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四年三月的臨安,雖然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但還是有一件事兒驚動了朝堂,氣的史彌遠在朝堂之上破口大罵葉青是王八蛋!
而這件事,就是連皇後李鳳娘、韓侂胄、錢象祖、孟珙、李立方等人,都覺得史彌遠罵得對,甚至是光罵還有些不過癮,必須得想辦法來治治葉青才行。
如今的臨安等地,不光是尋常百姓都明顯感覺到了茶葉價格上漲的厲害,就是連皇室貴胄以及朝廷百官,都對如今各地的茶葉價格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麼貴!茶葉都跑哪兒去了?怎麼感覺就像是一夜之間,茶葉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一下子使得茶葉竟然成了奢侈品一般,尋常百姓家已經都要到了快喝不起的地步!
除了茶葉的價格讓臨安人在不知不覺間,才驚覺到已經昂貴的快要喝不起時,絲綢等物品在臨安各市,同樣也是悄悄的上漲著價格,雖然浮動不如茶葉那般大,但如今尋常百姓、勳貴豪門也已經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壓力。
之所以絲綢布匹等物,沒有像茶葉那般在價格上實現一夜之間的“突飛猛進”,完全在於燕傾城自始自終沒有放棄燕家的老本行:布匹生意,所以才使得臨安城等地的布料等,沒有出現大的波動。
除了布匹的價格波動很小外,瓷器的價格甚至是可以用紋絲不動來形容,但陶器,特彆是一些在精致的宋人眼裡,足以稱得上是粗製濫造,甚至都懶得拿正眼瞧上一眼的笨重陶器,倒是價格上漲了不少。
而臨安城多年前就已經出現的新生事物,不管是頗黎還是胭脂水粉、香水、香皂等等,價格更是紋絲不動,除了水上貿易的交往之中如今會推銷這些外,在前往絲綢之路的諸多商旅,幾乎很少攜帶這些東西,而攜帶者大多則是全部西出天山,由花剌子模人買走後再繼續推銷向西邊的國度。
崇國公趙師淳當年在揚州就一直坐著瓷器生意,甚至連瓷窯他都有好幾處,而到了京兆府,在今年騰出時間後,趙師淳同樣是重操舊業。
為了能夠讓成本降低,同樣也是為了能夠立刻見到成效,趙師淳於去年開始打算,到今年落成的瓷窯,卻是在葉青的強製命令下,大量燒製著不值錢的陶器。
這些陶器的花紋等形製,也幾乎是以西域等國喜歡的紋飾為主,而且在這些所有的陶器之中,葉青給趙師淳的死命令便是,不求你燒的多麼精致,不求你上麵的花紋寓意多麼巧妙,隻要求你做的陶器必須以結實、耐摔、厚重為主。
顯然,葉青這樣的要求,對於習慣了江南精致奢靡生活的趙師淳來說,完全就是一種侮辱,若是燒製出那般東西,還不如直接把窯口都關了,這些東西哪裡有絲毫的藝術美感,哪裡有能夠讓人賞心悅目的禪意!
因為此事兒,趙師淳沒少找葉青的麻煩,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隨著第一批燒製的這種粗製濫造的陶器,竟然出乎意料的給他帶來了第一桶金後,趙師淳便不再沒事兒跟葉青理論,反而是開始一邊燒製粗製濫造,一邊又開始擴建瓷窯,準備繼續建造燒製精美的瓷器,爭取做到兩不耽擱。
元日前葉青就已經開始秘密囤積茶葉,所以大批量的茶葉源源不斷的堆積至京兆府時,因為並未走向市場,所以更是沒有擾亂北地那薄弱的經濟市場,從而使得北地並未向臨安那般,朝堂上下所有人都對他葉青恨之入骨。
元日前兩三個月的事情,到了紹熙四年的三月才發酵,也讓葉青是小小的吃了一驚,而對於李鳳娘等人罵自己的書信、文書,葉青反而是自鳴得意。
畢竟,這些堆積下來的茶葉、布匹等物,在這段時間內,將會給他帶來不少優秀的戰馬,從而讓他真正的能夠組建成一支,足夠強大、足夠跟夏人,甚至是未來跟蒙古人一戰的騎兵部隊。
幾乎是與葉青在同一時間展開了秘密備戰的舉動,自元日前到紹熙四年三月間,蒙古人通過夏國在河外三州開設的鎮場,同樣置換了大量的鹽鐵茶布等物到蒙古,這樣的舉動,即便是瞎子,都能夠看出來,蒙古人接下來必然是會要有大的軍事動作。
夏國的河外四州,樂、廓、寧以及積石四州,自然是變得異常的繁忙與熱鬨,黃河兩岸同樣是船來船往,大批的貨物由此而更換著主人,大量的商賈一個個眉開眼笑,在各取所需的情況下,每一個人都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贏家。
虞允文在元日過後,也跟著葉青來到了隴城兵營,此時的京兆府……雖然名義上還是虞允文為安撫使,但自元日後,大部分的人都很清楚,崇國公趙師淳,有可能將成為京兆府的下一任安撫使,雖然到如今,葉青並沒有表達過這層意思。
但能夠放心的差遣虞允文到隴城,而後把京兆府留給崇國公跟慶王,以及跟葉青關係逐漸緩和的葉衡三人後,不少人就已經在猜測著,崇國公恐怕在不久的將來,便要成為京兆府的安撫使了。
而至於虞允文的去向,同樣也沒有人相信,如今的他是不得葉青信任了,反而一同認定,接下來的虞允文,必將會得到更為重要的差遣。
“劉克師於湟州來的書信,你看看。”虞允文跟隨葉青,策馬前行於諾大的隴城兵營內,當初還是夏人治下的隴城,完全已經成了這個諾大兵營的後勤補給城池,加上進出關山的商旅,從而使得隴城越發顯得繁忙了起來,時不時的便會有成堆的貨物被堆積在隴城。
“蕃人想要漲價是必然的,如今我們若是繼續加價,反而隻會讓蕃人變得更加貪婪。新春已至,這個時候在做陶器、布匹的生意,確實是有些為難劉克師了。”葉青雙手拿信,任由胯下的戰馬在兵營裡隨意的行走。
“去年秘密囤積的茶葉,如今也已經差不多了,若是再出貨,就會被人家繼續壓價,是否也停下來?”虞允文也有些憂愁的問道。
“自然是要停,蕃人沒有那麼好騙的,想要以舊茶充作今年剛剛從臨安運來的新茶,簡直是癡人說夢。蕃人跟中原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對於宋人抑或是漢人的狡猾,早已經是心知肚明了。花花腸子沒有咱們多,但人家卻是知道一點,隻要認定了他們認為合理的價格後,便不會再輕易的鬆口,除非是他們缺少某些東西了。”葉青把信還給虞允文,而後繼續說道:“積石、樂州、寧州、廓州如今商旅繁多,但幾乎大部分都是被夏、蒙古,還有我們控製的商賈,所以想要再以商易商已經不太可能了。”
“看來隻能是再坑一次李安全了?”虞允文一想起元日李安全那張陰沉的臉,便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
元日前後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李安全就被葉青又坑騙了數萬兩銀子,甚至就連戰馬,也被他坑了近兩千匹,而且還都是一些極為優秀,拉出來就能夠出戰鬥力的良駒。
“哪有那麼好坑?不過這一次倒是還有一招殺手鐧,不管是頗黎還是香水、香皂,雖然對於蕃人、蒙古人,包括大部分的夏人都沒有什麼吸引力,但對於李安全這樣的皇室來說,卻是有著十足的吸引力。隻是我在想……如何能夠把這些東西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又以什麼樣兒的名義推薦給他們才算是最好。畢竟,如今不管是在熱辣公濟還是李安全的眼裡,我葉青就是一個貪婪成性之人,我親自出馬,他們恐怕連我所說的一個字都不會信。”葉青一邊思索,一邊笑著搖頭說道。
“如此一來,看來是隻有我走這一趟了。劉克師還在湟州回不來,你手裡如今能夠差遣至夏國的……除了我,已經沒有最佳人選了。”虞允文看著葉青問道,而後目光便被剛剛行禮而過的一對兵士所吸引。
如今隴城兵營了的兵士,不論是盔甲還是裡麵的衣襯,或者是靴子等等都已經算的上極為精良了。
不過在虞允文眼裡,他更看重的是這些兵士的士氣跟軍紀,比起他當初所率領的宋軍來,最起碼從戰意與士氣上,就能夠讓他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自信。
葉青微微歎口氣,而後隨意的看了一眼虞允文後淡淡問道:“若不是你一力舉薦,我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讓你離開京兆府的。”
聽著葉青語氣裡的一些無奈,虞允文倒是灑脫的笑了下道:“葉衡雖然當年敗給過金人,但你葉青其實心裡也很清楚,那一戰其實並非是葉衡的錯,何況你就是當事人,這點兒我想不必我再過多解釋了吧。再者,舉薦葉衡,並非是看在跟你乃是遠親的關係,而是在京兆府這一年多來,通過我的觀察,還是能夠發現,他是發自肺腑的感慨如今你在北地所取的成就。所以我舉薦,完全為公非是為私。北地缺人是不爭的事實,劉克師被你當成了兩個人在馬不停蹄的用,我虞允文河套三路、京兆府一路,共計四路之地,這一年多近兩年的時間裡,不知道奔波了多少路,腿都跑細了。雖然無怨言,但我其實很清楚,是你葉青手裡實在是無人可用了。”
“劉敏學、劉敏行兄弟二人如今如何?”葉青不經意的問道。
而此刻,在前方的校場上,此時正在進行著戰馬的訓練,數十匹戰馬如狼似虎一般,從高高的山坡上直衝而下,而對麵的步軍,依然能夠臨危不懼,在隊官的嘶吼聲下,紮穩了腳跟,等候著對方的第一波衝擊。
“共治一地之材,比起其父劉德秀來,則是差了很多。不管是河套三路還是京兆府所轄之地,都要比我宋廷於南邊的各路疆域大上很多,人口雖然如今相比起來沒有那邊那麼多,但繁雜事務可是一件都不少,若是想要理順手頭的事情,而且還是從金人手裡收複回來的失地,還是需要時間的。”虞允文頗為滿意遠處那步兵的應戰之策,目光帶著讚許默默的點著頭說道。
“可我們如今已經等不及了,猛虎終究是要出山的,宋軍終究是要踏破賀蘭山的,這一點兒不可阻擋!蒙古人出兵在即,樂州、廓州、寧州的鎮場開設,又給物資短缺的蒙古人補齊了最弱的一環,接下來的時間裡,遼……危矣。”葉青有些惆悵的說道。
“真的就打算這麼無動於衷嗎?以如今你跟夏國的這種關係,數百人入夏進遼,接公主到京兆府應該不成問題吧?”虞允文皺了皺眉頭,現在一切幾乎已經是等同於箭在弦上,不管說什麼,恐怕都已經有些晚了。
不過就如他說的,以葉青如今跟夏國也好,還是跟李純佑、李安全的關係也罷,遣派數百人入夏境進遼國,把遼國公主接到京兆府還是可行的。
畢竟,如今京兆府的勢力已經是非同小可,即便是夏人再恨葉青,即便是他們再提防葉青,但在還未與夏一戰之前,虞允文相信,在夏國葉青這點麵子還是有的,而且是夏人也不得不給的。
“自元日到昨天,白純幾乎每天都要給遼去信,但見效甚微……我隔三差五也會親自修書一封,但每一次比白純還慘,如同石沉大海、毫無音訊,元日後,我已經沒有收到過那邊的隻言片語了。”葉青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陽光顯得格外的刺眼,也同樣是格外的溫和。
“我明日便入關山如何?”虞允文跟著葉青歎口氣,這種自己家的事情,他一個外人自然是不好再多說什麼,不過不管如何說,他還是打心底裡佩服那個遼國公主。
在這個危險的時候,並沒有選擇逃離夏國,而是選擇了與夏國共存亡,某種意義上,比起趙宋宗室來,可是不知道強了多少了。
“你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不管成與不成,都要趕回關山,或者……直接前往蘭州府接應。”葉青點點頭,而後繼續叮囑道:“如今已是三月,春寒料峭,但若是到了五月,我們就不再有時間磨蹭了,不管到時候能夠組建多少騎兵,能夠籌備多少後備戰馬,我們都要在夏人開始內訌後,以迅雷之勢先奪下蘭州才是。”葉青雙腿輕加馬腹,胯下的戰馬立刻輕盈的小跑了起來。
“我知道,如今李安全跟李純佑攤牌在即,談是談不攏的,一個身位新君,想要在夏國宗室之中立威,一個則是想要繼承其父的王爺爵位,誓不罷休,這種事情看似簡單,但既然拖了這麼久,李純佑顯然是不會受迫答應的。依我猜想,如今李純佑不管受不受我們蠱惑,他想殺李安全的心已經是十分堅決了。”虞允文笑了笑說道。
自從去年十月底葉青回到京兆府後,整個夏國還原本比較平和的情形便開始急轉直下,如今已然是兩派勢同水火,特彆是隨著河外四州共開鎮場,就如同是李安全向夏國朝廷叫板一樣,已經是等同於拉開了要戰的序幕。
而如今,就是看誰先沉不住氣,誰最想要誰的命了。
所以到時候一旦兩人之間兵戈相向,京兆府的各路大軍,便有了之前跟李安全達成約定率軍入夏的借口跟機會,明著是派遣小股騎兵為李安全助威呐喊,暗地裡自然是攻城略地,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夏國從牆壁上的地圖中抹去,讓其留存於史書之中,不再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