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老板的樣子,眾人頗感不解,跟著他出了山莊,又繞過一條小路,到了一片桃林外圍。
顧璵抬眼望去,不由微微驚訝,那不知多少畝的桃樹林已經連成一片。看不見樹,看不見花,隻有桃紅色的霧氣彌漫其中,氤氳升騰,綿密連連,就像從平地上湧出的一股綺麗雲霞。
“狗呢?”江凡也四處望望,按住心中詫異。
“就在前麵,就在前麵!”
老板的臉莫名擰成一團,就像看到什麼無比惡心的東西而導致的肌肉失調的那種反應。他一步步領著眾人上前,忽叫道:“這霧又擴散了?昨天還沒到這兒!”
“昨天在哪裡?”顧璵問。
“在,在哪兒!”
老板撿起一顆石子,往前丟了兩米遠,顫聲道:“就在那個位置,狗也在裡麵。”
“汪……唔……汪汪!”
似聽到了人語,蒙蒙的霧氣中突然傳出了幾聲犬吠,聲音淒厲、嘶啞又異常精神,就像帶著難以忍受的痛苦和亢奮。
眾人都有些驚悚,這片桃色雲霞貌似不動,其實細細觀察就會現:那甜膩漂亮的團團霧氣,竟然在不斷翻滾,似一點點的往周遭逸散。
“顧先生,您怎麼看?”張鴻儒皺眉問道。
“還看不出什麼,把狗弄出來再說。”
顧璵神識一掃,剛好在三米左右的地方找到了那隻狗,臉色也不太自然。
“好,我叫人拿些長勾和繩子。”
張鴻儒正要吩咐下去,卻見顧璵擺擺手,然後在下一秒,眼前這人就突然消失,化作一道虛影沒入霧中。
“顧……”
“小心……”
旁人紛紛肝顫,大呼小叫,可沒等完全出口,那影子又飄了回來,手裡還提著一樣東西。
“砰!”
他把那東西一扔,眾人齊齊過來觀瞧。
“嘔!”
有個年輕點的隊員瞄了一眼,就彎下腰連連嘔吐。老板更是退後數步,看都不想看一眼。張鴻儒和江凡是老江湖,變態場麵見得多了,此刻也有點ho1d不住。
那是一條很普通的大黃狗,皮毛已經消失不見……哦不,應該說還剩下一點。就像膠皮扔在通紅的鐵爐子上,嗞拉嗞啦燙熟後,萎縮變黑,又爛又粘的糊在身上。
身體就更不成樣子,血管、神經、骨骼、肌肉等等,都像被什麼東西腐蝕、摧毀。頭部還相對完整,一隻眼變成了血窟窿,另一隻眼球吊在外麵,輕輕晃蕩。
而最難受的是,這條狗竟然沒死!
它還有呼吸,還有詭異的興奮感,在雙腿之間的某處,某個不可言說的器官,哪怕爛掉了多半,也要直挺挺,**的宣告主權。
丫渾身都充滿了一種瘋狂的**,拚命的想站起身,去泰迪,去泰迪,去泰迪。
妥妥的,太特麼惡心了!
“昨天我們找到它時,它就躺在那裡。我們也不敢動,不敢殺,隻能等你們過來處理。這狗不是中了什麼病毒吧?它能傳染麼?”老板臉都綠了,勉強解釋道。
沒辦法,現代社會資訊達,人人都有腦洞。此情此景,難免會生出一種荒謬的末世感。
“不要妄自揣測,更不要造謠,要相信政府的能力!”
江凡立刻警告,又揮揮手:“拖回去,送到研究所!你們小心點,彆沾到身子!”
“是!”
當即,便有幾人取來工具,謹慎又謹慎把黃狗裝進箱子,又運到車上。
張鴻儒見顧璵一直不語,便湊近問:“顧先生,您沒事吧?”
“哦,沒事……”
他晃過神,道:“這霧氣應該帶有強烈的腐蝕性,並能乾擾神智,甚至有類似興奮劑之類的影響,確實很厲害。”
“而且它還在擴散,這是最危險的,您覺得該怎麼辦?”
張鴻儒神色凝重,如果處理不好,可能對這一片的居民和生態環境,造成滅頂之災。
“現在信息太少了,我還是先進去瞧瞧。”顧璵道。
“您千萬彆啊!您要是出了事,我們誰也負不起責任。”江凡忙道。
此人雖然不是夥伴,但對政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很多事情都要從他這裡尋找突破口,倘若出了問題,真的承擔不起。
“嗬,沒關係。我剛才稍微感受了一下,霧氣雖然強烈,短時間內卻傷不到我。”
“顧先生……”
“顧先生……”
幾人苦勸無果,無奈,隻得看著他晃晃悠悠的走了進去。
…………
粉紅嬌豔,迷蒙蒙一片。
顧璵一頭紮進了桃花霧中,剛走了兩步,就覺皮膚刺痛,像有火在燒,有濃酸在腐蝕。以他的身體素質,都能感覺到刺痛,可見毒性之強。
他立即運轉靈氣,包裹全身,似形成了一層透明的防護膜,將毒性隔離在外。
他舉目四顧,到處都是粉膩膩,香甜甜的霧氣。沒有方向,沒有聲音,五感好像被大幅度削弱,甚至連腦筋都有些混沌。
如果常人在此,怕早就迷迷糊糊,喪失了思考能力。
果然,自己猜測的不錯,具腐蝕性,還能乾擾意識……顧璵想到這點,索性閉上眼睛,單靠神識指路。
於是乎,周身三米多的範圍內,就像強光籠罩,一下子霧瘴全消,露出了泥土地和兩側的桃花樹。
這裡的桃樹明顯跟外麵不同,滿樹爛漫,萬枝丹彩,隻覺深紅淺紅,輕薄嬌豔,就像活生生的一樣。
噝!
顧璵一頓,活生生這個感覺太古怪了。放在動物身上,還能說有靈性,放在植物身上,就有點驚悚了。
他湊上前,伸手摘了朵桃花,細細打量。這桃花居然沒什麼異樣,隻是含有一絲非常淡薄的靈氣。
一一查去,皆是如此。
顧璵還不放心,轉而神念一動,一點青芒陡然出現。長不足兩寸,寬不足半寸,鋒銳無雙,就那麼懸在虛空,映的寒光凜凜。
“嗤!”
緊跟著,那青芒一閃,憑空消失,再一閃,竟已遁出數十米開外。其度之快,就像硬生生刺破了空氣層,激起了一道風烈尖嘯。
不是彆物,正是經過兩個多月才煉製完成的青玉針,也是顧璵第一個正兒八經的法器。
他控製著玉針,在四周兜轉了一圈,從桃樹一端鑽入,又從另一端穿出。
“噗!噗!噗!”
連破了六七棵樹,現神識急劇損耗,他才收回法器。隨後,他又四處觀察,並無動靜。
“呼……”
顧璵這才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什麼千年老妖怪,或者什麼滅天滅地的狗血陣法。媽蛋的,如果在新手村階段,草木就能成精,彆人還怎麼玩?
這應該就是桃花自身的作用,一株兩株帶著靈氣,似乎不算什麼,但這是兩萬多畝啊!
按平均算,一畝地初植8o株,兩萬畝便是16o萬株。
如此密集的桃花聚在島上,又緊臨節點,在濃鬱靈氣的催化下,或許就生了異變,形成了這片桃花瘴。
這瘴氣可是好東西,既能大範圍群攻,又能大範圍防禦,是護山護家裝逼隨風的最佳選擇。
但問題是,他沒法收啊!
顧璵邊走邊琢磨,忽地腳步一停,隻覺從下腹部湧出一絲酥癢和燥熱,軟軟麻麻的往上攀爬,似要爬遍全身。
嗯?
他氣息一震,轉念再感,那古怪的酥癢卻消失了。
他搖搖頭,察覺不到什麼異狀,又覺靈力無多,便直接離開此地。
……
“顧先生出來了!”
“顧先生,裡麵怎麼樣?”
外麵的人早似熱鍋上的螞蟻,見他露麵,急慌慌的圍過去。顧璵一概不應,隻把張鴻儒和江凡叫到旁邊,低聲道:“還好,有了些眉目。”
“那霧氣到底是什麼?”張鴻儒忙問。
“應該是桃花生出的毒瘴,這裡的桃樹林已經異化了,不能久留。”
他頓了頓,接著道:“目前有兩個思路,一是用大規模的封禁法術,二是撤離居民,把整個島空出來。”
“就沒有彆的方法麼?”江凡一聽,這根本不靠譜啊。
“有是有,點把火燒下去,一了百了,不過你們真的要這麼做?”顧璵問。
嗯?
倆人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同時苦笑。
就算他們敢燒,上頭也不一定同意,很簡單:當你有一大堆食物時,你當然有資格去挑選美食;可當你饑寒交迫,快要餓死時,半個餿饅頭也能啃,哪怕會拉肚子。
從零開始,就代表著一切皆無。毒瘴怎麼了?毒瘴也是資源啊!
“……”
沉默了半響,張鴻儒方問:“即便我們撤離,它不還在繼續擴散麼?”
“不,瘴氣由桃花而生,離了桃花就留存不了。你們堅壁清野,把河岸的桃樹通通砍除,就能把瘴氣困在島上。反過來,你們也可以多種桃樹,讓這裡連成一片。”
“呃……”
倆人頓時一抖,看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不免有些惶惶。
這位太敢講了,這特麼叫製造大規模生化武器啊!
“行了,你們先研究吧,我要調整調整。”
顧璵撂下一句,就走到不遠處的桃樹下,盤膝而坐,徑自閉目凝神。那倆人心思雜亂,各自向上司彙報,掰開了揉碎了的講解,畢竟情況比較嚴重。
不知不覺,太陽西斜。
江麵上泛著金色的波光,還有水鴨點點,一派祥和。
顧璵一番調息,靈力充足,起身又要進去。張鴻儒滿臉鬱鬱,正等待上方決議,見狀忙道:“顧先生,您這是……”
“我想了個辦法,看看能不能收取一點……哎,彆這麼看我,我真的沒招數,成不成還不知道。”
他不理對方,第二次進到裡麵,駕輕就熟的來到深處,找個瘴氣較濃的地方停步。
“也不知行不行,試試吧……”
顧璵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小葫蘆,青翠欲滴,約五厘米高,帶著頂蓋,連著彎曲的殘藤。
這葫蘆還是去年初秋,在曾奶奶家摘的,當時瞧著好玩,就一直用靈氣溫養。因為品質太普通,沒想煉成法器,不過長期滋潤下來,也有些不凡。
他盤坐樹下,手指一捏,就拿掉了頂蓋,露出小小的葫蘆口。
緊跟著,他運轉食氣法的法訣,那毒瘴也是靈氣的變種,很快化作一縷粉紅色的細線,直奔口鼻而來。
他又把神識放出去,強行操控那縷細線。那細線晃晃蕩蕩,飄飄忽忽,十分的不聽話,試了一遍,兩遍,三遍……好半天,才勉強引導住一縷,慢慢的收進葫蘆中。
剛收了一道,顧璵就把頂蓋一扣,感受著裡麵的毒瘴,完完整整,異常活躍,並無消散的跡象。
“嗬,還真的可以!”他抿了抿嘴,略感意外。
自己隻是突奇想:沒想到還真成了。有了成功經驗,後續更加容易,他依法炮製,連收了兩道瘴氣。那葫蘆太小,已然裝滿。
“雖然少了點,但也夠研究用的了。”
他站起身,滿意的晃了晃葫蘆,剛要往出走,又是一頓。
那股莫名其妙的酥癢和燥熱,再次從下腹部生出,而且比上次更強勁。幾乎轉瞬之間,他就覺著嗓子乾,舌尖微甜,一種要猛烈鼓掌的衝動占據全身。
“好厲害!”
他難得的大驚失色,這個影響竟然抵禦不了!
他連忙飛奔離去,直衝出桃花瘴,默念靜心訣,那股衝動才緩緩退散。
……
夜,月明。
三輛車行駛在從草河口到白城的山路上,顧璵、張鴻儒、江凡同坐一輛,那二人一言不,都處於很糟心的狀態中。
無論燒了也好,怎樣也罷,河口鎮都不能再住人了。所以上頭的意思很明確,先撤離居民,再具體商定。
憋屈啊!
對自己憋屈,因為自己無能為力。對顧璵憋屈,明明這麼大本事,偏偏不是一夥的。甚至對政府憋屈,為毛不快培養一些人(道)才(士)出來?
一路沉悶,各懷心事。
快到白城時,江凡終於開口,道:“顧先生,這次多謝了。您放心,我們會給您相應的報酬。”
“哎,我沒幫上什麼忙,不能腆著臉要好處。”
顧璵擺擺手,又道:“這個瘴氣,我給你們留一些,你們拿去做研究,有結果也告訴我一聲。”
“給我們?”倆人一怔。
“桃花瘴毒性強烈,又離白城不遠,還是快些解決的好。你們有什麼困難,儘可以找我。”
“一定一定。”
倆人明白了,這算義務合作,都是為了安全。
說話間,車子開到了鳳凰山腳,眾人告彆。
月黑風高,萬籟寂靜,顧璵看了看清冷的山間月色,邁步而上。而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眼中竟閃過了一絲桃紅色的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