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莽在搞定自己的老爹後,站在原地愣了好長時間,木然掃過四周拿著鋼弩的親衛,好半晌才平靜的說道:“把這裡不止一下,偽裝成唐人行刺的樣子。”
“遵命!”四下裡的親衛沒有一個敢於他對視,紛紛低頭。
弑父,即便是在規矩不多的遊牧民族也是一件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在這裡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女人,弟弟可以繼承哥哥的女人,但弑父卻與中原一樣,會受人所鄙!
曳莽站在人群中間感受到了那種莫名的壓力,輕哼一聲掀開牙帳的布簾走了出去,打算去外麵透透氣。
可當他走到帳外的時候,立刻便被眼前的一切嚇了一跳,剛剛提到的大度設、拔灼正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他。
“曳莽,父汗在哪裡?你帶人圍住牙帳到底想要乾什麼?”拔灼年輕一些,看到曳莽出來忍不住急聲問道。
“乾什麼?有人在我出去之後行刺父汗,你們距離牙帳如此近,難道就沒有發現?現在父汗已經身故卻來問我?!”曳莽臉上露出激憤的表情,一副賊喊捉賊的樣子。
“嘩……”原本安靜的場麵瞬間有了一絲混亂,無數人驚訝的將目光投向曳莽,疑惑、猜忌、憤怒各種不同的情緒充斥在天地之間。
“都閉嘴!”大度設麵無表情的一擺手,冷冷的看著曳莽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可敢再說一次?”
草原上的漢子,向來習慣於直來直去,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即便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也不會像中原的那些漢人一樣花裡胡哨。
所以三言兩語間,事情便已經趨於明朗,隻待曳莽再次確定便立刻就會有一場血腥的廝殺。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對峙的人群外傳來一陣淩亂的馬蹄聲,一個斥候打扮的人崔馬越過眾人:“幾位王子,外麵有大唐西域軍團兩千人馬,要我們將搶劫財物的盜匪交出去。”
這是什麼情況?大度設與拔灼狐疑的對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曳莽。
在場的這些人裡隻有曳莽是剛剛從外麵回來的,而且回來之後他的部下手中便多了無數大唐的製式鋼弩,如果說其中沒有貓膩兩人是絕對不會信的。
“看我做什麼?那些唐人就是來接應那批刺客的,什麼討要盜匪全是借口。”曳莽自家人知自家事,明知外麵的唐軍是來找自己的,但卻給他們扣了一頂刺客的帽子。
可大度設與拔灼也不是傻子,不會聽他的一麵之詞,況且眼下這個局麵的確有些複雜,他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接下來要怎麼辦。
所以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便下達了命令,讓前來討人的唐軍將領帶上十名親衛進來詳談。
真珠夷男死了,薛延陀汗國群龍無首,可汗的死因固然重要,但誰來做下一任可汗更加重要。
曳莽、大度設、拔灼三人目前實力又不相上下,有製式鋼弩在手的曳莽甚至還隱占上風,這樣的情況是另外兩人十分不想見到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千大唐西域軍團的精銳幾乎成了壓倒任何一方的砝碼,如果能爭取到他們的支持,剿滅曳莽隻在彈指之間。就算不能取得他們的支持,把他們的主將騙進大營控製起來,對大度設與拔灼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度設才會決定將尉遲寶林和席君買請進來,同時隻讓他們帶上十個親衛。
但是大度設過高的估計了自己,當他的命令傳達到外麵之後,兩千唐軍並沒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而是在席二愣的命令下刀箭出鞘,殺氣騰騰的向嚴陣以待的薛延陀人逼了上去。
這下子薛延陀人徹底懵了,眼看唐軍離他們越來越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應付。
他們集合到這裡是因為得到曳莽叛亂的消息,主將早就跑到牙帳那邊聽消息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處在權力中心之外‘不得煙兒抽’的邊緣人,根本沒有權力決定是否要與大唐軍隊開戰。
再派人去請示已經來不及了,而與唐軍開戰明顯又是不智的行為,無奈之下薛延陀人選擇了後退,數萬人在兩千人的逼迫下不斷後退。
一步、兩步,越退越遠。
可是他們因為不想與唐軍作戰而後退,但處在核心圈子裡的人卻不知道外麵的情況,隨著外麵人不斷的向內部湧處,一些騷亂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而正是因為這一點點的騷亂,引發了一連串不可估量的連鎖反應。
……
大唐長安,東宮麗正殿,正在跟幾個老家夥討論有關軍校問題的李承乾被一陣嘈雜的爭論聲打擾。
“去看看怎麼回事!”被打斷了發言的李承乾麵色不愉,扭頭對楊雨馨說道。
“是!”脆聲聲的應答聲中,楊雨馨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何人在此喧嘩?”
“小雨姑娘,臣有要事稟報殿下,煩請通報一聲。”楊雨馨的出現讓外麵的爭吵聲停了下來,崔鈺甩開與他糾纏的持金吾,抱拳說道。
“殿下正在與幾位國公商量事情,崔府君若是不急等上片刻可好?”作為李承乾的貼身女官,小雨姑娘自然分得清誰關係遠近,見來人是崔鈺,緊繃的俏臉稍微緩和了一些。
“事關重大,小雨姑娘還是給通稟一聲吧!”崔鈺腦門上全是汗水,看著楊雨馨的眼神滿是倔強與執著,似乎她不去通報就要繼續鬨騰下去。
楊雨馨猶豫了一下,感覺崔鈺並不像是那種無中生有人的,最終點點頭說道:“你先等一下,我去給你通報,不過殿下見不見你我可決定不了。”
“多謝小雨姑娘,不過某希望能與殿下單獨談談。”想到剛剛得到的驚人消息,崔鈺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等著吧!”楊雨馨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返回書房之中,‘咣當’一聲將房門關了起來。
……
片刻之後,書房的門再次打開,李承乾在夜魅的陪同下走出來:“老崔,什麼事這麼著急,竟然連一時半刻都等不了?”
“殿下,出大事兒了。”崔鈺四下打量一眼,見身邊沒什麼礙眼之人,壓低聲音急聲說道。
“出什麼大事兒了?”李承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最近這段時間除了許敬宗和李義府兩個在長安周邊到處找人麻煩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眼下崔鈺如此急迫,難道是這倆貨被人給殺了?
不過李承乾的猜測並沒有成為現實,崔鈺也沒有給他繼續猜下去的時間,直截了當的說道:“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死了!”
“誰?”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李承乾皺起了眉頭。
“就是真珠夷男,陛下親封的薛延陀毗伽可汗!”崔鈺補充道。
聽完崔鈺的解釋,李承乾算是將名字與人對上了號兒,嘖了一聲說道:“那老貨是怎麼死的?前段時間不是還活蹦亂跳的派人來長安朝貢麼?”
“被我們的人殺的!”
“咳……”崔鈺的答案讓李承乾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咳了個半死,用詭異的目光看著老崔:“咱們的人是啥意思?大唐的人還是……”。
“就是咱們的人,西域軍團!”崔鈺不等李承乾說完便接過了話頭。
“扯特麼犢子,西域軍團一共才派出去兩千人,怎麼殺那個真珠?你可不要謊報軍情。”李承乾絕對不會相信尉遲寶林和席二愣兩個可以帶著兩千人殺入薛延陀人的腹地,在其牙帳中將真珠夷男搞死。
“至少在漠北消息就是這麼傳的,不過眼下漠北那邊已經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了,是不是我們的人乾的已經不再重要。”崔鈺再次壓低了聲音:“不過真珠夷男的確是死了,而且他的親衛都是死在三棱矢之下。”
“這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李承乾搖搖頭,否定了崔鈺的判斷,轉而又問道:“現在呢?現在尉遲他們在什麼位置?那批丟失的鋼弩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全部都在薛延陀部,可見東西一定是他們劫走的。至於說尉遲將軍他們……,他們眼下正在草原上與薛延陀人作戰。”崔鈺到底是地府的判官,可以掌握很多第一手消息。但是因為事情並不是他親眼所見,所以隻能根據一些流言蠻語來推斷事情的真相。
李承乾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書房,腦中閃電般做出一個選擇:“老崔,一會兒你回去繼續盯這件事情,必須把真珠夷男的死因搞清楚,另外還要查一下誰才是這次事件背後的主謀,今天晚上無論是否有結果,都要回來一趟。”
“是!”崔鈺在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都告訴李承乾之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領命之後轉身便走。
而李承乾則帶著夜魅晃晃悠悠的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坐到橢圓型的會議桌旁,看著候君集、柴紹、李靖等人笑著說道:“下麵的人不懂事,遇到一點問題就大驚小怪,耽擱一些時間還望叔伯們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