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煥是看出來了,郭業這廝油鹽不進,就想著立馬交接,好將自己攆走啊。
他身邊的長隨師爺是童煥的心腹之人,自然清楚刺史金印早就被陳集濤盜走,東翁哪裡能交得出來?
看著自己的東翁童大人被新來的郭刺史催逼得進退維穀,長隨師爺自然是急在心裡。
倏地,他站出身來替童煥解圍道:“郭大人,實不相瞞,前些日子府衙遭了劫,不知哪裡來了幾個飛賊,竟然將刺史金印給盜走了。唉,我家大人也是心急如焚啊,眼瞅著郭大人即將到任,卻被飛賊盜走了金印,真是天降橫禍啊!”
童煥神采頓時煥然,彆過頭讚許地看了眼長隨師爺,然後衝郭業連連點頭稱道:“是極是極,真是天殺的蟊賊,氣煞童某也。郭大人,本官真是慚愧啊。你看這樣可好?你我先行交接,等著郭大人正式履任之後再將刺史金印被盜走一事上報吏部。按照以往的規矩,若刺史金印吏遺失,吏部會知會將作監重新鑄造一枚,然後再下發至府衙來。到時候……”
“打住!”
郭業突然冷著臉打斷了童煥的提議,絲毫不留情麵地斥責道:“童大人,上報吏部再讓將作監重新鑄造一枚金印,這一來一回的南北路程,再加上各道關卡報備批準的繁瑣程序,所需要的時間是多久你應該心裡有數吧?短則半年,長則一年。如此說來,本官這個新任揚州刺史豈不是要有名無實至少大半年以上?而且遺失刺史金印乃是監管不力,在吏部考核上也會得了差評,莫非童大人自己捅下的簍子要本官替你擔著?真是好笑!我倒是想問上一句,你哪位啊?”
被郭業這麼直言不諱地斥責著,童煥臉上頓時掛不住了。尤其是郭業論資曆論年紀都小自己將近兩輪,而兩人彼此的品銜都一樣,心中生出了幾分被人輕侮的羞辱感。
當即,他也放下滿臉的堆笑,破罐子破摔道:“郭大人,那你想怎樣?總不能讓本官憑空給你變個金印出來吧?要不這樣吧,你我暫不交接,本官也先不前往長安吏部述職,繼續在揚州刺史任上坐著,直到替郭大人找回刺史金印,你我再行交接,如何啊?”
“哈哈哈……”郭業突兀一陣狂笑,鄙夷道,“童大人打得倒是一副如意算盤,照你這麼說來,你一天找不回刺史金印,那郭某就一天也不能接任了?莫非童大人心裡就是這麼打算的?”
“胡扯!”
童煥又被郭業譏諷一番,惱羞成怒喝道:“郭大人莫要胡亂栽贓揣度,本官從未有這心思。現在事實就擺在麵前,要交接可以,要刺史金印,哼,沒有!反正本官一心要與你交接好讓你赴任,你卻諸般為難,這事兒便是告到吏部尚書那兒,本官也不理虧。”
“嗬嗬,理虧不理虧也隻有童大人自己心裡清楚了。”
郭業意味深長地盯著童煥,輕聲質疑道:“我倒是很好奇,這刺史金印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就在郭某赴任在即之時被人盜走。童大人,你說這事兒巧不巧?”
郭業這話傻子都聽得出來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指責童煥故意使喚,從中作梗,故意刁難郭業不讓他順利交接。
童煥頓感自己心裡最齷齪的心思被郭業看穿了一般,不顧儀態地上前,指著郭業的鼻子罵道:“放屁,你個黃毛小兒口出不遜,你竟敢栽贓陷害於我?你這是……”
“吧唧~”
陳浪立馬上前一掌將童煥的手指拍飛,凶神惡煞道:“童大人,會說話就好好說話,如果再用你那豬蹄指點我家刺史大人,小心老子將它掰折了。”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折衝都尉竟敢對本官不敬?你信不信本官治你的罪,將你革職?”
現在童煥已經分寸大亂,在他看來陳浪這個鹽幫匪首出任折衝都尉就是沐猴而冠帶,現在居然還欺負到自己頭上了,焉能不生氣?
陳浪呸道:“你算個什麼東西?要治老子的罪,要革老字的職,也輪不到你童煥吧?我家刺史大人還未說話,你扯得哪門子喪?”
童煥氣得怒目圓睜,渾身肥肉嘩嘩抖動,雙眼迸火地叫道:“你,你,你,你……咳咳,氣煞本官了。”
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緊湊的腳步聲突然在廳外響起,緊接著,將近百來號府兵模樣的軍士手執戈矛一起湧入飯廳,將眾人第一時間包圍了起來。
當中一人躋身而出,手執橫刀威風凜凜地喝道:“揚州府兵在此,誰人敢在刺史府造次?”
“呀?劉都尉,你來得正好,快,快將這個鹽幫匪首拿下,這廝欲圖對本官行凶!”
一見府兵湧入,童煥仿佛看到了救星奔了上去。因為帶隊之人昨日他也見過麵,乃是長孫羽默帶來介紹自己認識的新任都尉府果毅都尉劉振軒。
若不是長孫羽默推薦,他也不會這麼順利就讓劉振軒接掌果毅都尉一職。
這下,他總算是等來了援兵。
郭業看著一身明光鎧甲英氣逼人的劉振軒,不由麵露笑意。
而劉振軒所帶來的百來府兵,郭業粗粗也有些印象,正是自己那三百親兵所打扮的。
看來振軒還是沒有徹底掌控折衝都尉府。
郭業指著陳浪,然後衝劉振軒道:“你來得正好,這位便是新任折衝都尉陳大人,你當是好好親近一番才是。”
童煥聽著郭業的話,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兒,難道他們還相識不成?
就在他發愣之時,又聽喝道:“童大人,你彆一口一個鹽幫匪首,剛才不是給你看過兵部衙門的白紙黑字了嗎?陳浪乃是揚州新任折衝都尉大人。”
就在童煥還抱著將信將疑的心思之時,隻見劉振軒突然上前衝陳浪拱手朗聲道:“末將見過陳都尉。”
唰唰唰唰~~
一百府兵紛紛收起戈矛,筆挺立正地站好,齊聲喊道:“我等見過都尉大人!”
這下童煥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敢情兒這果毅都尉劉振軒與郭業,還有陳浪都是一夥兒的。
他將質疑的目光望向長孫羽默,那廝正低頭自顧飲酒啃著雞腿,渾然不理會這邊的嘈雜。
難道長孫公子也……
突然,陳浪一聲喝道:“劉都尉,我懷疑童煥童大人居心叵測,為了故意刁難與阻滯郭大人履任揚州刺史一職,而私藏了刺史金印。現在本都尉命令你們,將童煥拿下!”
“喏!”
劉振軒配合地拱手領命,大手一揮衝眾府兵下令道:“來人,將童煥拿下,聽候郭刺史發落!”
“誰敢?”
童煥突然摒棄了心中的不寧心緒,傲然喝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一沒圖謀造反,二沒作奸犯科,誰敢拿我?”
喝住了劉振軒等人之後,他突然衝郭業陰笑道:“姓郭的,正所謂捉奸拿雙,捉賊拿贓。你沒有確鑿證據,你憑什麼拿我?嗬嗬,遺失刺史金印又非重罪,大不了吏部考核得個差評罷了。你若想借著這個由頭拿我,哈哈,癡心妄想。”
郭業心中暗道,老子就等你這句話!
隨即,他冷笑道:“童大人,你是想要人證物證,是吧?好,本官成全你!”
說罷,他衝劉振軒吩咐道:“本官懷疑刺史金印就被童煥藏匿在刺史府內,你帶著你的手下人給我找,挨個地方的給我找,我就不信翻不出這刺史金印來。”
劉振軒會意看了眼郭業,心中讚道,還是侯爺英明啊,居然能用陳集濤的這招意外手筆來拿下童煥這廝。
陳集濤在前往山坳太清觀之時,便將金印的藏匿地點告知了郭業與劉振軒,要想翻找委實太過容易了。
劉振軒留下幾人將童煥看管住,然後帶著剩下的人統統湧出了飯廳,故意在刺史府內翻天覆地地查找著。
童煥心中冷笑,金印早被陳集濤盜走,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找出來,哼。
約莫過了一會兒,隱約傳來一聲雀躍之聲:“劉都尉,找到了,找到了,就在府衙後院的枯井中呢!”
轟~
童煥麵如死灰,口中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
很快,劉振軒便捧著用油布包裹著的金印來到了飯廳中,呈到郭業跟前,一臉喜色地報道:“大人,找到了!”
郭業接過來將油布一層一層剝開,一方金燦燦呈小山峰型的刺史印璽赫然立在了掌心上。
他端著刺史印璽往童煥眼前一送,沉聲質問道:“童大人,捉賊拿贓,你還有話說?”
童煥心裡就跟撞見鬼一般的發虛,連連搖頭否認道:“不,這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是本官乾得,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郭業搖了搖頭,歎道:“看來你真是要頑抗到底了。好吧,我就讓你心服口服,你不是想要人證物證嗎?如今物證有了,就缺人證了。振軒聽令!”
劉振軒上前一步挺身道:“大人請吩咐!”
“你現在就去將揚州府衙郡丞陳集濤,給我接回來,安然無恙毫發無損地接回來,我要讓童大人心服口服!”
“喏!”
一聽陳集濤三個字,童煥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過來為何郭業能在自己後院找到金印了。
原來陳集濤這廝將印璽盜走後竟然藏匿在了自己後院的枯井中。
該死,該死,莫非陳集濤盜走金印也是姓郭的暗中指使,為的就是今天向自己發難?
瞬間,一切的疑竇統統解開。
童煥雙眼紅如朱砂,險些充血爆出來一般,猙獰地吼道:“郭業,郭業,原來你是有備而來,一切你都早已布局,你,你這廝好深的心機啊!”
郭業笑道:“如何詭辯在人證物證麵前都是蒼白的,童大人。你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說罷,不顧童煥的身份,他衝劉振軒揮揮手,冷峻道:“先將童煥押進地牢,我要將他這卑劣行徑上報朝廷,由朝廷來處置此事!”
一時間,童煥肥碩的身軀便被幾名府兵給強行拖了出去,連帶著他的長隨師爺也被押解了下去。
待得童煥一被帶走,郭業突然衝一直悶頭喝酒不支聲兒的長孫羽默笑道:“童煥今後的宦海生涯估計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惜了。嗬嗬,不過誰讓這孫子跟揚州張家蛇鼠一窩壞到底呢?咎由自取罷了!對了,你說我這算不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啊?”
長孫羽默放下手中的酒杯,抬頭壞笑道:“你這高調出場,一上任就將揚州的前任刺史給整趴下,算是給揚州張家一個下馬威嗎?”
郭業哈哈一笑,反問道:“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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