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北麓。
這裡本是荒地,光禿禿一片,距鳳凰集還離得老遠,更沒有什麼人家。不過現在,荒地上竟然多出了一座嶄新小院,突楞楞的戳在山腳。
淺灰色的瓦房,青磚白牆,黑漆漆的大鐵門。院中水泥鋪地,帶有車庫,與普通的鄉下暴發戶沒啥兩樣。
毫無疑問,這是袁家、雷家、曾家聯手蓋的,以作為專門據點。
顧璵在山中修行,與其約定,每月下山一次采收生藥,其餘時間一概不見。而今天,正是他下山的日子。
這三家的代表早等在廳中,麵色不安,因為除了他們,另有兩位在場:一位是張鴻儒,一位是江超凡。
五個人,表明了四個階層。
張鴻儒的背後是政府意誌,江超凡的背後是特異局,袁家的背後是地方實權派,雷、曾兩家的背後,則是附庸的商界精英。
張鴻儒最大,所以氣定神閒;江超凡夾在中間,不尷不尬;袁家有些忐忑,生怕高層傾軋,波及自身;雷、曾可以忽略,完全仰人鼻息。
五人互不言語,各坐一方,保持著某種微妙又壓抑的氣氛。
他們等了好一會,當時針指到十點鐘,顧璵非常準時的出現。他見了這麼多人,也是微微驚訝,道:“你們,一起的?”
“……”
袁家人先瞧了瞧張鴻儒,見其紋絲不動,小口抿茶,才大著膽子上去,笑道:“顧先生,這是新收的生藥,您看看。”
雷、曾也湊上前,道:“顧先生,我們也略儘綿力,您彆嫌棄。”
這倆人是公司核心,全權代表。曾月薇和雷子明沒有出現,人家找的是袁家,自己仗著有些交情,就死乞白賴的往上貼,反而讓人看低。
分寸,相當重要。
顧璵第一次見他們,不過也能猜出來,笑道:“麻煩了,曾奶奶還好麼?”
“老太太身體一直不錯,還請您有空去坐坐。”曾家人忙道。
“嗯,我有時間就過去。”
他點點頭,蹲下身查看生藥,一共三箱子,料理的極為精細,毫無問題。這可不是白要,是他花錢買的,雖然對方的目的不在於錢,但交易形式很必要。
“費心了,這些我都收下。”
“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鬆了口氣,沒再套近乎,自動自覺的回避。
到此時,張鴻儒才放下茶杯,過來招呼道:“顧先生,好久不見。”
“嗬,確實好久,怎麼樣,在白城還適應麼?”
“還好吧,大有大的精彩,小有小的悠閒,我還挺喜歡這兒的。”
倆人客氣了幾句,張鴻儒方道:“下個月工程啟動,十五號,到時我來接您。”
“去哪兒?”
“天柱山。”
“為什麼不先開發峨眉呢?”
顧璵有些奇怪,論靈氣濃度,論資源的豐富性,峨眉>天柱>鳳凰山,混亂的天山暫且不提。
“我也不清楚,上麵可能有自己的考慮。”
“那好吧,到時見。”
張鴻儒談完,沒有離開,卻返回座位,繼續小口小口的抿著茶。
然後就輪到了江超凡,他瞄了眼張鴻儒,有些為難,不過還是上前:“顧先生,我是盛天特異分局的,敝姓江。”
“哦?”
就衝這個姓,顧璵也能聊上兩句,笑問:“你有事麼?”
“呃,是這樣,我們最近碰到一樁案子,非常古怪……”
江超凡把旅遊團集體中毒的事情講了一遍,顧璵越聽越認真,張鴻儒也手捧杯子,許久未喝,顯然很感興趣。
“也就是說,你們沒去調查,就直接過來了?”顧璵問。
“呃,您想必清楚,這種非科學的事兒,我們去了也沒什麼效果,還不如找您解決。”江超凡十分光棍。
“那島上的居民怎麼樣?”
“由於發生的太突然,現在人心惶惶。不過據當地的同事反映,暫且無人受傷,他們也不願撤離。”他實話實說。
“哦……”
顧璵想了想,笑道:“可以,這個事我接了。”
“真的?那太謝謝您了!”
江超凡喜出望外,下一秒又異常謹慎,試探道:“可我聽說您有個原則,不知您想……”
“嗬,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再談不遲。”顧璵笑道。
張鴻儒聽到這,忽地湊近道:“哎江處長,能不能帶上我,我也想見識見識。”
“呃……沒問題,我們一起過去。”
江超凡糾結片刻,還是答應了。人家直屬最高意誌,遠非一個特異分局可比,壓根不能得罪。
…………
“草河口?”
小齋略感意外,疑道:“我們還想過去找雷擊木呢,就這麼巧出事了?”
“對,就這麼巧,我剛才也奇怪呢。”
清心廬內,顧璵把情況一講,問道:“我跟他們約好了,明天就出發,你要不要一起?”
“唉,我就算了吧,緊要關頭,分不了心……”
小齋歎了口氣,覺著特鬱悶,有現成的熱鬨看不了,隻能悶在家裡修行,這是要逼死人的節奏。
沒辦法,雷法雖然強橫無比,但終究比不上食氣法開掛,速度非常緩慢。以她的資質,刻苦修習了兩個月,氣感才算穩固,體內的金雷之氣方有凝實之象。
下一步,便是讓金雷之氣與天地溝通,從而得靈氣淬煉,才能真正的生出雷霆。
小齋一放棄,龍秋卻很興奮,顛顛道:“哥哥,我想去!我想去!”
“你老實在家呆著,不要亂跑。”他訓道。
“可我沒關係啊,我又沒修雷法。”她不服。
“你血蚊蠱不是要出了麼,你能離得了麼?”
一句話把她想跟哥哥並肩戰鬥的小心思懟破滅,可也沒耍脾氣,她壓根就不會耍脾氣,乖乖巧巧的聽從安排。
如此一來,兩個妹子留守,顧璵隻能獨自前往了。
轉眼到了隔天。
草河口距白城不遠,一行人早上出發,很快就到了地方。
河口鎮極小,人口稀少,祖祖輩輩就靠著一座島一條江生活。眾人進了鎮子,隻覺冷冷清清,透著一股衰敗蕭條。
再看那滿山的粉豔桃紅,對比鮮明,竟沒來由的湧出一陣詭異。
他們先到山莊,那倒黴的老板愁得頭發都白了,見眾人前來,又激動又抱怨:“哎喲,謝天謝地,你們可算來了!”
他之前接到通知,還以為是警局調查,一個勁的吐苦水:“你們可不知道,我這生意真沒法做了!我清清白白的,結果把家產都賠出去了,現在半個客人都沒有,這是逼我跳江啊!”
“老哥,您彆急。”
張鴻儒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我現在調查幾個情況,您慢慢說,你們之前有類似的事情麼?”
“沒有,絕對沒有!不光我家,島上七個山莊,沒有一家給客人吃出毛病的!我真的冤枉啊……”
得!一句話又拐回來了。醫院鑒定,不是食物中毒,但受害者不乾啊,捋到頭就得老板背鍋,確實冤得慌。
顧璵聽了,忽插嘴道:“既然不是你的責任,那是誰的責任?”
“桃花!”老板倍兒都不打,一口篤定。
“桃花怎麼了?”
“嘖,我在這活了幾十年,它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謝,心裡都有數。去年春天那麼熱,三月份還是蔫巴巴的,頂多冒個骨朵。今年你瞅瞅,那滿山滿野的太嚇人了。事出反常必為妖啊,我沒念過書我都懂!對了,有片林子最奇怪,昨天竟然起霧了!”
“起霧?”
“對啊,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桃紅色的霧。咱們不敢進去,老金家的狗沒看住,一不留神跑進去了,結果……”
他猛然卡住,顧璵忙問:“結果怎麼了?”
老板麵帶恐懼,似不敢繼續描述,隻抖著嗓子道:“你們,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