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有一張小照片。
照片裡的那個女生模樣清秀,雖然不算美女,但是笑容乾淨,讓人一看就心頭寧靜。
陳牧把手裡的那一捧小黃花放下,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叫張麗雪,是他的前女友。
故事很簡單,並不太狗血。
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家裡沒人管的陳牧在學校裡一直是叛逆少年。
雖然他不能說是壞,可兜裡有錢又練過武的他,在學校裡打架鬥毆那是常事兒,學習成績自然也不會太好,屬於差生的一類。
從初中開始,他交過好些女朋友,也算是禍害懷春少女無數,一直到了高二,才認識了張麗雪。
張麗雪在他們班裡,是存在感很弱的一個女生,也不知道老師怎麼想,把他和張麗雪安排成了同桌,陳牧一開始對張麗雪的印象就是身體不好,但是學習很刻苦,所以成績很好。
兩個人的關係原本不冷不熱,即使成了同桌也不怎麼說話,熟絡起來是因為有一次陳牧在校外被人堵,剛好張麗雪經過,幫忙喊了一句救命,然後那些人衝向她,她也不逃,反而傻乎乎的擋在陳牧的身前,最後幸好有人趕過來把人嚇走,否則她恐怕要和陳牧一起被人打一頓。
也就從那一次以後,陳牧覺得這個女生很有意思,總是撩撥人家,最後兩個人走在了一起。
“你要和我談朋友也行,不過我有先天性心臟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兩個人確定關係後的第一天,張麗雪對他說的話兒。
陳牧當時聽了之後隻是笑了笑,也沒在意。
生離死彆對他來說太遙遠,他還不懂。
“小雪,你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學習?”
“我的時間不多了,爭取多學一點東西,這樣才能讓我感覺到生命更充實。”
“這話說得太文藝了吧,就跟電影裡演的似的,假得不行。”
“嘻,從小爸媽就盯著我,生怕我的身體出一點問題,我其實就是想考進一所大學,讓他們沒辦法再盯著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其實最羨慕你了,自由自在,沒人管真好。”
“可我也羨慕你呀,有人管真好。”
“沒人管才最好!”
“有人管最好!”
“沒人管好!”
“有人管好!”
“沒人!”
“有人!”
……
人生無常,讓陳牧沒想到的是,高三上半學期的一天,張麗雪卻真的因為先天性心臟病突然昏厥,然後去世。
“我們一起上大學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學,真的!”
因為張麗雪平時總說這句話,陳牧在她去世以後,開始努力學習,甚至不惜複讀一年,考上了本地的應市大學。
雖然應大並不是什麼太好的學校,可是以陳牧的底子,能考上大學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不管家裡還是學校老師都非常高興。
隻有陳牧知道,這不僅僅是自己上大學的事兒,他是在替張麗雪完成心願。
“喂,你在那邊沒人盯著了,是不是感覺自由了?”
“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所以可能要輟學了。”
“你要是沒死那該多好,我帶你去我的加油站看看,你一定會喜歡的……嗯,在那裡,才叫真正的自由呢。”
……
陳牧一個人在墓前,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
“這一趟走了以後,我可能要好久都不來了,你照顧好自己。呃,如果合適的話,就在那邊自己再找個男朋友吧,讓他帶著你到處去玩,我們相忘於江湖,好不好?”
說完,陳牧又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然後轉身離開。
墓園門前,胡然一直在等著。
他和陳牧來自同一所高中,比陳牧小一屆。
隻是兩人在高中的時候並不熟,上了大學以後才真正開始交往的,胡然多少知道陳牧和張麗雪的事情。
看見陳牧出來,胡然問道:“怎麼樣,回去了?”
陳牧想了想:“我先去開個房間住下,晚上你幫我把哥幾個約出來,咱們好好搓一頓,嗯,我請客。”
“好!”
胡然沒二話,叫了輛網約車,兩人很快朝學校的方向去了。
晚上。
學校外的一家酒樓包間裡。
陳牧和幾個舍友總算是會師了。
大家寒暄了幾句,開始吃飯聊天。
“你小子真的不準備回來讀書了?文憑也不要了?”
宿舍裡,齊誌華年紀最大,一向比較老成,畢業後是準備留校的,所以聽說陳牧不準備回來繼續學業,忍不住勸了一句:“你得替將來著想,這文憑還是很重要的,就算現在沒時間,以後你一定得回來把書念完,拿到畢業證。”
陳牧知道對方是好意,聽了以後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吃完飯,幾個人又去了學校飯堂,繼續聊。
陳牧順帶把特產拿出來,一人發了一份。
陳少波這小子猴急,把東西打開查看起來,看見一包黑乎乎的東西,忍不住問:“這是啥?怎麼跟烤焦似的,這麼難看?”
“這是肉蓯蓉,裡麵的東西最貴就是它了。”
陳牧笑了笑,指了指陳少波他弟,打趣道:“這玩意兒用來泡酒喝,壯陽,我知道你們幾個不行,特地給你們準備的。”
“誰說我不行了,切,哥用得著壯陽麼?”
“那你既然不需要的話,就還我。”
“我……我留著送我爸,他年紀大了,需要這個。”
“對,趕明年你爸給你弄個弟弟,你記得親自打電話來謝我,我再給你寄點。”
“滾!”
大家聽了哈哈一笑,都把東西收了起來。
正聊著的時候,桌子另一邊突然有人經過,那人一看見陳牧,驚訝起來了:“陳牧?”
陳牧抬頭一看,等看清楚那人的臉,朝對方點了點頭,沒吭聲。
那人自顧自走了過來:“你不是休學了嗎?怎麼,回來了?”
陳牧沒說話,胡然先開口了:“陳牧是今天才回來的。”
那人點點頭:“聽說你跑到大西北去了,怎麼樣,那邊情況還好嗎?”
“還行!”
陳牧點點頭,不想多說。
這人叫董倦,是他們班的班長,當初陳牧還在班裡的時候和他發生過一次小衝突,從此他就把陳牧記上了,有事沒事總找陳牧麻煩。
沒想到這剛一回來,又碰見了,真是冤家。
董倦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我當初就想勸你彆休學,你看你這麼一休學,把事情都耽擱了,現在我們所有人全都快畢業了,你還在大二,這文憑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拿得到,多可惜……”
“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沒等董倦把話說完,羅駿突然站了起來,招呼大家走人。
董倦怔了一怔,臉色頓時變得有點難看。
桌上的幾個人好像沒看到董倦的臉色,勾肩搭背起身就走了。
等出了飯堂,楊春才說:“聽說這沙比家裡有關係,準備留校,而且一來就進教務處。”
羅駿撇了撇嘴:“管他呢,大家都不是一路人,以後少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