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劫持天子的戰鬥,曹操和陶商之間不過是淺嘗輒止,並沒有進行徹底的交鋒比拚,不過雖然僅僅隻是小戰一場,徐州軍和曹軍的實力明眼人也都大概看的出來。
兩軍皆是能征慣戰的強兵,可謂是勢均力敵。
經過了那場鏖戰之後,不僅是曹操,包括他麾下的將領們亦是都知曉了,金陵軍實乃是天下強軍,徐州陶氏隻怕是曹軍征討天下最強大的阻礙。
曹操麾下的將領們,大多是血氣逼人,一身煞氣的莽漢猛將,這些人跟隨著曹操南征北戰數年,大多是勇冠三軍,以一敵十,幾乎沒有怕過誰來。
但偏偏陶商麾下的強軍和金陵城的將領們,卻令他們各個在心中不敢小視。
特彆是連夏侯淵,荀彧,荀攸等人相繼栽了跟頭。
“陶商不去吾縣,反來魯穀,可謂是膽大至極,但也可以說是精明至極,孟德你打算如何對付陶商?”夏侯惇問曹操道。
曹操不答反問:“陶商小賊智計頗廣,元讓以為應如何對付他?”
“拿地圖來!”夏侯惇吩咐了一聲。
不同於曹軍其他的戰將,夏侯惇飽讀詩書,性格也沉穩,胸中極為有謀略,和以性如烈火的夏侯淵完全不一樣,他在曹軍中有著撐軍大纛的稱呼,也是曹操除了曹仁之外,最為信任的宗族兵家。
獅虎軍的士卒拿來了皮圖,夏侯惇將地圖展開來看。
“末將之意,在此安排布置,埋伏彼軍。”
魯穀並不僅僅隻是一個狹窄的通道,而是一片丘陵山穀,在徐州這塊山嶺多平原少的地方,屬於極為特殊的存在。
而夏侯惇所指出的地方,則是一處地勢高聳狹窄,易守難攻的穀道!
“孟德,咱們陳兵魯穀之前,末將曾四處探查地形,發現此處極為險要!我軍隻要在此埋伏,多設滾木滾石,並且緊緊的把守住此地的要衝,則必可大敗金陵軍,縱然是吃不下陶賊的所有兵馬,但想要將其擊潰挫敗,亦是不難!”
曹操聽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其餘諸將,道:“元讓意欲設伏,各位將軍可還有什麼高見?不妨都說說,”
眾人對於夏侯惇的兵法與能力都非常佩服,聞言自然是沒有異議,各個點頭讚成。
見大家無異議,曹操也沒說彆的,於是便讓以夏侯惇為首的諸將都出去做準備了。
夏侯惇走後,曹操命人將賈詡請了過來。
自打曹操取代了劉岱,總領兗州之後,一直重用的便是以荀彧,荀攸,戲誌才等為首的潁川人士,對於賈詡這個從涼州遠來的稀有品種,曹操並不曾重用。
而賈詡也完全沒有自薦之意,直到經過了丟失了天子的重大失誤之後,曹操仿佛才好似醍醐灌頂,突然看出了賈詡的重要性,對他委以重任,並收為親信臂膀,對於其言聽計從之意,甚至隱隱有淩駕荀彧之勢。
不過曹操也知道賈詡不願意揚名,也不願意讓世人知曉他的韜略,故而曹操隻用其計,卻不為其彰顯功績,隻是在私下中對賈詡進行恩賞。
現在的賈詡,執掌鷹蛇府,活的就如同曹操的影子一般。
憑心而論,賈詡很喜歡這種活法。
曹操讓眾將出去準備,然後又將賈詡召喚到了自己的帥帳中,對他道:“文和,適才探子來報,陶商的軍馬,距離魯穀,此刻已經是不足百裡之地了。”
賈詡聽了這話,先是有些愕然,思慮明白之後,隨輕輕一笑。
“這個小子,老夫雖然沒有見過,但確實是了不得……當今天下,敢如此下重注豪賭的年輕雄飛之人,除了他之外,怕是沒有第二個了。”
曹操捋著須子,道:“聽你這意思……曹某似乎已經不年輕了?”
賈詡微微一笑,道:“司空誌在千裡,年輕老邁,又有何妨哉?”
曹操哈哈大笑,道:“聽你拍馬奉承,曹某還真是不甚習慣……適才元讓為我獻計,指出魯穀的緊要之地,讓曹某將兵馬陳列於此,埋伏於陶商……此法雖然妥帖,但卻過於中規中矩,隻怕未必能收拾的了陶商。”
賈詡微笑著道:“陶商既然能算到司空屯兵魯穀,焉能不曉得魯穀中之險要?此法確實是收拾不得陶商。”
曹操聞言忙道:“既然如此,文和可有計對付陶商?”
賈詡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司空,您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老夫亦是不笨……陶商相比於司空,不逞多讓,而他手下的郭嘉、陳登等人亦是天下的頂尖智者,可謂棋逢對手……如此陣勢,臨戰之間,兩方彼此想要占對方的便宜,卻是太難了。”
曹操低頭思慮良久,長歎口氣:“文和說得對,是曹某著急了。”
賈詡嗬嗬笑道:“況且老夫這一次給陶商設下的局,重點本身便不在袁耀一眾,劉勳如今已經答應了歸附司空,就算是隻能收下劉勳手中的廬江軍眾,對於司空來說也並不吃虧……咱們跟陶商搶淮南軍,也不過是為了吸引陶賊和郭嘉的精力,好讓東北麵的事情順利,就算是這一此讓陶商儘得淮南之眾,司空和陶商也不過是五五開局,有何惜哉?若是再算上劉勳一眾的投效,說司空大勝卻也並不為過。”
曹操嗬嗬笑道:“文和的計謀,曹某還是信得過的,你此番布下的這兩步棋,曹某也甚是欽佩……可惜不能全勝於陶賊,曹某著實是有些不甘心的。”
賈詡不急不緩的道:“司空,做人需得知足,此戰過後,中原的形勢對於司空來說,便是一片大好,有些事,咱們得放緩,不可過貪啊。”
曹操向著賈詡拱手,道:“文和的建議,曹某記住了,曹某不做他想,好好的與陶商在此會戰一場便是。”
賈詡捋著須子,滿意的點點頭。
突然之間,賈詡似是想起了一件事,他剛想張口問曹操,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沒有問出來。
賈詡想問卻沒有問的問題很簡單,他就是想知道,曹操特意安排張濟去給閻行當副將,究竟是什麼意思?這個中到底有什麼緣由?
……
而在此時,由陶商帶領著陶氏軍馬已經臨近了魯穀之地。
徐州軍如同利箭一般殺奔魯穀,一路上風塵仆仆,塵土飛揚,氣勢可謂十足。
“籲~!”
陶商一揮馬鞭率先停留了下來,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遠處魯穀的地形。
虎衛軍士卒在裴錢的指揮下,手持大盾將陶商和郭嘉等人圍了起來,以防突然出現不測。
郭嘉在陶商的身邊,眯著眼也是看了半天,最終將目光放在不遠處的穀口道:“那裡麵的穀道乃是我們的必經之路,易守難攻,地勢險惡,如無意外,曹軍必然會在此處埋伏下一軍,咱們還需小心謹慎才好。”
陶商知道郭嘉在當了校事府的主事後,便已經把徐州境內的地形,大致都探查的明白了。
“奉孝兄可否將那斷穀道的地形畫出來給我瞅瞅?我看看他到底有多險惡。”
郭嘉嘿然一笑:“好說!”
說罷,便見郭嘉蹦下馬來,從地上撿起了一段樹杈子,在沙地上勾勾畫畫,少時便將那處穀道的大致形象勾勒了出來。
郭嘉的本意,是想畫出兩壁夾峙,縫隙所見上方如一線視野,狹長山高地勢險惡的獨特地貌。
陶商盯著郭嘉畫的那副畫許久,方才疑惑道:“你畫的這是……屁股縫?”
郭嘉聞言,不由有些火大。
屁你妹啊!
“太傅,麻煩您睜大您眼珠子好好瞅瞅,我這叫一線天!不是屁股!不是!”郭嘉氣的滿臉通紅。
這他娘的擺明了是侮辱郭某的畫工啊!
陶商在一旁看著那一線天的地形,也是感到棘手。
就這麼直勾勾的衝進去,那可是不太好弄啊。
可若是不殺將進去,自己下了這麼大的賭注,來與曹操比拚一次,難道就得大眼瞪小眼的彼此互相觀望?
就在陶商舉棋不定的時候,尤驢子親自回報,說是校事府的斥候在前方探明,有一支從豫州流竄到徐州境內的難民,正從魯穀的方向朝著己方行進過來。
陶商尋思了一下,道:“速去派人將他們請過來,速去!”
尤驢子隨即領命騎馬而去,剛跑出幾步,又轉頭道:“他們有百多號人呢?咱們都要請過來嗎?”
陶商聞言一愣,道:“為何不都請過來?”
尤驢子很是貼心:“若是都請過來,太傅要安排這麼多人的賞賜,會不會未免太浪費?”
陶商恍然而悟。
“這話說的……透徹!那就帶一個領頭的過來便是了。”
少時,尤驢子帶了一名老者過來。
說是帶,其實跟拎著沒什麼兩樣,那老者最多也就百十來斤,被尤驢子抓在手裡,跟提著小雞子似的。
陶商看的有點傻了眼。
尤驢子這小子,做事未免有點不太客氣啊。
郭嘉似乎是看穿了陶商的想法,嘿然道:“他就這樣熊樣,他若不是這樣的混人,當初哪會天天拿弓弩瞄著郭某的頭射?天性如此。”
“胡鬨!不是讓你有禮有節的請過來嗎?”陶商哭笑不得,尤驢子這廝真的是一個莽漢,再看看那老者都快讓這小子給嚇死了。
尤驢子隨即向陶商請罪,然後伸手就要把老者往地上扔。
“不許扔!輕輕放!”陶商喝斥道。
尤驢子這才以令而行。
而那老者平穩落地之後,方才用渾濁的老眼看著眼前的陶商。
但見這年輕人風度翩翩,雖然有鎧甲護身,但渾身上下卻有一股儒雅之氣,與那些殺人嗜血的軍兵不太一樣,這一點倒是令老者放下了心。
“老丈人,不要擔心,我隻是詢問一下前方魯穀的情形,關於裡麵具體的地勢,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你看,這個是給你的。”
說罷,便見陶商拿出一些五銖錢,送給了老者。
老者顫巍巍的接過了五銖錢,尋思了一下,糾正陶商的語病道:“您剛才是想稱呼我為老丈吧?這老丈人可是叫不得的。”
陶商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恍然笑道:“不好意思,那還真是委屈您姑娘了。”
老者平複了一下心境,雖然便跟陶商嘮起了魯穀內的地勢。
當說到郭嘉所畫的那處一線天之地時,但聽老者道:“那一線天的地勢險峻山崖陡峭,有著難以逾越的險要地形!我們這種平常百姓走到那裡可是心驚膽戰的,這一趟下來,差點沒把老夫嚇死……老夫曾聽說,那裡在大漢建朝前,死過無數的人,有著不儘的冤,常年都是陰森森的……”
陶商不願意聽老者瞎扯淡,隨即轉移話題道:“你們來時,可曾見到穀中有軍兵?”
老者尋思了一下,道:“有!零星的,也不曾難為我們,就是攆我們快走。”
陶商聞言恍然的點了點頭,看來自己既然已經來了,曹操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卻是索性不怕走漏了消息,不然就憑這些難民,在曹軍麵前還焉能有命在?
陶商現在明白了,若是要直接衝進去,隻怕是不可能……但是總得想個辦法,給曹操引誘出來吧?
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