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變化正如向儕醫官的判斷,麻煩大了。
宿衡校官遭遇“孽夢交互”,混淆夢境與現實,以為有“夢網”就接通“夢網”,希望從中獲得超出個人極限的能力,確證是被“夢神孽”腐蝕感染。
藍鏃教授和他的醫療團隊,卡在宿衡校官攝取超限能力之前,打斷了這一進程,沒有讓“孽夢”擴散開來,算是乾預及時。然而宿衡校官本人,由於混淆了夢境與現實,完全無顧忌的實現了內外環境充分交互,一次虛實轉換,孽毒拉滿,形神框架遭受嚴重破壞,至今沒有脫離危險。
因為宿衡校官的事,空天母艦、前委三局這邊高度緊張,就不提“夢神孽”已經來到小行星戰場這個讓人很難接受的事實,就限定在空天母艦範圍,宿衡校官一次虛實變化,就等於是給母艦區域烙下了“印記”,形成了明顯又不可測的弱點,還有在場人員、所有聽聞此事的人員都被隱秘侵蝕感染的可能。
可以想象,小行星主基地,乃至於“二星門”戰役總指揮部,都在密切關注這一事態的發展。
“夢神孽就是這麼麻煩。”
因為在本次行動中光榮負傷,不幸輕度感染,向儕醫官本人住進了艦載醫院,獲得了極其寶貴的假期。不過他也沒閒著,以專業人士的姿態為羅南授課,重點講解他們今天遭遇的“孽夢交互”,以及由此反映出來的“夢神孽”的可怕之處。
“所謂‘交互’,自然就有兩方以上。在最簡單的感染模型中,一方是感染者,一方就是孽毒,確切地說,是已經嵌入了‘夢神孽’特質的孽毒。其誘發的元素,往往是一段特定的、與‘夢神孽’關聯的思維……甚至不需要直接相關,隻要最後能夠聯想到‘夢神孽’就可以。”
由於人類社會相互聯係交流的特性,一段思維往往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快速傳遞給其他人。於是一個人的“孽夢”,很快就會傳染給很多人,哪怕因為與外界孽毒交互程度不同,不會立刻形成“孽夢”,卻依然可以成為很多人心底暗藏的“種子”。
一旦時機成熟,比如像是此前的宿衡校官,占據了絕對的信息輸出主導地位,在他本身以為自然而然的情況下,不斷地瘋狂向他人輸出與“夢網”聯係的概念,有很大概率誘導他人快速形成“孽夢”,並與周邊“孽夢”共鳴。
如果共鳴過於強烈,夢境將徹底轉化為現實。
由孽毒扭曲而成的真實,無論多麼尖銳的物性衝突,都會由夢境彌合,在現實中重現。比如:
“夢神孽”與“璿晶陣列”的“合作”。
毫無疑問,那就是最致命的汙染。
聽到向儕醫官表達欲爆表的“科普”,羅南也有些頭痛:“所以,現在的這些人,聽聞本次事件的所有人,都可能在心裡埋下‘種子’?然後隨著孽毒汙染超標,突然引爆?”
這也太賴皮了!
精神和思維層麵的事,哪是這麼容易控製的?
哪怕羅南這種在地球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精神側,可以將靈魂力量無限製開發,麵對這種局麵,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抵擋——精神側本來就是思維格外活潑奔放,雖然也有入靜冥想的功夫,可大規模攝入能量信息之時,誰能第一時間發現那些有問題的“種子”並清除掉?
真感染了,反而好辦。
隻要不是當場被孽毒爆掉,或者如宿衡校官那般,形神框架遭大幅侵蝕破壞,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以他形神框架魔符和烏沉鎖鏈映射“日輪絕獄”的格局,就算有孽毒汙染,看樣子也是能夠稀釋磨滅掉的。
隻是時間會比較漫長。
羅南如此評估,卻是突然間明白了“夢網”這玩意兒,確係含光星係這邊在“玩火”。
這不是明擺著批發“孽夢”種子嗎?
“夢網”越是流行,種子灑播越廣,最後豈不變成了“夢神孽”的福田?
這樣看來,那勞什子“初覺會”,恐怕都沒帝國官方來得奔放。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羅南思維發散,向儕醫官則是繼續推理:“大概很快,師範就會通過廣播,以‘朽斷意’切斷母艦上人員有關這方麵的思維聯係。不過這隻是臨時措施,不太對症,最好還是‘鑒悟意’和‘朽斷意’並發,先鑒明而後斬斷,時刻清洗那些危險種子……
“不過,這就是每天‘祖庭廣播’的手段了,二意並發,師範還沒學會,就隻能看主基地那邊,純大君的造詣了。唔,以前沒聽說他在這方麵有研究。”
“大君不是讓你隨便議論的……至於我麼,何止沒有學會,就算是‘朽斷意’,也是畫虎類犬,貽笑方家,慚愧得很,羅南尉官你彆笑話。”
藍鏃教授走入,笑著接話。
他是過來看向儕醫官的狀態,正好碰見兩人聊“朽斷意”,一貫親和地加入進來。
羅南正暈著,苦笑搖頭:“不敢,我才是一竅不通。”
什麼“鑒悟意”“朽斷意”,一看就是禮祭古字體係應用的路子。
他這個禮祭古字專精的學術人才,就算是不會,按理說也該知道的。可他的知識深度或許已經相對可觀,麵上終究太窄,竟然沒聽說過。
嗯,和藍鏃教授他們聊天,說“不會”可以,說“不知道”可就要露餡兒了。
豈不聞“祖庭廣播”,每天播發,想來應該是有極大的覆蓋麵,說不定就是所有宜居星球、所有天淵帝國居民,都會接觸。這時他一句“不知道”,回頭就可能以“有史以為最蠢間諜”之名,送到小黑屋去。
不過,聽向儕醫官和藍鏃教授的說法,帝國官方應該是每天都用“祖庭廣播”來清洗可能的“孽夢種子”威脅,這……也算一種克製手段吧。
羅南的應對還算得體,藍鏃教授就不在意:
“‘二十七意’還是偏應用層,雜揉的東西又多,我對禮祭古字並不如何精通,也能勉強習得。你鑽研禮祭古字,能夠掌握‘觀想時空’,觸類旁通‘時空構形’,又兼通‘幻想學派’的路子,已經是天賦異秉,再去琢磨‘二十七意’種種應用,分心旁顧,並無必要。隻要用心學習,以後登堂入室,說不定能夠直麵時光長河中那些神明、先賢,得意忘言,‘二十七意’不修而自成,也是可能的,而且純正本真,豈不更好?”
他對羅南倒是頗多期許。
羅南隻能是尷尬笑兩聲,顧不得感謝,便通過“葵姨”乃至“蝸牛”的權限,在資料庫裡瘋狂搜索“禮祭古字”“二十七意”有關內容。
結果,葵姨那個明顯限製了“孽劫世”以來有關信息的資料庫裡並無所得,“蝸牛”這邊倒是給出了不少東西,證明“二十七意”在含光星係這邊,確屬常識。
原來是“孽劫世”之後,為了應對“孽毒環境”,多方研究,另辟蹊徑,在“禮祭古字”體係上嘗試開發的速成法門?
由於相關信息太多,羅南也隻是匆匆看了個大概,現在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與藍鏃教授的交流上。
然而很搞笑的是,他的臨時抱佛腳並沒有發揮作用。
藍鏃教授已經從“二十七意”的話題上挪開,說起了更現實的問題:“根據局裡的安排,一個小時後我在廣播裡再激發一次‘朽斷意’,然後羅南尉官……你我就要護送著宿衡校官還有向儕他們,回主基地一趟。”
羅南大大一怔:“去主基地?”
向儕醫官在旁邊發笑:“說是讓‘護送’,其實就是當時所有在現場的人,都要回主基地做一次檢視消殺。畢竟是‘孽夢交互’的現場,彆說咱們,就是各位大君,不跑到璿晶陣列裡麵坐一會兒,也會心頭不安的。”
“就你話多!”
藍鏃教授訓斥了一聲,不過轉過臉來再和羅南講話,意思也差不多:“畢竟是大君級的規則建構與侵蝕,尋常的孽毒汙染遠遠不及,還是回主基地做一次重點消殺比較好。但也不要過於擔心,畢竟主基地有純大君坐鎮,如果說這個世上有誰能百分百發揮‘璿晶陣列’的力量,則非他莫屬。”
所以彆的家族“大君”可以斷代,昌義家就不行?
羅南若有所思,也隻能是乖巧“嗯”了聲。
病床上,向儕醫官則浮想聯翩:“說不定還能麵見純大君,像羅南老弟你這樣的有功之臣,純大君親手給你戴上勳章,也不是不可能。”
羅南隻當向儕醫官是說笑。
卻不想藍鏃教授也道:“羅南先期發現‘夢神孽’的功勳,已由事實確證,一枚勳章是應該有的。而且這次,如果不是‘幻想構形版本役魔卷項目’,重點針對‘夢神孽’,而且恰好覆蓋了‘夢網’元素,現場處置的針對性就不會這麼強——若非如此,後續才真叫麻煩。”
向儕醫官靠在床上,唉聲歎氣:“也不知道我這傷,能換個功勳不?我現在聽見那幾個詞兒,都還覺得頭疼……師範,您可千萬記得幫我申報一下。”
“我會為你申請更強力的消殺的。”
“師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