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對大羲的都城金陵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這裡曾經是他戰鬥和生活過的地方,這裡有著他太多太多的會議。安爭甚至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因為再往前走順著這條筆直的大街一直走,走到大街快到儘頭的地方,就是明法司。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回家的衝動,在安爭看來明法司就是他曾經的家。
可是安爭忍住了,他隻能忍住。
三道書院距離這裡還要走上一個時辰,安爭不打算今天就去書院。書院附近很有很多客棧,大部分來書院參加考核的人都會選擇提前住下,養精蓄銳之後才進去。因為任何細節上的失誤,都有可能導致自己人生沒有轉機。有多少人,將三道書院視為自己夢想開始起航的地方。
安爭也必須這樣做,三道書院不是燕國的武院,太上道場那樣的地方。三道書院的考核之嚴苛,放眼天下也是數一數二。安爭必須讓一個精力充沛且全神貫注的自己去參加考核,因為哪怕就算是被選入二院,每天也是有人數限製的,到了這個人數之後就立刻關門。
而三道書院對這種自薦弟子的考核,每天都隻是在下午才開兩個時辰。所以在三道書院外麵也就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天上午,三道書院二院外麵都聚集不少人,這些人會為了下午的一個名額而拚命。上午打出來威風的那些人,會有更大的機會成為二院的弟子。
大羲龍蛇混雜,那些在民間的年輕天才真的太多了。
可是安爭不打算去那邊的客棧住下,客棧裡人來人往,太嘈雜,而且每天客棧裡也都會發生爭鬥。對於這種爭鬥,隻要是不死人,大羲的官府是不會過問的。
安爭選擇了清齋,距離三道書院不遠處就有一個清齋的分店。安爭有澹台徹給他的身份令牌,可以隨意在任何一家清齋的分店得到最好的幫助。
太陽才剛要靠南的時候,安爭已經在清齋的門口了。
進門,亮出令牌,安爭隻說了三句話:給我一間安靜的房間,我要休息。天黑之後給我送一餐熱飯,簡單就好,不要油膩。第三句是謝謝。
這家清齋的掌櫃一臉迷茫的把安爭迎接進來,一臉迷茫的為安爭安排好,就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遠道而來的也不知道和東主什麼關係的人到底要乾嘛?安爭連多一個字都沒有說,這讓他頗為擔憂。
幸好,那令牌是真的,掌櫃看不出來任何毛病,所以安爭的要求都得到了滿足。
安靜的房間,安爭進來之後倒頭就睡。天黑的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安爭起身,把飯菜接過來,洗漱吃飯。飯菜完全按照安爭的要求,清淡簡單,不油膩。安爭吃飽了之後靜坐半個小時,然後起身活動了一會兒,等到食物消耗了一些之後他洗了一個熱水澡,還在大大的浴缸裡眯了一小會兒。
洗完澡之後安爭再次躺在床上,一覺睡到了天快亮的時候。然後安爭起來,打坐,調理呼吸,順暢修為之力。當東邊太陽還沒有露頭,剛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安爭洗了臉刷了牙,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黑色長衫,然後確定自己帶好了所有需要帶的東西,他走出清齋。
掌櫃的一夜沒睡,看到安爭離開之後就吩咐人盯著。當他們看到安爭奔三道書院去了之後,這才反應過來。
安爭這次去三道書院,乃至於之後的所有考核和比試,都不能使用任何珍貴的法器。這裡是大羲,他的那些紫品法器一旦露出來,立刻就是殺身之禍。
三道書院外麵已經是人山人海,遠遠的看過去至少有上千人聚集,再過一會兒的話隻怕人會更多。三道書院門口的那個廣場已經被擠滿了,這還僅僅是一個二院罷了。
離著還遠,安爭就聽到有人在喊了。
“各位!得罪了!咱們素不相識,也沒有什麼仇恨,但是為了進書院我也不得不這麼做。願意接受我挑戰的請過來,如果沒人願意,那我就隨便挑戰了,一直往前打,打到白線裡邊去!”
“來吧!誰怕誰!”
聲音此起彼伏。
安爭知道二院門口十米外有一道白線,凡是認為自己有資格成為那五十人之一的,就自己走到白線裡麵去。但是隻要走進去,立刻就會有人向你挑戰。要麼打到所有人不敢向你挑戰,要麼堅持夠三十個人。隻要你能打贏三十個,那麼就有資格參加考核。但是打贏三十個也未必能通過考核,僅僅是能獲得一個參加考核的資格罷了。
人群開始沸騰起來,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就耗費力氣。就算打贏了,誰能保證自己可以堅持三十個人的輪番挑戰?與其這個時候就開打,不如等到二院快開門的時候再往前衝。到時候先衝進白線裡麵的,自然能夠進去。
所以很多人為了獲得先進的資格,是不會睡覺的。甚至很久之前就在二院門口守著,排在前麵。然而排在前麵,未必就能進去。
前麵已經有人開始打了,安爭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他抬起手拍了拍前麵那個人的肩膀:“麻煩你讓一讓,我想進白線裡麵去。”
那個高大魁梧的家夥回頭看了安爭一眼,冷哼一聲:“你想過就過?你想去就去?”
安爭點了點頭:“我知道規矩。”
他抬起手,抓著那個壯漢的衣服領子,直接把人扔到了一百米之外。那漢子摔的七葷八素,好一會兒也沒站起來。
安爭拍了拍第二個人的肩膀,那個人全都看在眼裡了,自動讓開了一步。
第三個人回頭看著安爭,是一個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看著安爭,安爭看著他。
“我不想這麼快就跟你打,但是也不想讓你過去,怎麼辦?”
他問安爭。
安爭回答:“簡單,你來打我,我不還手。”
那年輕人顯然楞了一下,然後笑了。他抬起一腳踹向安爭的小腹,凶狠而淩厲。這一腳直奔丹田氣海,一旦被他踹中的話,丹田氣海受損,結果可想而知。
安爭看著那個人的腳過來,臉色沒有任何改變。出腳凶狠的年輕人發現安爭不躲不閃之後臉色變了,腳硬生生的在安爭小腹前停了下來,勁氣吹動了安爭的衣服。他愣在那,罵了一句瘋子,然後讓開一條路。
安爭說了聲謝謝,走過去之後回頭:“做人留一線,你不錯。”
年輕人瞥了安爭一眼:“用你管?”
安爭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皮膚有些黑但是很精神的小夥子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安爭:“你是來相親的?如果不是的話,你廢話太多了。”
安爭聳了聳肩膀,然後轉身往前走,去拍下一個人的肩膀。
那小夥子眼睜睜的看著安爭把六七個人甩出去之後,嘴角往上挑了挑:“大爺的,我以為我就是個猛人了,這家夥更猛。”
他朝著前邊喊:“我叫夏侯滿弓,你叫什麼?!”
“我叫......杜少白。”
安爭隨口編了一個名字,繼續向前。
三道書院二院的考官牛在野翹著二郎腿,悠閒的坐在門樓上看著下麵的人山人海。那些人真的太狂熱了,狂熱到他每天做著一樣的工作也不覺得厭煩。因為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把那些年輕人的狂熱打壓下去,潑冷水。坐在他對麵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白麵書生,看起來三十歲上下,手裡捧著一冊書卷,貌似看的很入神,但是他的眼神卻時不時的看一眼坐在身邊不遠處的那個女子。
女子很美,有一種淡然如水的氣質。雖然相貌說不得一流,但是穿著打扮配上身材氣質,倒也令人心動。女子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一直看著外麵的人群發呆。
白麵書生叫李默金,或許是他爹娘覺得沉默是金這四個字很好,所以才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女子叫息青燈,是三道書院的教習之一,今天是臨時過來替班的。之前的一個考官因為有事不在,平日裡息青燈基本上不會到門口這邊來。她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獨處。旁邊李默金的眼神讓她不自在,所以她寧願選擇看向門外的喧鬨。
外麵打架了,打的很凶殘。
息青燈微微皺眉,她覺得自己不喜歡這樣,可是視線卻一直沒有收回來。
牛在野翹著二郎腿道:“你看看那些底層的人,拚了命的想往上爬,覺得這裡幾十他們的登天路,進了這扇門他們就能一步登天。真是笑話,泥鰍就是泥鰍,非得讓我們來告訴他們真相。”
李默金合上手裡的書冊,淡淡的笑了笑:“沒錯,外麵打的這麼熱火朝天,可是一個讓我看上眼的都沒有。”
牛在野:“李老弟,你真是奢望了。這群人裡麵,你以為能出什麼真正的天才?”
李默金看向息青燈:“師妹,你覺得呢?”
息青燈:“嗯?噢......”
李默金楞了一下,臉色略顯不快。
“那個人。”
就在這時候,息青燈抬起漂亮的手指向外麵:“很好。”
牛在野和李默金都往外看,隻見從隊伍最外麵,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如分開了浪潮的長劍。一個人,穩定,堅定,閒庭信步。從最後麵一路扔人,很快就走到了白線處,然後抬起頭往上看了看。
那少年眼神平靜,似乎沒有什麼是可以阻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