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和裴淨領著一眾觀內的道士們來到廟外,正好看見一群甲胄齊全,威風凜凜的兵卒站在觀門之外,分成數隊,將道觀圍成一片。
陶商身穿一襲黑色袍衫,背著手,雲淡風輕的看著蔚藍的天空,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很享受這種忙裡偷閒的悠閒與愜意。
王允看見陶商的樣子,不由得楞了一下。
一年半多不見,這小子的樣貌和原先沒什麼區彆,還是那麼的清儒俊朗,嘴角永遠掛著那麼一絲欠揍的笑容。
但是他身上的氣質,卻與當年有著天壤之彆。
王允入仕極早,曆經三朝,多年來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
如今乍一見陶商,雖然在外貌上沒什麼變化,但陶商身上的那股不怒自威,位於萬人之上的雍容氣度,已經有了雛形,隱隱間,還似是有些殺伐之氣。
王允心中暗自唏噓,既高興又惋惜。
這孩子,終於還是走上了這條不歸之路了麼?
裴淨見了主人,不敢怠慢,急忙奔了過去,單膝跪地,拱手抱拳道:“見過太傅!”
陶商走了過來,虛手撫起了裴淨,道:“你這一年多的時間,實是多有勞苦,待回金陵之後,吾必論功行賞。”
“末將不敢居功!”裴淨很是有自知之明。
正說話間,便見王允氣哼哼的走到了陶商麵前,怒道:“陶子度,你為何不跟老夫打招呼?忒的沒有規矩!怎麼?這當了太傅的人,官架子都變大了不成!”
陶商疑惑的看向王允,卻見對方的腦門出奇的大,隱隱的還有一塊剛止住血的傷口。
“閣下是?”陶商疑惑的詢問。
王允抽了抽鼻子,很是不滿。
“老夫王允!好小子,一年多不見,卻是連老夫都不認得了?”
陶商眯著眼睛,仔細的看了一會,方才露出恍然的神色。
“原來是司徒大人,失敬失敬,一彆近兩載年華,司徒大人依舊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小侄兒心下甚慰……就是您這腦袋,怎麼越來越大了?”
王允聽的整張臉都憋的通紅。
這混賬東西,怎麼一見麵就氣老夫?
王允深深的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胸中的怒意,道:“好小子,說話忒沒規矩!你剛才自稱小侄兒,殊不知你如今已經是太原王氏之婿,對老夫自稱侄輩豈不失禮?”
陶商摸了摸鼻梁子,心下暗道是自己疏忽了。
他重新拜正姿勢,對著王允施禮欠身,恭敬道:“小婿見過嶽丈。”
“哈哈哈哈~~!”王允胸中一口積壓了多年的惡氣在一瞬間噴薄而出。
“乖兒子快起!不必跟老夫這般客氣。”
陶商的嘴角抽了一抽。
一年多不見,這老頭還是這麼招人厭惡。
老師皇甫嵩那麼好的一個人,卻早早的仙逝了,剩下這個老攪屎棍子一天天活的越發精神抖擻。
真是應了那句俗語: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王允老頭占完便宜還不知足,突然一甩道袍的下擺,大馬金刀的向著原地一站,得意洋洋的道:“來,好女婿,給你嶽父嗑一個!”
陶商的臉色瞬時就變了。
“嶽丈大人是來跟我報仇來了嗎?”
王允兩隻渾濁的大眼睛使勁一瞪。
“怎嘛?讓汝給老夫磕個頭,汝居然還敢推三阻四?不服氣是不是!回頭老夫上奏朝廷,告你個大不孝之罪!”
陶商一指王允:“你這是公報私仇!攜嶽丈之勢欺淩於吾!吾豈能與汝乾休!”
裴淨的腦袋上全都是汗,上前急忙攔住這一對“奇葩翁婿”,陪笑著道:“二位、二位!這麼長時間沒見了,怎麼一個個還都是這麼大的氣性?怎麼地也得顧忌一下夫人的麵子是不是?”
王允哼了一哼,對裴淨道:“你說的倒也是有理,衝著貂蟬,老夫不與他一般見識。”
陶商嘿笑一聲,轉頭對將士們道:“把禮物搬進道觀。”
話音落時,便見那些虎衛軍的士卒們把馬車上的禮品一樣一樣的往下挪動。
王允的麵色似是有所舒緩,道:“還算你小子有心!不過老夫如今乃是方外之士,要這許多禮物作甚?萬一壞了仙根,可就是大不妙了。”
陶商衝著他咧嘴一笑:“嶽父大人誤會了……這些都是給於神仙的,沒有您老人家的份。”
王允摸著白髯的手用力一揪,愣生生的拽下了一撮,疼得王允直咧嘴。
這小混蛋!
老頭一轉身,對裴淨道:“你看看,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哪有這麼不上道的女婿,簡直聞所未聞!實在不行,老夫就用仙劍唰唰他一次,讓他長點記性,你看如何?”
裴淨擦了擦臉上的汗,無奈的道:“司徒大任……您還是收了神通吧!”
……
進了道觀,奉了白水,王允等一眾為首的重要道士們留在正殿相陪,而其餘的下級道士,則是留在殿外靜候。
陶商喝了一些水,然後對眾位道士道:“陶某乃是王司徒在家之婿,此番前來貴觀叨擾,深感慚愧,獻上些許薄禮,以表達陶某對貴觀的尊敬之意,還請諸位道長勿要推辭。”
一名年紀大概在五十多歲的半老道士對陶商恭敬道:“太傅如此厚意,我等不勝感激。”
陶商四下左右的看了看,道:“久仰於道長之名,在江南之地被冠以神仙美譽,不知道於道章眼下何在?陶某希望能與之一會。”
半老道士對陶商道:“家師每日寅時末出觀布道,辰時末歸來,看這時辰,應該是差不多了,太傅還請稍坐靜候片刻。”
陶商站起身,道:“於神仙雖是方外之人,但卻在江南之地風評素著,陶某在室內等候,未免托大,我看這時辰也差不多了,我便去觀外相侯。”
陶商想見於吉的根本目地,是想讓他幫忙看看自己父親的身體有沒有救,陶謙現在苟延殘喘著,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雖然不抱太大的期望,但陶商為了父親,還是願意竭儘所能的試一試。
既然是有求於人,那自己表現的陳懇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道士們幾番勸阻,陶商執意不從,無奈之下,眾道士也知道跟陶商一同到觀外站立等候。
站立了不多時,突聽一陣“叮鈴叮鈴”的鈴鐺聲響,由遠至近的走過來一個滿臉褶子,白發白須的乾瘦老道。
老道士來到道觀前,剛要抬腳往裡麵走,猛然一下子看見了圍在道觀旁邊的那些林立的虎衛軍甲士,渾濁的老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
“無量壽尊……貧道今兒莫不是走錯門了?應該不能啊,這是我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