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賈環此刻,前所未有的淒慘。
披頭散發,一身白色素衣,破破爛爛,皆被鮮血染透……
儘管身上每一寸都如刀割般痛楚,但他還是站直了腰身,直視百步外,騎在馬上的那個男人。
曾幾何時,他也一如秦風,喚此人一聲張叔。
張勇麵色不喜不悲,目光淡漠的看著賈環,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舉起右手。
隨著他的手勢,張勇身邊八牛弩和弓陣,全部端起上弦。
張勇是沙場老將了,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哈哈哈哈!”
這時,黃衣大喇嘛也從後追來。
見賈環被堵住,頓時大笑起來,看著賈環的目光,如欲噬人。
一步步靠近,他要親手撕了這個屢屢戲耍他的小賊!
不過,張勇看到此人的出現,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蠢貨。
眼見賈環詭異的對他一笑,張勇心中登時一緊,當即揮手,命令弓弩出擊。
百步之內,八牛弩和強弓的威力,神仙難擋。
“咻咻!”
“嗡嗡嗡嗡!”
一道道弓箭強弩鋪天蓋地的射來,不留任何死角。
麵色大變的,卻是黃衣大喇嘛。
他怒吼一聲:“爾敢?!”
卻顧不得再殺賈環解氣,飛身而退。
隻是,比他更快的卻是賈環。
長途奔襲,以賈環此刻的身體自然比不過黃衣大喇嘛。
可論短距離內突然爆發,黃衣大喇嘛卻遠不及修行《苦竹身法》的賈環。
尤其是,黃衣大喇嘛還要不時用僧袍打落身後襲射而來的飛箭。
他沒想到,分明靠他一人就能殺掉賈環,對麵那群混帳居然會射箭。
眼見賈環伶俐的閃到他身前,靠他阻攔後麵鋪天蓋地射來的弩箭。
黃衣大喇嘛大怒,就想給賈環一點厲害。
然而卻忘了,這個時候,哪裡還能分神。
黃衣大喇嘛到底沒有見識過弩陣的威力,雖然已經十萬分上心,卻依舊不夠!
他隻略略一疏忽,一根巨大的八牛弩,就猛然轟擊到了他背上。
“噗”的一聲,無視他強橫的煉體功夫,巨弩就將他生生紮在了地上。
武宗強大的生命力,讓黃衣大喇嘛一時死不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後麵蝗蟲般密集的弓箭,紛紛落在了他身上,發出一陣陣淒厲慘嚎。
這就是為何大軍,從不怕武林高手的緣故。
另一邊,賈環趁著這個時機,又往前突進了五十步,眼看就要脫出弩陣最強殺傷範圍,可是他到底身有重傷,慢了一步,還是被最後一波箭雨波及。
“噗噗!”
一陣利箭透體身,三五支弓箭從賈環後背射入,透胸穿過。
“噗!”
賈環仰頭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後方張勇見之,這才海鬆了口氣。
卻再次命令八牛弩上弦,對準了賈環伏在地上的身子……
這就是沙場悍將與江湖大佬的區彆。
不將大敵射成肉醬,軍人絕不罷休。
“吱……呀!”
八牛弩上弦發出一陣滲人刺耳的聲音,仿佛閻王催命聲般。
如果這兩架八牛弩射中賈環,不管他是什麼體質,都沒有存活的可能。
八牛弩能將賈環生生截斷成兩截。
然而就在這時,京營後方忽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咻咻咻!”
弓箭破空聲層出不絕,慘叫連連。
之前狩獵的一方,此刻反而變成了獵物。
張勇霍然回頭看去,就見一麵旗幟在大風暴雨中飄蕩。
賈家,黑雲旗!
寧國親兵至!
親兵隊正博爾赤連珠箭箭無虛發,每射一箭,必殺一人。
帶著麾下百餘寧國親兵,不要命的往前突擊!突擊!!突擊!!!
勢不可擋!
然而,張勇此次行事,早已報了必死之心。
他原本就是藏身數十年的死間。
今日,便是他證道果,報先皇皇恩之時。
張勇不顧身後的亂局,回過頭對弩手厲聲道:“上弦,攻擊!”
弓弩手雖被身後亂象驚憂,但張勇治軍森嚴,軍令如山,他們不敢違背。
持弩手抱著一根長越三米的巨大弩箭,放入箭槽中,扣緊機關鎖。
調整射擊方向,對準了百米外,地上動也不動的賈環……
正要射擊,忽地,感覺身旁有東西飛快撲來。
下意識轉頭看去,登時亡魂大冒。
一條大白長蛇,竟還長了腳,正張開大口朝這邊咬來。
若是襲來的是人,哪怕是什麼武宗高手,弓弩手也能堅持射出那一箭。
可襲殺而來的,卻是一條大蛇……
弩陣周邊的士卒,一陣慌亂,丟下手中的東西,抄起刀槍就想打蛇。
可這蛇,又豈是他們能打的?
蛇身遊動,尾巴觸及一人,往往就能將士卒攔腰斬斷,恐怖之極。
眼見一條白蛇攪亂了弩陣,再次延誤了時間,張勇驚怒交加,翻身下馬,就想親自操持八牛弩,再給賈環補最後一箭。
這是他接到的死命令,賈環必須死!
後方寧國親兵雖然洶湧而來,但京營早已非當年裘良帶領時的廢物,皆為黃沙悍卒。
張勇亦是貨真價實的悍將,雖然被打的措不及防,但防守起來,一時半會兒還是讓寧國親兵突破不來。
那白攪局的白蛇,也被士卒用重盾集結的軍陣暫時防禦住了。
眼見再無阻攔,張勇操起八牛弩,就要射箭時,街道前方,忽然出現了大隊兵馬。
禦林軍至。
為首者,正是當今太尉,武威公秦梁。
秦梁看了眼地上一動不動,插了五六支弓箭的賈環,幾乎認不出來,目眥欲裂。
再看著就要開弩的張勇,更是震怒如狂,聲如雷霆般厲吼道:“張勇,爾敢?!”
說罷,孤身一人,縱馬朝張勇衝擊而來。
他身後,布列著層層禦林軍。
禦林軍中央,護著一架禦輦。
這些禦林軍,秦梁一個都指揮不動。
連他手下親兵,都已經被隔離了起來。
這一刻,秦梁心中恨不能將張勇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他連做夢都想不到,竟是他的心腹愛將,他的幼年伴當,做下這等事來,將整個武威公府,拖入深淵……
張勇看著疾馳而來的秦梁,眼中閃過一抹愧色,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撥動了弓弦……
“嗡!!”
八牛弩射出的弓箭,連城門樓都能射塌,朝賈環疾馳而去。
百餘米距離,射在人身上,能將人攔腰截斷……
秦梁距離賈環還有一段距離,戰馬再快,難道還能快過八牛弩?
眼見八牛弩就要射在伏地不動的賈環身上,將他釘死,這一刻,不知多少人發出咆哮怒吼。
張勇眼中閃過一抹欣慰,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身影出現。
身形雖然瘦弱,但速度極快。
三兩個起縱,就先一步攔到了賈環身前。
麵對幾乎比她腰身還要粗的八牛弩箭時,輕輕一巴掌抽出。
“砰!”
偌大一支巨箭,竟被她生生打成了碎屑四射開來。
這時,京營隊伍後方的寧國親兵,也終於在董千海和董明月為突擊先鋒的帶領下,勢不可擋的殺透了陣地。
殺!
殺!!
殺!!!
暴雨停歇,整條正仁街,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血流成河!
“環郎!!”
一道淒厲之極的聲音,從殺透京營的董明月口中發出。
然後就見她瘋魔一般的朝賈環之地撲去。
與她同來的寧國親兵和中年人,看到賈環所在之處後,下手再狠辣三分。
即使剩餘京營士卒見大勢已去,紛紛跪地求饒。
可卻沒有人收手,刀刀致命。
禦林軍緩緩開了過來,前軍分開,露出核心處的禦輦,和軍機閣幾位大佬。
牛繼宗、施世綸急步上前,嶽鐘琪則護衛在禦輦一側。
另一側,則由忠怡親王贏祥護衛。
禦輦車門打開,蘇培盛忙備好腳凳,隆正帝滿麵森寒的下了車駕。
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不遠處,被蛇娘抱在懷裡,不成人形的賈環身上。
“皇上……”
雖然亦極掛念賈環的情況,可許是看到氣息極為不穩的蛇娘,贏祥太過忌憚,想勸說隆正帝不要上前。
隆正帝哪裡肯依,一擺手,擋開了贏祥的阻攔,在禦林侍衛的護衛下,緩緩上前。
“滾開!!”
蛇娘厲聲斥退蹲下來,想要觸碰賈環的秦梁。
秦梁恍若未覺,依舊顫著手撫上了賈環滿是血漬的頭上,心如刀絞。
“砰!”
蛇娘一拳轟出,秦梁雖為武宗,卻還是生生吐血飛出。
一隊隊寧國親兵將賈環、蛇娘和哭成淚人的董明月團團圍住,刀劍對外。
縱然麵對禦輦,麵對牛繼宗、施世綸,麵對皇帝親王,也不肯退讓半步。
“董丫頭,我是牛繼宗,環哥兒如吾親子,讓我進去看看他。”
牛繼宗在陣外沉聲喊道。
董明月恍若未聞。
施世綸跟著喊道:“環哥兒可還活著?!”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心都提了起來。
然而,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隆正帝一步步上前,沉聲道:“朕乃當今皇帝,朕要看看賈環。
朕絕不信,朕的臣子,會被奸邪所害!
讓開!”
說罷,隆正帝無視寧國親兵的刀槍,硬頂著往裡闖入。
贏祥、嶽鐘琪忙護著隆正帝,分開了幾欲暴走的寧國親兵。
牛繼宗、施世綸跟著入內。
兵陣內,蛇娘正將賈環身上的弓箭,一根根拔出。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葫蘆藥,通通灌入賈環嘴中。
見賈環連吞咽都不能自主,蛇娘問董明月要來水囊,喝了口水含在嘴裡,又渡入賈環口中,助他咽下寶藥。
等做完這些預防後,賈環依舊未醒,呼吸也微不可聞。
看到沒有一絲血色慘白的臉,和被血浸透的全身,隆正帝等人無不麵色激蕩動容。
想要上前,卻又怕得到秦梁一般的待遇……
蛇娘抱起賈環,對董明月道:“明月,我先帶夫君回家療傷。你去接公主和林妹妹她們回家,務必小心。”
見蛇娘要走,隆正帝忙道:“帶賈環到宮裡療傷吧,內務府各種藥都有。”
蛇娘冷冷的看了隆正帝一眼,一旁贏祥忙提高戒備,卻聽蛇娘寒聲道:“做你的臣子,連命都保不住,還要你的藥?”
說罷,不理隆正帝精彩的麵色,飛快離開。
百餘親兵緊緊嗬護在側,隆正帝雖然心中極怒,卻還是命令三百禦林軍護送賈家人回府。
等目送賈家一行人離去後,隆正帝看著一旁麵色木然的秦梁,咬牙道:“秦梁,今日之事,你要給朕一個交代。”
前麵,趙師道帶人捉了奄奄一息的張勇過來。
秦梁猶自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自幼相交的伴當,問了句:“為什麼?”
……
PS:張勇和寧至謝瓊這些人完全是兩個路數嘛,大夥彆急,慢慢看,大體的思路我很清晰,不會把自己繞進去的。
現在寫的都是為了最後一個坑,一步步鋪墊的。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