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了報君恩。”
張勇當胸被砍一刀,雖還沒死,但失血太多,眼見也活不下去了。
聽聞秦梁質問,他看著秦梁,麵上再無多少愧色。
秦梁被這個回答給迷惑住了,道:“報君恩?你殺賈環,報的是誰的君恩?”
雖然按形勢而言,應該是為了贏曆出頭。
可是秦梁絕不相信,他自幼相熟的伴當,會被贏曆收買,並對他死心塌地到這個地步。
果不其然,張勇給出的答案並非贏曆:“若非先皇,賈環不過榮國府一庶孽。
先皇賜其爵位,重用於他。
縱然豎子猖獗,屢屢闖下天禍,先皇總寬恕於他。
此等隆恩,竟喂不飽這條白眼狼,竟在太後薨逝鳳榻前,要廢了儲君!
這等喪心病狂,無君無父之人,若不殺之,必壞大秦江山。”
“你是太上皇,派到我身邊的人?”
秦梁臉色難看的問道。
張勇沒有再開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
然而,這就是一種承認。
一直冷眼旁觀的隆正帝,麵色陰沉,細眸森寒的看著張勇,問道:“是贏曆讓你這般做的吧?”
或許即將死亡,張勇並不懼怕隆正帝,道:“太孫殿下被你圈禁在宮裡,暗無天日,他如何能給我傳信?”
隆正帝聽他喊贏曆太孫,又不以敬語稱唬自己,臉色愈發森然。
興許,在此人眼中,他不過是竊據贏曆皇位的小人。
“陛下,發現了兩具身體,一喇嘛,一道士,還有一個昏迷的尼姑,正是圍攻寧侯的三大武宗高手。”
正這時,打掃現場的趙師道前來稟報。
隆正帝聞言,沉聲道:“都是什麼來路?好大的狗膽,竟敢圍攻一國朝侯爵!”
趙師道回道:“根據他們的衣著、武器來看,道士應該是蜀中青城山的道士,喇嘛是大雪山上的大喇嘛。
這個被廢的尼姑,應該是峨眉山上的尼姑。”
隆正帝一聽三人都來自蜀中,麵色浮現出一抹驚怒,厲聲道:“趙師道,傅恒如今何在?”
趙師道聞言,麵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道:“按進程,傅恒今日當到京了……”
“混帳!”
隆正帝喝道:“你連一個傅恒都看不住?”
趙師道隻能請罪,道:“臣該死!”
隆正帝強按下怒火,道:“朕記得,那年鐵網山之夜,贏曆身邊就出現過一僧一道?”
趙師道忙應道:“正是出自峨眉山和青城山。”
隆正帝氣笑道:“好,好,很好!
許是看朕是個好脾性,上回放過他們沒有追究,如今愈發肆無忌憚!
傳旨:征南將軍朱武,帶三萬兵封了娥眉、青城二山。
山上所有僧道尼,全部捉拿歸京,甄彆問罪。
六根既然不淨,還當什麼方外之人?
至於大雪山……
傳話雪山大和尚,這件事若不能給朕一個交代……
朕派大軍,親自去討個公道!”
趙師道聞言,微微倒抽了口涼氣,卻不敢遲疑,應道:“遵旨!”
然而還未完:“蜀中侯府世襲一等伯傅恒,世受君恩,卻喪心病狂,目無君父,勾結匪類,謀逆造反。
傳旨,剝奪蜀中侯府丹書鐵劵,罷黜爵位,抄家問斬,夷三族!
張掖子張勇,悖逆無倫,不識君恩,擅自調動軍隊,當街襲殺寧國侯賈環,罪無可赦。
剝奪張掖子府丹書鐵券,罷黜世爵,抄家問斬,夷,九族!”
說完,又對身旁贏祥道:“十三弟,這件事絕沒那麼簡單,背後一定多有牽扯。
暗中妄圖謀害賈環,進而妄圖謀害朕者,絕不會隻有傅恒和張勇二人。
如今看來,武勳將門中,懷奸佞謀逆之心者,不知凡幾。
傅恒、張勇二人,不過棋子罷了……
朕要你將此事肩起來,嚴查到底!
不管涉及哪個,朕準你先拿後奏,遇反抗者,殺無赦。
另,太後國喪期間,發生此等駭人聽聞之大案,朕決定遵從太後遺囑,儘快結束國喪。
命贏曆,即日赴孝陵,代朕於密室內,為太後誦經祈福。
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擾,違命者,誅九族!”
說罷,隆正帝折身回到了禦輦上,臨行前,目光森冷的看了秦梁一眼。
之後一言不發,起駕回宮。
一旁處,牛繼宗、施世綸恭送皇輦回宮,聽到這番話,又看到這一幕後,麵色都變了變。
時事已經不同了……
和三年前相比,如今朝政愈發穩固,隆正帝皇位更是不可動搖。
當初隆正帝將秦梁從西北調回京,加官進爵,拜太尉,升國公。
黃沙一係大將,大肆封爵。
如今朝中武勳,黃沙係竟占據了半壁江山。
靠著黃沙係,隆正帝平衡了原本在朝中獨大的灞上係。
然而這二三年來,因種種緣由,不斷將灞上大營內的強兵悍將抽調至長城軍團和天府軍團。
乍一看,好似灞上係的實力和勢力都愈發強大了。
可是牛繼宗一脈,在京中的力量,卻急劇銳減。
這個時候,秦梁這邊就顯得太過強大了些。
隆正帝若不趁這個機會,大舉削弱武威公府一脈,他也就不是隆正帝了。
想想他的布局,當真高明啊。
當年連太上皇都沒能做到的事,沒能大舉削弱武勳一脈的力量。
卻被隆正帝利用種種緣由,讓榮國一脈心甘情願的被分薄了力量。
秦梁心腹愛將,家將一般的存在,竟對榮國親孫下此毒手。
隆正帝震怒之下,對其貶斥,怕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雖然隆正帝不會真將他怎樣,但自今日起,秦梁在京中的力量,勢必大減。
縱然不會步溫嚴正的後塵,怕也沒多少影響力了。
按理說,牛繼宗必然會是今日之事的受利者。
軍機閣自此也必將以他為尊。
可是,他心裡卻沒有一絲喜悅。
……
西城,寧國府。
整條公侯街業已戒嚴。
寧國親兵和三百禦林軍,將公侯街層層圍住。
披掛俱全,弓弩齊備。
若不是賈環遇刺的消息已經傳遍神京城,不知情的人,怕會以為賈家壞了事……
蛇娘雖然看起來嬌弱,但卻一路將賈環抱回了家。
賈環,第一次呈現給外界,前所未有的虛弱。
平日裡總是脊梁挺直的風華少年,那般高大威武,此刻卻如同一佝僂老人般,被蛇娘抱著。
沾著血漬的頭發披散,滿身衣裳破碎,傷口遍布。
當蛇娘抱著他,一路穿堂過院,進了二門時……
薛寶釵、薛寶琴、公孫羽、小吉祥、香菱,還有賈迎春、賈惜春、李紈、婁氏,再加上賈蒼、賈芝……
齊刷刷一眾人,無數雙眼睛第一時間落在了賈環身上。
那一刻,多少人第一時間捂住了口,真真肝膽俱裂,卻不讓自己驚叫出來。
多少人的眼淚,一瞬間如斷了線的珠子……
除了兩個小孩子外,沒有人哭天搶地。
因為唯恐得到一丁點讓人無法接受的噩耗。
她們全都睜著淚眼,死死的看著蛇娘懷中的賈環。
隻有小賈蒼,撕心裂肺的哭嚎著奔向了蛇娘:
“爹爹,爹爹……”
雖然父子相聚不過短短的一月不到,可這二十多天裡,賈環真真將這一雙兒女當至寶一般疼愛。
孩子雖小,不大明白世事,可他們卻明白哪個是真心待他好。
連蛇娘打他時,賈環都要拚命嗬護,這種父愛,讓賈蒼無比喜歡,也無比親近。
方才在夢裡,他夢見賈環被人殺死,就哭的讓人哄勸不住。
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賈環成了這個樣子,小賈蒼更是傷心欲絕。
“讓開!”
蛇娘見小賈蒼哭成這般,心裡也揪心的痛,卻沒時間哄他,伸腳一帶,將賈蒼撇到一邊,就繼續大步往裡走。
小賈蒼摔倒在地上也不管,爬起來繼續追蛇娘,大哭著喊爹爹。
直到抓住賈環垂下來的一隻手,才緊緊抿住嘴,一路小跑的跟在蛇娘身旁,死死的抓住那隻冰涼的手不放。
看到這一幕,眾人再也忍不住驚懼和絕望,大哭起來。
“都閉嘴!”
蛇娘怒聲一喝,鎮住了眾人的哭聲後,對公孫羽道:“幼娘,藥室裡可還有老參?”
公孫羽忙道:“有,前兒爺成親時奮武侯府送了兩株五百年份的長白老參。”
蛇娘點點頭,道:“快帶我去。”
說著,又對一乾哭的不成樣的女人道:“夫君還沒死,你們放心吧。”
之後,讓小賈蒼看好妹妹,便與公孫羽一起去了藥室。
……
神京東城,立政坊。
此處,緊靠著神京延興門。
是神京城一百零八坊中,並不起眼的一個小坊。
暴雨初歇,坊內街道上,積水頗深,還未出現行人……
然而,在立政坊一座幽深巷道的宅門前,忽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群青衣青帽的陌生人。
無聲無息中,將這座宅子團團圍住。
人群中,站著一書生,和一麵容隱隱妖嬈的年輕女子。
靜靜的打量著這座不起眼宅子。
男子麵容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擔憂和焦急。
美貌的年輕女子見之,輕聲寬慰道:“索先生,公子雖然看似魯莽,但保全自身還是沒問題的。
公子既然早早與先生商議妥當,隻要那位露出絲毫馬腳,就讓先生不管其他一切,捉住這些馬腳,爭取一勞永逸,以除後患。
想來公子必有準備,亦有自保之道。
咱們現在,先拿下這處馬腳才是。
瞧瞧這青龍,到底有何等神通,竟能在重重包圍中,與宮裡通信……”
年輕女子正是賈家青隼的二檔頭,卿眉意。
而書生,則是今日始終未露麵的賈環軍師,索藍宇。
兩人竟是摸著了贏曆最神秘的底牌,青龍衛的所在地。
索藍宇負手而立,看著青隼布局已經完成後,對身旁的卿眉意輕輕頷首。
當年魔教的青玉簫王,麵上閃過一抹淩厲,猛一揮手。
無數青隼,如同洪流般,從門,從牆,從樹上,從屋頂,傾瀉而入。
殺伐聲起!
……
PS:爆不動了,諸位大佬,容我緩兩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