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神一鬼(1 / 1)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946 字 25天前

魚道真易容後趁夜色逃出了金陵城,沿著秦淮河南下,到了方山附近的葛橋,橋中間站在一人,青袍負手,就跟幽靈似的,若不是他故意顯出身形,估計擦肩而過也未必能夠發現。

“你是誰?”

魚道真停住腳步,心中驚疑不定,她的行蹤向來隱秘,為了確保沒人跟蹤,還在城內故布疑陣,穿梭在四個一早就布下的宅院裡,並從其中一間宅院的密道進入青溪,潛遊到秦淮河,經過土山後再上岸疾行。

她自認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可眼前這人卻仿佛特地等候在葛橋,算準了她會從此經過,實在可怕。

“神師匆忙離京,欲往何處?”

那人轉過身來,平淡無奇的死人臉,正是山宗念念不忘的清明。

魚道真嬌笑道:“我還當哪來的剪徑小賊,原來是清明郎君……”

“哦,你認得我?”

“郎君可是驃騎將軍身邊第一等的可人兒,我就是想不認得,可也止不住旁人拚命的向我提起呢。”

魚道真扭著腰肢,款款走進,煙視媚行的樣子就算是神仙也要動了凡心。清明平靜的道:“既然認得,那就省得麻煩,神師隨我回城吧!”

魚道真側過頭,輕吐香舌,似小鹿受驚般舔了舔紅唇,明眸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道:“我若是不肯呢?郎君舍得對小女子動手麼?”

換了彆人,麵對魚道真這樣的絕代尤物,實在不好說舍不舍得,畢竟以徐佑的定力,當初在太子東宮初見時也被蕩的心緒不寧,偏偏清明非男非女,早沒了凡人的愛欲,魚道真的容貌,對他而言,和豬狗並無二致。

清明微笑道:“神師若是小女子,世間哪還有須眉?”說著笑容不減,燭龍劍攸忽出鞘,劍尖輕顫,似乎有黑色的煙霧繚繞周身,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起,把迎麵而來的數十枚暗器擊落。

魚道真縱身躍入河中,正要借機遁走,清明淩空飛掠,燭龍劍沉入河麵三寸,輕輕一攪,卷起的水牆撲頭壓了過去。

魚道真如遭雷殛,無奈的重新回到橋上,清明仿佛沒有動過,還站在剛才的地方,微微笑著,落在魚道真眼裡,真是討厭極了。

“郎君舍不得我走,那我就不走了。”魚道真渾身濕透,袍襟大開,胸前的那抹白膩比月光還要耀眼,嫋嫋走來,濕衣勾勒出美妙的腿部的輪廓,開合時若隱若現,天香國色,不外如是。

到了近前,越發的驚豔,青絲滴著水珠,嫵媚和清麗夾雜在一起,如夢如幻的眸,如泣如訴的唇,當真是風情萬種,我見猶憐。

欺霜賽雪的玉手搭上肩頭,若有若無的香氣從鼻端鑽入,魚道真柔弱無骨的身子纏上了清明,秀美的脖頸高傲的揚起,喉嚨裡發出細若管弦的低吟,千般情思起於容成,萬般依戀終於玄素,附在他的耳邊喃喃私語:

“郎君,郎君……”

清明木然,道:“媚術就是這樣?很無趣!”

魚道真驚呆當場,差點被媚術反噬。她的禦魅魔功不善打鬥,可最擅長惑人心智,出道至今,隻要是男子,還從沒有失過手,就算是小宗師也躲不過去,除非不給她全力施為的機會,在禦魅功發作之前出手將她殺死。

所以看到清明這麼托大,站立不動任由她摸到了身子,心裡早把對方看成了死人。隻要清明露出半分色授魂消的神色,立刻就會被她的雙手插入心臟,可沒想到清明不是托大,而是根本沒有受到媚術的影響。

“這……這不可能!你是不是男人?”

“我不是!”

魚道真愕然的表情還在臉上,胸口劇痛,徹底昏迷了過去。

等她悠然醒來,置身一個小小的地牢裡,手腳用鐵鏈拴著,兩盞油燈忽閃忽閃,環境還算乾淨,也不潮濕,和廷尉獄、黃沙獄截然不同。

魚道真蜷縮在牆角,雙手抱膝,下巴放在膝蓋上,褪去了平時的妖媚,安靜的如同冰封了千年的白蓮花。她不言不語,枯坐了不知道多久,房門打開,徐佑走了進來。

清明跟在身後,搬了食案和熱騰騰的食物,擺放完之後,給她鬆了手鏈。魚道真整了整衣裙,正襟危坐,容顏冷冽,像極了名門世族的大家閨秀,和那夜在葛橋上和清明的對峙判若兩人,可偏偏恰到好處的把肩頭到臀後的起伏曲線展現了出來,吃飯時更是儀態端莊,渾身上下沒有露出半寸的肌膚,卻把人勾的口乾舌燥,幾欲衝上去把她揉碎了吞進肚子裡。

這是媚術大成的標誌,已擺脫了色和相的低級誘惑,舉手投足,無不照應每個人內心深處最想要釋放的那種求之不得的渴望。

徐佑輕輕拍手,道:“神師能以女子之身,不到六品的修為,將金陵城裡那些眼高於頂的男人們玩弄於股掌之上,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媚術,不僅對清明沒用,對我也沒用!”

他突然一把捏住了魚道真的脈門,歹毒奇詭的朱雀勁侵入肺腑,逆轉真氣,斷絕生機,如千萬隻蟲蟻在腐爛的肌膚上爬行,然後一點點的啃噬乾淨。

魚道真發出淒厲的慘叫,瞬間汗透重衣,俏臉蒼白如紙,萎靡於地,身子由於疼痛變得有些扭曲,纖纖玉指抓著石板的縫隙,指尖碎裂,卻還是死死的咬著牙,任憑鮮血流出唇角,沒有求饒。

徐佑坐在椅子上,靜靜的俯視著掙紮翻滾的魚道真,足足一刻鐘,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才漸漸停止。魚道真幾乎脫了水,匍匐地麵,像是快要窒息的人浮出了水麵,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已經變得青紫的臉逐漸恢複了一絲血色。

“神師若肯如實回答問題,不再用媚術和謊言來挑戰我的耐心。我可以答應,剛才萬蟻噬骨的滋味,不會再有下一次。”

“好……”

魚道真沒有猶豫,她自認見識過世間太多殘忍的刑罰,可無一能和徐佑的手段相提並論,那種陷入最可怖的噩夢裡無法自拔的痛苦,她絕沒有勇氣承受第二次。

她不知道的是,這樣的痛苦,徐佑足足受了三年!

“神師請坐!”

魚道真規規矩矩的坐著,再不敢有絲毫的媚態。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人可以曉之以利,最主要的是,天下男子無不見色起意,這些都不難對付。可徐佑不同,他心如磐石,意誌堅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偏偏又極有手段。

剛開始交鋒,魚道真就充滿了無力感,隱隱覺得沒法子和徐佑對抗。徐佑之所以一上來就施展雷霆手段,就是為了以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摧毀魚道真的心理防線,對付她這個層次的人,其他的都沒用,隻有絕對的強勢,才能讓她臣服。

“神師,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自幼江州長大,夫死後隨異人學道術,從而結識了始安公主和太子,這才入了京……”

“我沒問你的出身,我問的是……”徐佑微微前傾,凝視著魚道真的臉,道:“你在京城攪風攪雨,到底屬於哪一方的勢力?”

“我?我孤身一人,若說有屬,自然屬於安休明……”

徐佑歎了口氣,道:“我給過你機會了!”

魚道真心口猛然一跳,玉容失色,道:“彆……”

兩指點在了肩頭,朱雀勁開始肆虐,這次持續了三刻鐘,魚道真直接昏迷了過去,可哪怕昏迷,身子還在受不住的顫動著,可想而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再次醒來,魚道真頭發散亂,滿身臟汙,跟之前的顧盼生姿判若兩人,徐佑冷酷的聲音傳入耳中:“神師,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誰?”

“我是司苑天宮的五天主,奉命接近安休明,博取他的信任……”魚道真虛弱的回道。

“很好!”徐佑笑了笑,道:“神師,看來你終於有了點誠意。”

魚道真見徐佑毫不驚訝,頓時如五雷轟頂,道:“你早就知道了?”

徐佑顯得高深莫測,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又道:“你們的計劃,就是誘使安休明學的乖戾不堪,為皇帝所厭惡,最終弑父謀逆?”

“是!”

“為什麼?安休明若是順位登基,四海賓服,你們豈不更好?”

“順位登基,江東不會亂,六天就沒有機會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徐佑冷笑道:“就憑你們?”

魚道真抬起頭,忍不住辯道:“若非都明玉擅自率七非天宮在錢塘起事,提前暴露了六天的實力,引來朝廷和各方的圍剿,隻需再等幾年,安子道被殺,安休若定要奪嫡,中軍和荊州軍兩敗俱傷,再合六大天宮之力,占揚州,據江州,裹挾青、徐,進而席卷天下,並不是難事!隻可惜六大天宮各行其是,貌合神離,大天主統禦無方,導致一步錯,步步錯,終至回天乏力……”

這倒也是,都明玉以七非天宮擾亂了江東半壁,實力之強,有目共睹,真等到安氏內鬥,六天突然發難,結局怎樣,還真不好說。

“既然都明玉提前暴露,六天傷亡慘重,想要起兵奪取天下的構想不再可能,更應該助力安休明坐穩皇位才對,畢竟有你這位安休明言聽計從的神師在,對六天大有裨益……為何我看你們的出招,似乎不僅僅坑了安休若,連安休明一起坑了呢?”徐佑道:“安休若是被你們的人毒死的,這個我也知道了。”

“金陵之變的當夜,六天負責謀劃一切的鬼師被人所殺……”說到這裡,魚道真停頓了一下,看了徐佑一眼,顯然六天已經找到了正主,又垂下頭去,道:“等新鬼師接任,局勢已經生變,大天主受了重傷,其餘各宮的天主也接連生了異心,六天求取天下之誌,已然成了癡心妄想。所以新鬼師改變了策略,退而求其次,先讓我誤導安休明采用錯誤的兵略,給荊州軍可趁之機,以此消耗中軍的兵力。等荊州軍占了上風,再殺了安休若,引得荊州軍動蕩,讓中軍反撲……如此,可以達到把中軍和荊州軍同時消弱的目的!等到了恰當的時機,由我殺了安休明,讓荊州軍取得最後的勝利,這樣一來,繼承大統的隻能是受到揚州門閥支持的安休林。他若登基,徐郎君自然水漲船高,以你和天師道的不解之仇,孫冠彆無選擇,隻能在益州起兵造反……彼時,中軍已在內鬥裡傷亡殆儘,荊州軍也元氣大傷,揚州軍不足為慮,朝廷急切間奈何孫冠不得,雙方若對峙經年,正好給了六天休養生息的時間……隻要等到大天主傷勢儘複,重新整合六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僅可以滅了天師道,終結三天正法和六天故氣的仇怨,說不定還有爭一爭天下的機會……”

“好毒辣的手段!”

徐佑聽得心驚不已,幸好郭勉足夠厲害,儘早發現了六天的蹤跡,又和他聯手穩定了局勢,保存了荊州軍的大部分實力,加上中軍喪失了鬥誌,投降多過死戰,沒有造成雙方太大的傷亡數字,否則的話,一切都如鬼師所料,真正稱得上算無遺策!

“這位新任鬼師……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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