人一意舉薦老家主掌兵。攝政君聞諫大喜,當眾上卿之麵,予其敢言之名,厚賜了孟司寇。”

“什麼?厚賜?”乍然聽著這個消息,司子期心頭一驚,詫異道:“那……攝政君,真的如此說?”

要知道,荀少彧竟破天荒般的,重重賞賜了孟子非,這其中的傾向性,可是絲毫不加掩飾了。這態度簡直就是擺明了給聞淵明看的,讓聞淵明知道荀少彧此刻的真心實意。

這消息來的突兀,讓司子期都有些不知所措。

皂衣男子沉聲道:“家主,這是朝中老關係傳來的,準確性八九不離十的。”

“八九不離十的機會,那就差不多是定下了!”司子期麵露喜色,心中猛然一動,轉身問道:“可是因為什麼事,讓司寇舉薦的老家主?”

皂衣男子道:“稟家主,聽聞是西北戰局不利,公子則、公子央兩方各有武聖人坐鎮,讓攝政君的大軍損兵折將,遲遲不得動彈。因此就需要請老家主出山,坐鎮十萬大軍的中樞,掃平西北的亂局。”

聞淵明的潛實力之龐大可怖,由此可見一斑,荀少彧與幾位上卿間淩煙閣議事何其重要,竟然就這樣在皂衣男子的口中娓娓道出,其中代表著的意義著實讓人不禁頭皮發麻。

聞言,司子期冷笑連連,道:“吾道為何態度大變,原來是西北亂局需要阿父支撐,讓阿父為他的社稷流血拚命。看來若不是西北掣肘,吾聞家就要自此敗落了!”

對於荀少彧的性情,司子期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可謂是自私自利到了骨子裡。

隻要對荀少彧有用的人,就是為人處事再飛揚跋扈,荀少彧都能視若不見,對其噓寒問暖,在‘手心’裡百般的嗬護。

然而,一旦這人對荀少彧沒用了,倘若真的明事理的,最好還是知情識趣的躲遠點,彆讓荀少彧想起有這個人。若是自以為有一些功績,就敢在荀少彧的麵前邀功請賞,遲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如此想著,司子期不覺歎息了一聲:“攝政君就是如此一個人,需要時姿態擺的很底,不需要的時候,就會棄之如敝屣一般啊!”

一聲老邁雄渾的聲音,徐徐從內院正室中傳出,伴隨著屋門的緩緩打開,聞淵明不疾不徐的踏出屋舍:“咱們這位攝政君的性子,你才看出來啊!”

老太師推開屋門,輕聲道:“刻薄寡恩的心思,能放下臉麵,也能揀得起臉麵,這才是梟雄的心性。”

“阿父!”司子期驚訝的看著聞淵明,尤其是聞淵明一身磅礴似大海汪洋一般的氣息,較比閉關之時顯得平和了許多。

“您……您這是……”司子期不解的看著老太師,有種瞠目結舌的感覺。

聞淵明淡淡一笑,對此並無過多的解釋,一切儘在不言中。

當時老太師所受的傷勢確實很重,一身戰力確實滑落到了穀底。隻是以老太師這些年的積累,府庫也有一兩株稀世神藥,足以用來恢複自身的傷勢。

雖然當中也需要恢複時間,但是以老太師的道門密傳神通玄功,這中間的恢複至多一二月足矣。

而聞淵明之所以甘願交權,也是以當時的局勢所迫。若是荀少彧不需要他這個人存在的時候,他表現的有多強勢,就會引發荀少彧多麼強烈的殺機,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正是因為看透了荀少彧的性子,覺得荀少彧簡直是個諸侯一方的材料,老太師才會選擇穩妥的全身而退,不與荀少彧爭個你死我活,徹底撕破最後一層臉皮。

可謂是全了一份君臣之誼,也留下了一分情分,留出一分餘地。

雖然荀尚觀與荀少彧幾乎就是兩種處世方式,兩位君侯的治國理念也是個不相同。但是諸侯本性都是自私自利的,少有人能脫去這個框架。

況且在老太師看來,荀少彧的自利本性可是超乎想象,就連荀尚觀也不及一定有荀少彧的險惡城府。

畢竟,臣子城府險惡,是取禍招災之因,君主心性莫測,則是一國崛起興盛之先兆。

“既然攝政君決定要用老夫,老夫此時不出關,又要等到幾時?”聞淵明挼須,輕聲道:“此刻呂國需要老夫,老夫自當責無旁貸。”

老太師的一番話,讓司子期沉默不語,良久之後,乾澀道:“難道就因為他是攝政君,國之新君,就能將咱們家生殺予奪,貶遷由心嗎?”

荀少彧前一刻棄如敝履,後一刻視若掌上明珠珍惜寶貴的行事,確實讓司子期生出了逆反的心思。

隻有老太師倒是顯得極為平靜,心態上頗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味。這是隻有到了聞淵明這個層次,才會深切的體會到道理,一個人不怕被其他人利用,怕隻怕沒有被利用的價值。

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不要怪人將他棄如敝履一般舍棄!

聞淵明麵上帶著笑意,低聲自語:“這並非是單純的生殺予奪,而是攝政君的君王權術。”

他看了一眼皂衣男子,道:“收拾一下,老夫要入掖庭,麵見攝政君,請纓出征西北。”

皂衣男子默默退去,隻留下司子期驚訝的看著聞淵明,對其決定不知所措。固然洞悉了荀少彧心性之險,但聞淵明卻生出了幾分欣賞的意味。

聞淵明曆經四朝,若是算上荀少彧這一朝,就是經曆了第五朝了。在老太師經曆的君侯裡,論起本性涼薄無情,荀少彧可謂是第一人了。

“淵明老矣,尚能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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