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白純跟葉青狠狠的吵了一架,這是他們兩人自從認識到現在為止,第一次吵架。
一旁的錦瑟嚇得不敢開腔,而那二十個下人跟丫鬟,則是躲在二進院裡,沒有一個敢出來。
白純的父親白秉忠,任職期間便是以清廉著稱,自然,這種家風也就遺傳到了白純的骨子裡。
所以她壓根兒就看不慣葉青在宮裡那中貴人跟前,阿諛奉承、卑躬屈膝,以及竟然毫無顧忌的獅子大開口,要貪汙朝廷銀子的舉止。
這座諾大的庭院,在白純眼裡,就連角角落落都透著講究,那中庭花園、與中河一牆之隔的後花園,還有這三進院子,包括一草一木,一門一窗,用精致形容都毫不為過。
而且葉青明知這座府邸的用處,朝廷賜給他,不過是要用來看押家人,也就是自己跟錦瑟二人,但葉青竟然當著中貴人的麵,毫無表忠、愛國的熱血的念頭,卻是市儈的隻想著貪汙銀子。
這在白純看來,與那些一旦飛黃騰達,做了官之後就開始忘本的貪官汙吏,沒有任何的區彆,甚至是嘴臉更加的醜陋,一點兒吃相都不講究。
而葉青自然是數落白純不懂自己的意圖,明明自己已經如此鄭重其事的告訴了她該如何做,但白純卻還是毫無所動,依然是我行我素,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自己如何做的意思,這就叫拆台。
於是兩人第一次爭吵的麵紅耳赤,錦瑟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知道什麼是形象工程嗎?這就是形象工程!這就是給人看的,並不是代表著朝廷有意北伐,有意收回失地!如此豪奢的宅院,你以為我想住?要不是為了活命,我還舍不得離開我那狗窩呢!”葉青拍著那寓意為北望中原、收複失地的影壁,看著臉色鐵青的白純說道。
“我不管你為了什麼,你即然是朝廷命官,總之就不該貪汙朝廷的銀兩,更不該一副阿諛奉承的嘴臉對待那中貴人,人都該有自己的尊嚴,不該為了自己的仕途升遷,而失去尊嚴,剛才你那一幕,如果不是我親眼目睹,你以為我願意相信你是那種人。”白純毫不退讓,同樣站在影壁跟前,指著影壁說道。
“你……你懂個……。”葉青不知該如何跟白純解釋,最後無奈的搖搖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錦瑟,嚇得錦瑟急忙往後退了一步,於是歎口氣,儘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語氣,對著錦瑟說道:“跟你家小姐把這裡安置妥當了,然後回咱們家,搬家之事兒明日再說。”
“如果我不搬呢?”白純不妥協,看葉青的意思打算要溜,但她不打算就此放過葉青,臉色依然鐵青,語氣依然冰冷的望著那高大的背影說道。
在她看來,今日必須把今日的事情說清楚,不管如何,小叔子如今處境本來就很危險,他如果不知道收斂,升遷之後就忘本,那麼他以後的仕途會更加危險,甚至很快就會因此而喪命。
伴君如伴虎,這不是一句說著玩兒的話,他現在離太上皇如此近,君王一怒,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副統領,可以承受的起的!
“不搬也得搬!不想死就必須搬到這裡來。”葉青扭頭,看著白純那張毫不退讓、冰冷的臉、冰冷的目光,不耐煩的繼續強硬說道:“這個家我是一家之主,就這麼定了!皇城司還有事兒,我先走了。一會兒跟小姐回家收拾東西,明日搬家!”
說完後也不等白純說話,葉青邁著大步便往外走去,至於馬車跟那幾個禁卒,本意是跟著葉青一同走,但被葉青拒絕,讓他們一會兒送白純回家。
白純望著府門口的一幕,飽滿的胸前不住的起伏著,心裡暗自想著,不管如何,今日也要等他回來,把今日之事兒說個清楚!
一路上葉青的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他比誰都清楚,如果自己不表現的貪婪一些,不表現的對於統領位置有野心,先彆說是趙構,就是那王倫這一關自己都不太好過。
上位者沒有一個喜歡用一個清廉著稱、為人光明磊落的官吏,大宋朝最為吃香的幾個權臣,沒有一個是靠能力成為近臣的,完全是因為他們各自都有著極為明顯的弱點,跟一顆七竅玲瓏之心。
如此才能讓上位者,讓皇帝放心的使用這樣一個人,一個有缺點、有野心的官吏,總比一個事事光明磊落,什麼都不圖的官吏,要好控製的多。
葉青儘可能的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貪財之人,儘可能的讓自己表現的急功近利,甚至因為成為了副統領之後,表現的飄飄然,開始表現的好大喜功。
甚至包括他在王倫跟前所說的國家利益高於一切,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其實說白了,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獲得趙構的信任跟嘉賞,甚至是為了讓趙構徹底放心的用自己,而不是懷疑自己,或者是最後自己被趙構卸磨殺驢!
身為穿越者的好處之一便是,他能夠從很多很多的史料、文集之中,看到曆史長河裡的君王,一些當時代人無法看到的,君王的性格以及鮮明的特征。
這些當時代人的當下,卻是葉青心裡所謂的前車之鑒,所以有了史料、文集的解讀跟分析,要完全掌握一個城府極深的君王的脾氣、性格雖然很困難,但大體的方向卻絕對不會出錯。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跟位置,自然是很清楚,趙構看重他之後,許以他如此大的豪奢府邸,甚至放下君王的高貴身份,來秘密召見自己,顯然絕對不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
就如同那句高風險與高收益是同時並存的道理一樣,自己在得到趙構賜的官職跟府邸的同時,自然是也要麵臨著,相比於其他人更高的生命危險。
如果自己在趙構的麵前,表現的對什麼都沒有野心,如此一來,趙構絕不會欣喜於他得到了一個忠臣,大宋百姓千千萬,無論趙構想要一個什麼樣兒的忠臣良將,想必都不會是多難的事情!
反之,如果想要一個懂他、知他的臣子,則是難之又難。
這個人哪怕是有缺點,即便是再無能,但如果能夠給他去除心病,能夠幫他解決,他不願意被人知道的難言之隱的臣子,那麼趙構自然是欣喜的很。
如果這個臣子,還有著易於他掌控的野心跟缺點,比如貪財,比如想要做一把手的野心,趙構會更加的放心,更加欣喜的任用這麼一個人。
走到皇城司的門口,望著那威嚴的衙門門口,葉青腦海裡突然間冒出了上一世,牛群、馮鞏相聲裡的一句話,上聯: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聯: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橫批:不服不行。
在門口有些愣神的葉青,剛剛緩過神,搖頭笑了笑,正準備踏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趙乞兒著急忙慌的走了出來,看到葉青時也是一愣。
於是急忙走下台階道:“都頭,人已經放進地牢裡了。剛剛抓進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龍統領跟林副統領出去,兩人在問了我為何抓那三個東瀛人之後,便一臉幸災樂禍的神情離去了。”
“那你怎麼跟他們說的?”葉青示意去地牢看看,想不到皇城司內,竟然還有地牢,這個還真是開眼界了。
“我是如實說的,今日那麼多人看見了,就算是我想說其他的,怕是也瞞不住的。”趙乞兒帶著葉青,繞道府邸裡最後一進院子的假山後麵,而後隻見一個大鐵門矗立在那裡。
“我去,這特麼的夠粗的啊!”葉青握著那粗如兒臂的鐵門說道。
“您上裡麵看看就會更吃驚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地牢,簡直是固若金湯啊。”牢門口的禁卒,看了看葉青的腰牌後,便把那大鎖打開,放行葉青跟趙乞兒進去。
台階都是由條石砌成,兩側的牆壁,同樣是用堅硬的條石堆積而成,十步一盞如同鬼火的油燈,亮著黃豆般大小的火苗,堪堪能夠給地牢裡帶來一絲亮光。
“三人在哪裡?”葉青走進地牢後,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臭烘烘的異味兒,顯然這個地牢,更多的是擺設,很少監押什麼人在裡麵。
“刑房。”趙乞兒鷹眼在閃著冷酷的光芒,嘿嘿笑了下說道:“一進來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我一看即然都頭您都把他們打成那樣了,也不在乎多幾下了,就又那個……什麼。”
“那總不能白打吧,就沒有找個噱頭什麼的拷問?”葉青嗤嗤笑了聲問道。
“忘了給。”趙乞兒一愣,他發現葉青比他還要陰。
“既然是從斜風細雨樓那抓來的,斜風細雨樓前些時日,不是正好出過命案嗎?那兩個金人被刺,朝廷一直找不到凶手,問問是不是他們乾的。”葉青走進刑房門口,鐵門被趙乞兒親自打開。
走進去一看,三個東瀛人最起碼表麵上還看不出什麼來,除了當初自己給他們帶來的外傷,跟一個斷了一隻胳膊的,此刻顯得虛弱萎靡外,倒是沒有多大的傷痕。
“這……這樣行嗎?”趙乞兒都有些心虛了,都頭這也太狠了吧!
“試試唄,萬一真是他們乾的呢?說不準他們真的招了,說他們刺殺金使,就是為了挑撥咱們大宋跟金國之間的關係呢?找人來記錄,咱們慢慢問。”葉青在白純那裡憋了一肚子火,此時正好算是找到發泄的地方了,再不利用,就真的太對不起這三個東瀛矮冬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