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乞兒一開始以為葉青是在說著玩兒,但看著葉青那陰冷的麵孔,以及雙眼裡麵若隱若現的殺氣,心中頓時明了,都頭這顯然不是開玩笑啊,這真是要來真的啊。
於是急忙應了一聲後,便快步走出刑房,往皇城司內找記錄刑訊的書辦吏員。
葉青則是緩緩的打量著地牢,不得不說,這地牢建造的確實是成規模,也真是固若金湯,四周全是堅硬的青石砌成,就連地麵,也是用條石鋪就而成。
看著這樣的牢房,葉青笑了笑,心裡道:要是被關在了此地,估計也就穿山甲有可能逃出生天,其他的,嗬嗬,估計沒人放的話,就得老死在了這地牢內了。
隨著外麵的天色漸漸變暗,洪遵好不容易在臨安府的衙門內,等候到了外出剛剛回到府衙的兩浙西路轉運使:史彌遠。
“公子……。”洪遵從府衙等候的廳內,聽到外麵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後,急忙走了出去,剛一看到史彌遠便立刻喊道。
顯得有些風塵仆仆史彌遠一愣,見到是刑部侍郎時,立刻先是揮退了左右的隨從,而後又與洪遵走進了廳內,看了看四下無人之後,才行禮問道:“洪大人可是有要事兒?”
“正是。淨慈寺來了幾位東瀛僧人,昨日在下陪同魏國公一同前往淨慈寺拜訪,今日一早,東瀛僧人的三個護衛,在斜風細雨樓跟鴇子起了衝突,隨即便派人通知了我,不想被一同上朝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得知……。”洪遵坐在旁邊,開始一五一十的對史彌遠解釋道。
“這有何難?即便是抓進了大理寺,沒有刑部的文書,不是也無法對他們怎麼樣兒嗎?”史彌遠還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聽到一半,原來是跟大理寺之間的瓜葛,便神色輕鬆的說道。
“公子誤會了,其實一開始我已經跟大理寺少卿虞允文達成協議,即便是審理,不論結果如何,都會知會大理寺,畢竟隻是一件衝突罷了。但……。”洪遵臉現危難之色,兩手在空中一拍一攤繼續說道:“但就在這個時候,皇城司的也插了一手進來,說什麼也要把人帶走,而且當場就打傷了那三名東瀛僧人的護衛,最後那皇城司新任副統領以皇室壓我,我不得不從,任由他們把人帶走。”
“葉青?”史彌遠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說道:“後來呢?”
“公子……認識那葉青?”洪遵臉上不由一喜,下意識的問道。
“前兩日剛剛在湧金樓喝過一次花酒,談不上有交情,接著說,後來如何了。”史彌遠微微點頭,而後問道。
“就是那葉青獨自一人,眨眼間的功夫就打傷了那三個東瀛僧人的護衛,而且讓我感到吃驚的是,他抓了那三個東瀛人的時候,卻一個斜風細雨樓的人沒有抓,不論是那鴇子,還是夥計,都沒有抓,甚至還讓他們去看傷,說是藥費要讓東瀛人來出。”洪遵看著眉頭依然還皺著的史彌遠說道。
本以為史彌遠說出葉青二字之後,此事兒便會變得簡單一些了,但看著史彌遠依然還皺著眉頭,那麼這事兒就不是那麼簡單,甚至是有些蹊蹺了。
“我父親還不知道吧?你一直在府衙門口等我。”史彌遠沉默了下,然後轉移話題問道。
“魏國公如今人還在淨慈寺,我心想這點兒小事,還是不要先驚動他老人家,所以就一直等著你,想著先跟你通個氣,看看能不能商量個可行的對策出來。”洪遵愣了下後,隻好如是說道。
史彌遠長長籲了口氣,想了下說道:“此人現在立場不明,現在說不好該強硬對之,還是拉攏為好。那日花酒,由湯鶴溪發起,我是作陪。那日連湯鶴溪的拉攏,那葉青都沒有給個明確的說法,足以想見,他突然被提拔為皇城司副統領,其背後必然有與湯相相當的權貴支持他,或者是嫌棄湯相誠意不夠?今日他即然敢如此,必然是有所依仗,如果我們……。”
史彌遠搖了搖頭,再次長籲一口氣說道:“我們現在不適宜逼迫他,而且我的麵子也不一定管用……。”
“那又如何?任他是三頭六臂,我史浩倒是想看看,皇城司什麼時候可以單獨辦理案子了!東瀛僧人的護衛,乃是我史浩請到淨慈寺的,三個護衛自然也是我史浩的朋友,也是我讓洪遵昨日陪他們去的斜風細雨樓,怎麼就沒辦法了!”史浩緩緩的走進了廳內。
史彌遠與洪遵立刻站起了身迎接,而後隻聽到史浩洪鐘一樣的聲音再次響起:“洪遵你去找刑部的衙役,老夫與你一同去要人,我倒要看看,皇城司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飛揚跋扈了!竟然向著一個青樓,也要跟老夫過意不去。”
“父親此事兒是不是……。”史彌遠急忙說道。
“你也跟我一同去,畏首畏尾,瞻前顧後,豈是成大事者所應有?”史浩不給史彌遠說話的機會,冷哼了一聲說道。
史彌遠無奈,這個時候他也知道父親在意的是什麼。俗話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史浩喜歡佛法是出了名的,甚至就連史彌遠都不自覺的受其影響。
而東瀛僧人到臨安,被他從靈隱寺請到了淨慈寺,不想其護衛卻是被皇城司的人,因為一點兒小小的衝突便被帶走了,難道真當他史浩是擺設不成?不看僧麵看佛麵,皇城司如此做事兒,明擺著是跟他史浩過不去。
柳輕煙親自帶著蘭舟跟那幾個夥計來到了皇城司的衙門口,但並沒有見到葉青,隻是看見了趙乞兒。
拿走了那些藥費單據後,趙乞兒便請柳輕煙帶著蘭舟他們回去好好養傷,過幾日等東瀛僧人贖人的時候,賠了銀子再給送過去。
如此簡單隨意的處置方式,讓柳輕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急忙叫住趙乞兒,指了指蘭舟幾人,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這……就這麼讓我們走了?不需要書辦記錄些口供什麼的嗎?或者是也該驗驗這藥費單據的真假吧?”
在她印象中,官府衙門辦理這種民間衝突,特彆是青樓與外國商人之間的衝突案子時,往往會偏向外人,重罰青樓等這些商賈。還從來沒有過,像今日這般,胳膊肘往裡拐,向著自己的人時候。
“怎麼才十兩銀子?”趙乞兒被柳輕煙叫停,低頭看了一眼藥費單據,有點兒皺眉的問道。
柳輕煙愣了一下,見四下無人,才敢低聲蹙眉說道:“已經不少了,蘭舟的傷最重,但也無大礙,不過是養兩天的事兒,其他人都是一些皮外傷,總計下來都不到貫錢,這是聽那家夥的主意,翻了十番的。”
“太少了,這點兒銀子都頭肯定不樂意的。”趙乞兒搖搖頭,明顯不滿意斜風細雨樓十兩銀子的藥費單據,不過這事兒他還得找葉青出主意。
於是想了下繼續說道:“柳小姐您就先帶他們回去吧,都頭正在審理那三個東瀛人,暫時沒辦法見柳小姐,而且這也是都頭的意思,說你們過來後,就把單據留下就行,人就回去好了,此案就算是了結了,該賠的銀子,到時候一文不會少的。”
“就這麼簡單?”柳輕煙簡直不敢相信,葉青這個家夥,徇私枉法到了這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雖然這種人情關係往往都比法理高,但一下子享受到這種特權待遇的柳輕煙,還是有些不適應。
芳心受用的同時,又有些不敢相信,有人在衙門辦事兒,要不要任何事情都來的這麼輕鬆、容易啊。
就像是上一世一樣,如果在衙門口有人可以托關係辦事兒一樣,那種輕鬆快捷,跟心裡有底氣的感覺,總是讓人心曠神怡,雖然明知不可為,但還是讓人覺得很有麵子跟身份似的。
人情世故在華夏民族的骨子裡往往大於法理,這是五千年來一直存在的,從來還沒有人能夠把它,從華夏民族的骨子裡給去除掉。
“就這麼簡單……。”趙乞兒剛說道一半,就看見皇城司這條巷子的拐角處,突然間湧來了整齊的步伐聲,以及一根根火把照亮著整個巷子,一群人開始向這裡跑了過來。
“柳小姐,先去前麵巷子口躲一下,記得彆被人發現,我去稟告都頭。”趙乞兒語氣沉穩,鎮定自若、麵色從容的跟柳輕煙說道。
柳輕煙看了看不遠處那些明晃晃的火把以及人影憧憧,快速鎮定的點點頭,毫不拖泥帶水的帶著蘭舟等人,走到了另外一頭小巷口的大樹下麵,憑借著陰影,幾人站在那裡,不仔細觀察還真發現不了那裡有人。
地牢內,三個東瀛人仿佛一個個都像是落湯雞一樣,一盆盆的冷水當頭澆下,手上的痛苦讓他們眼淚都差些要流乾了。
“為什麼要殺金使?”葉青麵無表情的問道,但三個東瀛人的嘴裡,都被破布塞著,即便是想要回答,也沒辦法回答。
而葉青也不理會,自顧自繼續說道:“想好了再回答,剛才既然會用漢話罵我,那就說明你們懂得漢話。誰想通了,眨眼睛告訴我,我給他把嘴裡的破布拿出來,沒人回答的話,那就不好意思了,一人再斷一根手指。沒事兒,不著急,現在才一人斷了四根手指,還有六個手指跟十個腳趾呢,來得及,不著急。”
看著一個東瀛人在葉青說完後,不停的點點頭,葉青便示意禁卒拿下那東瀛人嘴裡的破布,而後對記錄的書辦說道:“我說你記。”
書辦連忙點頭,這個新任的副統領簡直是個魔鬼啊,人家頂多是屈打成招,他這倒好,完完全全、明目張膽的在栽贓嫁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