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做了個夢,悠悠醒來。
偏頭,發現炕邊坐著一個溫柔漂亮的丫鬟,她便坐起身來。
“紫娟。”
她輕輕喚了一聲,將安靜刺繡的丫鬟喚醒。
紫娟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來扶起她。
黛玉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夢中那個人,有些失落,但是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問道:“什麼時辰了?”
“剛過了申時。”
黛玉急忙起身,待從被窩中拿出小腳,上麵卻不見襪子,她頓時意識到什麼,抬頭問道:“之前是你給我脫的鞋子?”
她隻記得自己在賈寶玉的懷中睡著了,至於怎麼睡到床上來的,她已經記不得了。
紫娟雖知道黛玉在想什麼,但還是實話實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姑娘已經睡下了。二爺很細心,被子也是給姑娘蓋好了的。”
黛玉一聽,頓時低下頭,自己找來鞋襪穿上,往外麵走。
紫鵑見她如此,便問:“姑娘急著要去哪兒?”
黛玉走到外間,發現自己之前整整齊齊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她頓生疑慮。
紫鵑笑道:“原來姑娘是為這個,之前寶二爺又來過一趟,見姑娘沒醒,就主動把東西代姑娘給老太太、太太她們送去了,還吩咐我不要吵著姑娘,讓姑娘多睡一會。”
黛玉頓時羞赧,又感動,又不想讓紫鵑看出來,一扭腳走回裡間,來到妝鏡台前坐下。
紫鵑微微一笑,將房門掩了,來到黛玉的身後,給她梳妝打扮,一邊道:“之前姑娘和二爺在屋裡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
一想起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黛玉現在臉上還臊得慌的呢,怎麼可能告訴紫鵑。
“二爺可和姑娘說了賜婚的事?”紫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看黛玉迅速愁雲慘淡下來的小臉,心中立馬確定,然後就道:“那姑娘可想知道對方是誰?”
黛玉霎時抬起臉來,從鏡中看著紫鵑,意思很明確:你這丫頭知道?
之前她自然不好意思問賈寶玉,但是不代表她不關心。
相反,她特彆在意。
紫鵑了然,回頭看了房門一眼,壓低聲音道:“對方是當朝葉太師的孫女,也是當今皇後唯一的侄女,聽說,還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
黛玉小嘴兒一癟,難怪......
對方門第那麼高,能得這樁婚事,舅舅和舅母自然高興了。
紫鵑把黛玉的微表情全部看在眼中,雖然心疼卻也沒辦法,隻得儘她所能,將她知道的消息都告訴黛玉。
“那葉太師是太上皇晚年時所用的宰輔,深得太上皇信重,所以當葉太師向太上皇求賜婚的時候,太上皇立馬就答應了。不過......”
紫鵑這句話透露出一個消息,那便是對方主動提的聯姻,與賈寶玉給她信中所提“被宵小惦記上”吻合,黛玉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至少,二哥哥沒有騙她。
“但是什麼?”
黛玉追問了一句。
“聽鴛鴦說,太上皇的聖旨降臨府上的時候,二爺差點就拒接了聖旨!”
“呀~!”黛玉悚然一驚。便是她再不愛搭理俗事,那也知道,抗旨不尊是何等罪過!
紫鵑本來也有意安慰黛玉,見黛玉果然受到驚嚇,便立馬道:“幸好當時老爺也在場,及時把聖旨接了下來,要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鴛鴦說的時候都還有些後怕!”
黛玉聽最後無事,這才將剛剛提起的心放下。她很容易就明白賈寶玉為什麼會那樣做,也知道紫鵑為什麼要將這件事告訴她。
無非就是暗示她,賈寶玉並不喜歡對方的姑娘。那他喜歡的是誰,自是不言而喻。
想起賈寶玉之前信誓旦旦的說過的那些話,黛玉嘴角微微一揚。
紫鵑想要的就是讓黛玉高興,此時見有效果了,立馬趁熱打鐵道:“所以,姑娘不要怪二爺,二爺心中待姑娘一向都是最好的,如今這樣的情況,對二爺來說也是逼不得已。
老太太已經吩咐了晚宴,等會到了席上,姑娘可要高高興興的,免得老太太多心。”
紫鵑這話意思就深了。
大家閨秀,最忌諱的就是青春萌動。若隻是萌動就就罷了,得自己學會恪守,絕對不允許私相授受。
賈寶玉和黛玉關係親密賈母等人自然是知道的,甚至王熙鳳還開過玩笑,讓黛玉做賈家的媳婦兒。
但畢竟隻是玩笑。況且兄妹之間,親近、親密些也是說的通的,在長輩們看來也是樂見其成,無傷大雅。
但若是黛玉今日遠門歸來,就表現得傷心難過,甚至是使性子......
家裡的都是明眼人,並不難想到原因。如此,自然就坐實了她和賈寶玉“有私情”這一事實,且明顯授人以口實。
這樣,便是賈母再疼愛黛玉,怕是心中也會不高興。
而如今,賈母就是黛玉唯一的血親。要是賈母都不疼黛玉了,紫鵑不知道,她們姑娘將來還可以靠誰。
黛玉心思靈慧,一聽就懂紫鵑的意思。
她心中又委屈又羞惱,道:“誰不高興了?你又多嘴什麼。”
......
榮國府的晚宴,辦的倒也簡單。
就在榮慶堂的飯廳內,簡單的擺了兩席。
王熙鳳準備好一切之後,過來請示賈母。
賈母也已經趁著下午的好時光小睡了有半個時辰,此時精神狀態和心情都很好。
便笑問李紈道:“黛玉呢,你去叫叫她。”
李紈一福正要去,就見黛玉已經來了。
黛玉比下午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裝扮,著一身白格子印暗花的褶裙,外套著一件錦鼠銀小褂,梳著流光錚亮的頭發,用一根漂亮的金步搖插著。
其下一張錦繡的瓜子小臉蛋,擦著淡淡的胭脂,小小人兒看上去,顯得無比明媚和美麗。
賈母見之心中更喜。
王熙鳳適時的讚美道:“喲喲,瞧瞧,這是誰家的仙女呀,這麼好看,該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心中卻在疑惑。不是說寶兄弟今兒下午去找她說過話了嗎,難道寶兄弟竟沒把他的好事告訴她?還是,原本就是我們多想了,他們並非青梅竹馬那樣的感情,真的就是兄妹之間的親密?
黛玉被王熙鳳誇得吃羞不已,賈母便把她拉到懷裡,嗬嗬笑著摩挲了一陣,然後對王熙鳳道:“好了,就彆在這兒貧嘴了。璉兒呢,難得出了這麼一趟遠門,你去請他過來。”
王熙鳳憋著一下午沒見賈璉,也有些思念難平,此時得了命令,自然不再頹唐,笑嗬嗬的就走了。
很快來到自己的院裡,聽說賈璉在女兒的屋裡,便直奔而去。
“二奶奶。”
奶媽媽見到王熙鳳過來,知道人家兩口子小彆勝新婚,立馬很有眼色的抱著姐兒走開。
而賈璉雖然之前有諸多不滿,但是甫一見到自己這個豔麗絕倫的“黃臉婆”,那種心情就已經丟開。
等奶母一下去,就心慌火燎的摸了上去。
“去......”
王熙鳳一把把賈璉的臟手打開,水盈盈的丹鳳眼瞧了賈璉一眼,道:“老太太那邊傳晚宴,特意叫我過來請你,你就不能將息一會兒?”
賈璉訕訕收手。他本來也隻是想占占手上便宜,見王熙鳳不給也就罷了,笑道:“走吧。”
王夫人院裡,薛姨媽和寶釵原本過來瞧黛玉,隻是剛好聽黛玉在休息便沒過去,隻是在王夫人院裡姨母三人敘了一會兒閒話。
本來薛姨媽就要走的,隻是王夫人挽留,說賈母喜歡熱鬨,今兒隻是小宴,連賈赦和賈政都特意吩咐不讓進來。
如此再三挽留,薛姨媽才留下,和王夫人一道往榮慶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