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在敵軍巡查隊即將到來的前一刻,黑夜中突然一聲槍聲響起,巡邏隊中領頭的人立刻倒了下去,他的提燈落在了地上,後頭的人剛撿起來就又是一聲沉悶的槍聲傳來。
“操啊,誰開的槍?”周成一拍大腿:“好槍法啊。”
“彆好槍法了。”狗蛋從隨身的小包中撕出繃帶幫周成簡單包紮了一下:“戰友暴露了,人家馬上就要迫擊炮了,我們最多就五分鐘。”
周成嗯了一聲,兩人翻過身來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鏟子開始瘋狂鏟土,他們的目標就是炸毀堡壘,現在有友軍幫他們阻擊敵人為他們爭取了一丁點時間,那這個點就絕對是不能浪費的。
他們很快就安置好了炸藥,但頭頂的機槍已經開始覆蓋式的火力打擊了,他們根本沒有把握能退回到安全的地方,所以這時狗蛋賭博一般的計劃就要上場了。
“咱們賭一把。”狗蛋將兩人所有手雷都掏了出來:“五秒引信時間,我們要在三秒內扔出去四枚手雷,四枚扔完,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突防撤退。”
“那不也是個死?”周成指了指頭頂的機槍:“你跑的過那玩意?”
“賭了!”
兩人到底都是精銳出身,三秒內一個人扔出兩枚手雷的任務其實並不難完成,而真正難辦的是怎麼才能扔進那個隻有碗口大小的射擊孔裡,射擊孔是倒喇叭形的,外頭很小裡頭才會有機槍調整的空位,而如果沒有扔出去,他們就要冒著被機槍掃射的危險而撤離。
狗蛋衝過來是因為他能大概卡一下射擊死角,但要撤退的時候可就沒有死角可以卡了,他們會被當場打成肉泥,畢竟這個世界上能看得住機槍掃射的活物還沒有誕生出來。
“我們數123。”
狗蛋一隻手繞在線上抬頭看著瘋狂吐露火舌的射擊孔:“準備。”
隨著倒數結束,周成和狗蛋兩人迅速的拉開保險,朝射擊孔的方向投出手雷,他們也不管能不能扔進去,四枚手雷扔完之後,兩人一彎腰拽下炸藥的火稍子扭頭就跑。
身後的爆炸聲響起,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手雷的爆炸聲還是炸藥包的爆炸聲,反正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碎石打在狗蛋的背後就像彈片一樣在他身上打出了個血窟窿,劇烈的疼痛讓他打了個踉蹌險些摔倒,但周成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武裝帶生生將他拽到了旁邊一處彈坑之中。
背後碉堡此刻突然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仿佛大地都跟著振顫了起來,而緊接著就是迫擊炮那帶著呼嘯聲的炮彈聲傳了過來。
好巧不巧就有一枚在他們身邊不到五米的地方爆了開來,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就讓他們兩人失去了意識。
過了不知道多久,狗蛋緩緩醒來,他感覺自己一身都在疼,身底下的血液已經流了一灘出來,像散了架一樣痛苦不堪。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嘹亮了衝鋒號,接著就是敵人巨炮的轟鳴聲。
但多處碉堡被炸毀讓敵整體火力防線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我軍在穿插前進的模式下很快就進入到了敵巨炮火力盲區之中進行固守。
但這一切已經不是狗蛋能看到的了,他現在連動彈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隻能躺在那等待著後期打掃戰場時被人發現,而至於生死他無法估計。
“狗蛋哥,咱們是沒死對吧?”
周成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牛逼!老子又沒死成。”
狗蛋也跟著笑了起來:“你的命是真的大。”
“我腿好像斷了……”周成哎喲叫了兩聲:“你快給我看看是不是炸沒了。”
狗蛋用儘全力力氣看了一眼,發現周成的兩條腿都在,隻是被一個彈片打中,血肉模糊的,大概是因為疼痛而造成的麻木讓他已經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了。
“沒事,就是被炸傷了。”
“那就行那就行……”周成鬆了一大口氣:“咱們就在這等著唄。”
而狗蛋這時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肚子上竟有一個豁口,不過大概是沒有傷到內臟,但現在他百分百肯定如果自己亂動,場子一定會露出來。
“我肚子上有個豁口……”狗蛋抿著嘴笑道:“我八成是活不了了。”
“彆啊……”周成著急了起來,放開嗓子大聲喊道:“救命!這有活人!”
可是他們都清楚,在這樣嘈雜的戰場上,誰能聽到他們這細弱蚊蠅的呼救聲呢,而狗蛋哥如果再得不到救治,真的可能會因為流血和失溫而死在這裡。
“救命……”
“彆叫了。”狗蛋倒是異常平靜:“能死在戰場上,挺光榮的。我現在還挺精神的,應該是回光返照。”
“彆啊,你千萬彆這麼想。我繼續給你喊人!”周成費勁的翻轉了過來,不顧雙腿的傷口費勁的在地上爬了起來:“我出去喊人!”
狗蛋其實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了,他躺在那隻是笑了笑:“回去之後你把我那份錢領了,應該能夠你回家娶個媳婦。”
“操你媽,閉嘴!”周成一邊罵一邊往外爬:“不對,你繼續說,多說點!”
狗蛋搖了搖頭,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大量失血讓他現在極端虛弱,再加上天氣寒冷,他躺在那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勞。
而就在這時,我軍的火箭彈開始發射了,天空上劃過了火箭彈特有的漂亮煙塵,狗蛋睜開眼睛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火箭彈劃過天際,他滿心歡喜的笑了起來,然後便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不過也就是在這時,本已經絕望的周成,看到了大量友軍從戰場的薄霧中衝了出來,宛如天神。
因為昨天晚上的攻勢十分成功,敵密集火力點被摧毀了百分之七十,敢死隊成員用生命換取的防線前推直接讓城內的巨炮進入到了火箭彈的射程之內,而我軍也使用了飽和攻擊來摧毀地方最後也是最堅固的防線。
一上午的時間,七萬多枚火箭彈傾瀉到了敵人的陣地上,他們在這流星火雨的洗禮之下,彆說是反擊了,就連抬頭都抬不起頭來,甚至於地皮都被生生炸下去三米。
等到敵人的巨炮營徹底失去作用之後,我軍的重炮也終於入場了,雙方在最後的區域內進行了長達三天三夜的炮戰,整個柏林化作了一團火海。
“情況怎麼樣?”
宋北雲已經兩天沒能合眼了,因為狗蛋現在就在帳篷裡進行搶救,最開始的時候甚至是他親自操刀,但後頭因為太過於疲勞而不得不換人上去。
狗蛋的情況非常糟糕,失血過多、腹腔感染還有多處骨折,這種情況即便是在後方都是很難救回來的,而現在在前線上這樣簡陋的環境,真的是隻能儘人事知天命了。
之後雖然宋北雲沒有再進手術室,但他也沒有離開,全程都守在那裡,而裡頭徐立家的小姑娘出來之後,他第一時間詢問了情況。
小丫頭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哭的還是累的,在聽到宋北雲的問詢後,她這才恍恍惚惚的緩過了神,仰頭看著宋北雲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宋北雲就已經慌了,他本以為大概就要到這了,最終落得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局麵。
但誰知道這小姑娘大喘氣,在嗷嗷哭了一陣之後才說:“已經穩定下來了……”
“那你哭個屁!”
宋北雲大聲斥責一句後撩開簾子就走了進去,看到狗蛋躺在病床上雖然沒有蘇醒的跡象,但臉色已經比之前好了太多。
這時一位日本籍的外科大夫走上前摘下手套對宋北雲說道:“宋老師,真的是奇跡,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收了這麼重的傷還能挺過來。”
這人在長安醫學院中學習了十年,而長安醫學院本身也是宋北雲一手拉扯起來的,他叫宋北雲一聲老師沒有任何問題,而他現在是全軍乃至全國最好的外科大夫。
“他什麼時候能醒?”
大夫搖了搖頭:“您也清楚,這種事就已經不是我們醫生說的算的了。”
宋北雲坐在旁邊,雙手抱著頭小憩片刻,年齡上來了,他再也沒辦法跟年輕時一樣幾天幾夜不睡覺了,現在他的狀態已經快到極限了。
外頭的隆隆炮聲還在繼續,但聽前線說作戰十分順利,已經推進到柏林中心的區域外圍,而敵人依托著他們的國防部大樓在做最後的抵抗。
這次進攻,亞洲軍傷亡也很慘重,光是這幾個月就有差不多七萬人陣亡,至少三十萬人不同程度負傷。而現在終於也到了收割成果的時候了,隻要敵人最後的防禦被攻破,他就徹底的將這萬惡的旗幟給拔了出來,兌現了他一開始的堅持。
代價太大了,他倒是沒有去問值得不值得,因為這一仗遲早是要打的,現在不打難道等他們發育起來麼?
而就為了能夠能夠減少傷亡成功打進城市,兩百多人的敢死隊活著回來的不到七個人,其中還有兩個重傷,四個輕傷。隻有一個人毫發無傷還順便協助其他隊伍打掩護,用一柄沒有瞄具的破爛歐洲步槍和一百五十二發子彈打掉了一百四十七個敵人,其中包括大量中高級軍官,甚至還有一個德國陸軍師的師長。
這個傳奇級狙擊手肯定是要嘉獎的,但這能回來的其他六個人也同樣需要嘉獎,因為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真的是在命換來的戰線。
“宋老師,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宋北雲聽到他人的提醒,擺了擺手:“我沒事,你們去忙吧,我在這看著他。”
當帳篷裡隻剩下狗蛋和宋北雲之後,宋北雲怔怔看著他的臉,早已經褪去了青澀。而宋北雲卻清晰的記得二十多年前那個小客棧裡他被扔到自己麵前時的模樣。
而現在他能不能清醒都是一個未知數,宋北雲心裡其實是愧疚和懊惱的,甚至會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最差的後果,而這大概也是每個中年人所茫然的東西。
四十二個大小彈片、全身上下縫了近三百針、血流了差不多得有三分之一出來、內臟外露、顴骨骨折、左手三根手指粉碎性骨折。
隨便一個傷拿出來都足夠掛上勳章了,而他一個人占全了。
宋北雲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缺少英雄,勇氣的傳說應該會被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吧。
外頭的戰況仍然焦灼,敵人進入了最後的垂死掙紮,瘋狂而頑強,亞洲軍雖然占儘優勢卻也打得十分辛苦,但終究人數上和裝備上的壓製還是非常影響戰局的。
在新曆二十三年一月五日下午四點三十二分,德國國防部大樓上的那麵代表邪惡的旗幟終於被一刀砍成了兩段,代表著勝利的旗幟終於招展在了歐洲的上空。
但在戰後打掃戰場時卻並沒有發現敵人最高領袖的身影,包括他身邊的一些親信,海軍元帥、陸軍元帥等等都沒有被找到。
宋北雲似乎並不著急,他隻是下達命令繼續肅清參與勢力並且儘可能幫助當地居民恢複正常生產生活,至於其他的他也沒說很多。
嚴冬終究是過去了,戰爭最激烈的部分已經結束,剩下的就是進行一係列的破後而立了。
當然,敵軍首領多爾的行蹤誰也不知道,但他恐怕也逍遙不了幾天了,因為他現在能夠逃的地方隻有法國,至於法國嘛……那也是開春之後的事情了。
再讓他快活幾天,就現在的局麵,除非多爾能遠程召喚星際艦隊,否則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不對占領柏林後的第二十八天,狗蛋終於蘇醒了過來,他虛弱不堪,但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宋北雲自己的任務有沒有完成。
“完成了,都完成了。”宋北雲笑著撫摸著他的頭說道:“你現在好好休息就行了。”
“完成了就好。”狗蛋咧開嘴笑了笑,然後又問道:“我戰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