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蹲在周深的屍體旁邊,手放在周深的頭上,手指都在微微顫抖著。
門徒。
安爭在前世從不曾收過弟子,因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太過剛硬,得罪了不少人。一旦自己收了弟子的話,也許等不到弟子學到什麼東西就會死於非命。也正因為如此,那個時候的安爭連愛情都不希望有。他知道那是一條獨行的路,誰跟在自己身邊誰都會成為受害者。
可是在大羲,哪怕是大羲之外,敬仰安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江湖上有很多模仿安爭的獨行俠客,以懲惡揚善為己任。他們做事的時候,往往都會認為自己是安爭的門徒。
安爭覺得自己和曾經的周深是朋友,甚至是可以成為兄弟的人。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周深視自己為先生。
周深臨死之前奮力的抬著頭看著安爭,嘴角在流血卻帶著笑,他說再見......先生。
安爭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割著一樣,以前的安爭如果身邊的人犯了罪他處罰的時候也會覺得心痛,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痛苦的。就算是在西域佛國遇到自己曾經最信任的手下,得知就是他出賣了自己的時候,安爭的心痛也沒有這般劇烈。
或許是因為......周深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另外一個安爭。兩個人有著那麼那麼多相似的地方,所以當初安爭才會對他一見如故。
安爭將周深的屍體抱起來,然後一步一步走出城主府。大街上依然到處都是那些茫然的人,也許他們隻剩下一層驅殼,剝開他們的皮囊裡麵就是一團麵團。可是看起來,他們真的就像是一群良善無欺的好人。安爭抱著周深的屍體從人群之中穿過,沒有人看他們一眼。
那些人的眼神裡充滿了迷茫,他們要麼來回走動要麼站在原地,看著這些人再看看已經變成冰冷屍體的周深,安爭感覺自己所在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安爭抱著周深的屍體走到安古城正中的位置,這是他的城,這是他的家。在這裡,安爭挖開了地麵,將周深埋葬。
然後安爭走出了安古城,似乎沒有任何的留戀。他回頭看了安古城一眼,然後身子突然拔高,漂浮在半空之中。
左手紫日,右手紫電。
【神雷天征】
漂浮在天空的安爭雙手推出去的時候,九十九道天雷如同九十九枚重磅炸彈一樣轟進了安古城裡,翻滾的氣浪和如怒龍一樣的紫色電流在城中掃蕩。安爭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一個過去,讓周深的罪惡成為曆史。也許在安爭的內心之中很久很久都不會忘記這個人這座城,但是隻有心痛。
安爭的身體緩緩的落在安古城外的時候,城中已經是一片廢墟。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朝著聖庭的方向大步而去。
他還有更要緊的事做,無論如何他都要去嘗試。如果能阻止大羲持續對燕國和北方十六小國的製裁,那麼能救下多少人?安爭了解聖皇陳無諾,知道那是一個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斷然不會更改的人,可是安爭也知道陳無諾的思想弱點是什麼,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說服他,可能隻能是安爭。
但是安爭想要見到聖皇陳無諾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哪怕安爭亮明了自己燕國國公的身份,在大羲也沒有人在意他。莫說是一個國公,就算是燕王到了,就算是十六國的國王一塊來,聖皇陳無諾也不會見一麵,因為他們級彆不夠。
安爭如果以官方的身份去求見,最多隻能見到大羲聖庭禮部的一些官員,而且連個侍郎都見不到,最多也就是見到一些五六品的小官。指望著這些小官能起到作用?指望著他們能把自己引薦給陳無諾?
第二個辦法,那就是自己闖進去見陳無諾。這更沒有一分的成功概率,以安爭現在的修為境界,彆說進聖庭,進皇宮,連靠近都靠近不了。隨隨便便一個聖堂的高手,隨隨便便一個聖庭將軍,又或者是隨隨便便一個皇宮裡的一等甚至二等侍衛,都能讓安爭絕望。
幸好,安爭了解大羲。
要想見到聖皇陳無諾還有第三個辦法,那就是三道書院。
三道書院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雖然名字叫做書院,但是這裡也是代表著大羲最高水平的修行教導之地。大羲每年都會從各個階層之中選拔最優秀的年輕人進入三道書院,在書院之中接受最好的教育,這些年輕人從書院畢業之後,將會直接進入軍方,或者聖堂個衙門裡做事。當然,是最低級的地方,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的曆練之後,將會得到重用。
安爭的想法就是先進入三道書院,按照慣例,大羲聖皇每個月都要去一次三道書院,親自檢驗這些學生們的成就水準。每個月的二十八號,陳無諾都會到,風雨無阻。安爭算計了一下日子,自己如果在一個月之內進入大羲聖庭的話,是下個月的月初,然後想辦法進入書院,有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準備。
隻有二十天,雖然機會依然相當於零,可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聖皇陳無諾當然不會誰都接見,他來三道書院接見的學生人數是五十個之內。這些人都是三道書院之中的佼佼者,經曆過月考之後的前五十名才能擁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安爭要在一個月之內從邊疆趕到大羲聖庭,然後用二十天的時間非但要考入三道書院,還要在月考之中打入前五十。
這不是燕國,不是北方諸小國,而是大羲。在大羲聖庭最好的書院裡,剛入院就打入前五十,這其實就是癡人說夢,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安爭從來都不是一個拖遝的人,確定了方案之後就立刻實行。三道書院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進入的,雖然沒有每年才招收一次學院的那種規矩,但是考核極為嚴格。要想進入三道書院有三個法子,第一,大家族出身,有家族長輩的推薦,並且體質非凡,這樣的人經過簡單的考核之後就能進入書院。
第二,軍方或者其他衙門的推薦,這些已經在某些領域有所成就的年輕人被自己的上司所看重,拿著軍方或者各衙門的推薦信進入書院考核。考核比第一種要嚴格一些,但也還好,被推薦的都是真正的天才,當然不會被這種考核直接拒之門外。
第三,是最複雜也最艱難的一種。因為大羲一直標榜著百姓自由,所以任何一個年輕人隻要是修行者,覺得自己足夠優秀,都可以自薦進入書院接受考核,書院不得直接決絕,這是陳無諾立下的規矩誰也不能更改。但是,正因為如此,抱著僥幸心理想進入書院的年輕人太多了,誰都想一飛衝天,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一飛衝天的潛質。
這第三種是考核最嚴格的,而且有書院專門的一個部門負責,人員眾多。每一個負責考核的人都修為強大,而且閱曆非凡,最主要的是他們嚴格。誰也彆想靠送禮進去,因為通過這種方式想進書院的人也送不出去什麼了不起的東西,能讓那些考官看上眼的東西,這些人拿不出來。
就算是僥幸過了考核這一關,也不是直接進入書院修行,而是進入二院之中接受長達三個月的觀察。經過三個月的層層篩選,其中的佼佼者才能有資格進入書院的一院考核,通過者才能進入一院學習。
一院的考核,比二院的考核要難的多的多。
所以這安爭選擇的這第三種唯一可行的辦法,也是希望渺茫。他隻有二十天左右的時間,因為他耽誤不起,他還要儘快趕回燕國去。二十天,如何在二院脫穎而出?以至於讓二院的教習不顧規矩,推薦他進入一院?聖皇陳無諾可是不會接見二院弟子的,甚至連個正經的官員都見不到。
但是既然有希望,安爭就不會放棄。
一路上安爭急著趕路,也沒有什麼影響他的事發生。從邊疆安古城到聖庭的距離,相當於安爭從燕國到安古城的幾十倍,因為聖庭在大羲南方,而安爭是從南往北走的。一路上走過風景壯闊的大羲北方,進入風景秀美天下無雙的大羲江南,安爭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趕路,比預計的提前兩天到了聖庭城外。
外人習慣成熟大羲的都城為聖庭城,但是實際上,這座城叫做金陵。
金陵城之壯闊,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做為天下第一大國的天下第一大城,這裡的一切都足以讓外來者震撼的無以複加。不說那可以並排二十輛馬車進入的城門,不說那一眼看不到頂的城牆,不說那城牆上威力巨大的足以讓任何一個囚欲之境巔峰修行者都為之膽寒的弩炮,直說官道兩側距離金陵城還有五十裡就出現的路燈就讓人心生敬畏。
金陵城外五十裡開始有路燈,三米一個,每一個路燈上都有一顆夜明珠。每一個路燈都是一個小型的符文法陣,吸收日月之光,彙入夜明珠之中,保證整夜明亮。
在西域佛國,每天都要大量的人去大雷池寺所在的金頂國朝聖。在大羲何嘗不是如此?那些慕名而來的人,哪一個不是帶著朝聖的心情來的?
有人曾經說過,此生看一眼金陵城才是死而無憾。就算是大羲的百姓,一輩子能來一次金陵城的人也沒有多少。大羲太大了,普通人從邊疆走到聖庭的話,需要很久很久。大家都對聖城心生向往,可是誰又真的有能力有決心花費一年甚至幾年的時間走在路上?
還好,安爭有清齋的身份憑證,所以進入金陵城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阻礙。守城門的士兵隻是例行檢查了一下之後隨即放行,進入聖城的人形形色色,誰也不知道其中藏沒藏著什麼大人物。而這些士兵也早已經見怪不怪,對於安爭年紀輕輕就是一個分店的掌櫃,在他們看來也沒什麼稀奇的。
“歡迎來到大羲,歡迎來到金陵。”
守城門的士兵將安爭的身份憑證遞給他的時候如此說。
安爭點了點頭,道謝。
“不是來,是回。”
安爭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邁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