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兒和趙大頭兩人,率著兩百名悍卒,殺氣騰騰地開拔了,而且還帶走三百名從揚州衛中挑選出來的軍卒,顯然是想在實戰中磨礪這批“新兵”。
待王趙兩人出發後,徐晉的目光才落向朱紈身後那名陌生的武將。朱紈連忙介紹道:“徐大人,這位是鹽城千戶所千戶區豪,昨日下午率兵五百來援。”
“標下參見欽差大人。”區千戶連忙恭謹地上前見禮。
話說這位鹽城千戶所的區千戶估計年近五十了,常年被海風吹襲的那張臉像老樹皮似的,穿著一身陳舊的鴛鴦戰襖,儘管手執腰刀,卻沒有半點軍人的氣質,倒更像是一個老農。
徐晉掃了一眼,便對這位暮氣沉沉區千戶失了興趣,而且朱紈說這位區千戶昨日下午才率兵來援,這會兒倭賊應該都已經離開了。按理說,鹽城縣和東台縣接壤,相隔不足百裡,鹽城千戶所不應這麼晚才趕到的,估計這位區千戶也是個老油條,十有八九是打探到倭寇離開了才掐著點兒趕到。
對於這種沒有朝氣的奸滑老兵,徐晉自然懶得浪費表情,稍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然後便率人進城。
此時的東台縣城雖然打掃清洗過了,但仍然隨處可見被燒毀的殘桓斷壁,一些百姓在燒毀的房子前,又或者死亡的親友屍體放聲痛哭。
這次倭賊的目標雖然是縣衙,但進城後四處放火製造混亂,而大牢中被釋放的犯人更是到處奸淫擄掠,所以不少百姓遭了災。
徐晉忽然停步道:“朱大人,百姓中但有房屋被毀者,官府負責重建,死者收斂,傷者醫治,一應開銷皆由官府承擔,銀子可先從縣衙倉庫中劃拔,屆時本官再稟皇上。”
朱紈點頭道:“下官遵命,回頭便吩咐下去照辦。”跟在他身後的縣衙吏役均露出感激之色。
縣衙燒毀得十分嚴重,大堂之前的建築幾乎都被燒毀了。徐晉來到二堂,終於見到了被安置在這裡的五百營傷兵。
“參見大人。”以郭金雕為首的傷兵紛紛向徐晉行禮。
郭金雕被利箭射穿了左手臂,此時傷口包紮得厚厚的,不過精神還算可以,比他慘得多的大有人在,斷胳膊少腿的的便有四個,看著觸目驚心。
徐晉連忙製止住傷兵們行禮,大聲道:“諸位弟兄不必多禮,本官已經得知,你們與數倍之敵血戰一夜,不僅保住了倉庫,還殺死七十六名賊人。好樣的,不愧是我五百營的好兒郎,萬勝!”
一眾傷兵均露出驕傲之色,激動地呐喊:“大人萬勝!”
徐晉又逐一慰問過眾傷兵,這才退了出去,吩咐戚景通做好死傷者的撫恤工作。
徐晉製訂的撫恤標準應該是明軍中最高的了,死者最低五十兩,按照家庭情況給予適當調增,重傷者補償二十至五十兩銀子,同樣按照家庭情況適當調增,確保其或家人今晚的生活無憂。
正因為有如此豐厚的撫恤,再加上所立的功勞還能轉記到兄弟兒子的頭上,所以五百營的士兵根本不用擔身後事,所以作戰時都悍不畏死。
當然,這種高撫恤是不可能在全大明軍隊中推行的,若是遇到大戰,一次過死傷十幾萬人,把國庫掏空都拿不出這筆撫恤的錢。五百營現在人少,再加上如火如荼的足球產業鏈,帶來源源不斷的收入,倒是暫時經得起徐晉這樣揮霍。
離開了安置傷兵的二堂,朱紈便把徐晉帶到了後麵的三堂,蒼白的臉徒然變得猙獰起來,咬牙切齒地道:“徐大人,本官有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告知你。”
徐晉不由微吃一驚,朱紈此刻的表情實在有點可怕,就好像一隻白臉僵屍,不動聲色地點頭道:“子純兄請講。”
“徐大人請跟下官來!”朱紈說著往東花廳行去,徐晉讓其他人守在外麵,隻帶著戚景通和小舅子謝三槍跟進了東花廳。
朱紈帶著徐晉進了東花廳後,繞過屏風來到後麵小院的一處房間,守在房間外的管家朱四連忙行禮道:“小的見過欽差大人。”
徐晉點了點頭,好奇地看著緊鎖的房門。朱紈推開門房道:“徐大人請進。”
徐晉跟在朱紈身後進了房間,頓時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隻見床上躺著一名風燭殘年的老頭,氣息非常之弱,微微起伏的胸口包紮著,紗布上血跡斑斑。
“子純兄,這位是?”徐晉好奇地問。
朱紈臉色陰沉地道:“這位乃本縣的更夫老杜頭,倭賊襲擊的當晚他在城裡巡夜打更,結果受到倭賊奸細的襲擊,隨同他打更的侄兒當場被割喉而死,老杜頭卻僥幸不死,為內子所救,所以撿回了一命。”
原來這個更夫老杜頭身體構造天生有彆於常人,他的心臟長偏了,也就是俗稱的“偏心”,陳東的那一刀插入他的左胸,結果沒有插中心臟,所以老杜頭並沒有死,待鄭府管家關上門後,他便忍痛站起來逃了,後來鄭半城和管家發現屍體不見了,還疑神疑鬼呢。
話說老杜頭本來是想跑去縣衙報告的,最終痛暈在街上,結果無巧不巧,竟被朱紈的妻子周氏和管家朱四所救。
正所謂吃一虧長一塹,朱紈事後擔心城中的奸細得知,所以便秘密把老杜頭藏在縣衙後麵的房間中,連身邊的親信衙役都沒透露,直到徐晉到來才敢告知。
“老杜頭,快醒醒!”朱紈湊到杜老頭耳邊連叫了幾遍,後者才緩緩地睜開雙眼,虛弱地叫了一句:“縣尊大人。”
朱紈點了點頭道:“老杜頭,這位是欽差徐大人,把你當晚看到的大膽說出來。”
老杜頭立即神色悲憤道:“欽差大人,鄭半城是奸細,那些賊人就藏在鄭家,他們襲擊了草民,然後跑去打開了城門。草民僥幸不死,而草民的侄兒卻遭慘禍,可憐的狗子,是伯父害了你呀,伯父不應騙你進城當更夫的。”
杜老頭說著老淚縱橫:“欽差大人,你要替草民作主啊。”
徐晉眼寒芒閃動,安慰道:“老丈放心,本官不會放過一個賊人,子純兄,放手去乾,老戚,下令封鎖城池,從今天起,許進不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