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不見姨太太了,姨太太可好啊?”
榮慶堂內,賈母看見薛姨媽母女二人過來,顯得比較高興,又叫黛玉給薛姨媽見禮。
“姨媽,寶姐姐~”
黛玉走過來,盈盈一拜。
薛姨媽連忙將她扶起,笑道:“一年不見林丫頭,又長高了好些了。你送我的禮物我都瞧見了,好孩子,難為你了,那麼老遠的路,還想著給我和你寶姐姐帶東西。”
黛玉羞澀一笑,謙遜了一句,目光便落在寶釵的身上。誰知一眼看過去,發現寶釵的目光也停留在她身上。
寶釵見黛玉瞧她,笑著走過來,拉過黛玉的手,近距離看著黛玉的臉,愈發覺得她的靈秀和絕美,不似人間的姑娘。心中暗道:也就難怪他喜歡了。
不過寶釵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極快的心思轉過這些念頭,麵上仍是笑容和煦的問道:“這一年你不在,我和你迎春姐姐她們都怪想你的,如今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
黛玉頓生感動之心,也小聲道:“我也挺想你的,寶姐姐~”
許是心境變了,此時的黛玉看寶釵,已然沒有了一年前的那種戒備和懷疑,然後才發現,其實寶釵一直對她都挺好的。
便是此時說的這番話,黛玉也能真誠的感受到寶釵些許熱烈的心。
世間之事便是如此,一旦摒棄了成見,其實,世界並沒有那麼複雜。
迎春和探春、惜春此時也上來,小姐妹幾個手拉著手,眼見又要開始說個不停了。
賈母笑道:“走吧,飯都擺好了,咱們先入席。”
眾人這才應“是”,然後都隨著賈母往飯廳走。
一如既往,賈母拉著薛姨媽上首坐了,又叫黛玉挨著她坐,讓寶釵挨著她母親坐。其餘探春、惜春、迎春在黛玉下首依次坐了。
等到賈璉也來了之時,賈璉就在迎春旁邊坐了。
餘下邢夫人、王夫人、李紈、王熙鳳坐另一桌。
眾人落座,賈母道“請”,然後薛姨媽問了一句:“怎麼寶玉那孩子卻沒來?”
賈母笑道:“不知道外麵的人找他什麼事,黃昏的時候叫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讓我們給他留菜。
我倒偏不給他留。
每回開席的時候,他都遲到,就得讓他嘗嘗殘羹剩菜的滋味!”
王熙鳳頓時高聲道:“老太太這會兒是這麼說,隻怕早就把那最好的酒菜都給留起來!彆讓我找著。”
王熙鳳作勢起身四下瞧了瞧,然後遺憾的一歎,沒找著,就坐下了。
似乎渾然不覺這酒席都是她置辦的,有沒有藏私貨,她還能不知道?
“嗬嗬。”
她的像生兒眾人早已見慣,因此都隻當做飯前一笑。
賈府這樣的人家,雖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那是平時,遇上高興的喜宴或者是有客人的時候,都不講這個。
高興的喜宴就不說了,自要飲酒作樂。有客人在的時候,要是太靜謐,會讓客人尷尬和不自在。
今晚本就是給黛玉和賈璉接風洗塵,另外薛姨媽和寶釵也算是客,所以,自然要熱鬨些好。
除了賈母常常招呼薛姨媽夾菜之外,其他人也輪流的問黛玉和賈璉南行的事跡。
黛玉自然就說些小方麵的,最後還是賈璉占了主場,將他送黛玉南下這一年來的事說了個梗概。
對賈璉來說,這一年來也算是乾了件大事。除了幫林家清理家產這樣的事不方便拿到台麵上說之外,最大的自然就是林如海的身後事了。
在這個時代,紅白事,都是大事。
林如海身上的巡鹽禦史一職雖然不過正四品,但是掌管江南重地的鹽務,職權不可謂不大。
拋開這一點不說,林如海出京之前,皇帝特封“蘭台寺大夫”,這可是極高的官銜。
一般出京辦差的大臣都會在都察院掛一個較高的名頭,以方便署理地方事務。
但是林如海這個就掛的太高了,都察院最高虛銜,正二品。
如此高官,祖上又是列侯出身,又算是絕了後,這一係列下來,林如海的喪事,賈璉絕對算是大操大辦了的。
從九月初開始,一直到臘月,三個多月的時間,凡是賈璉能夠想到的隆重的喪禮儀式,賈璉都給做到了。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儘心竭力......
一來林家確實有錢,花著不心疼。二則,賈家也是金陵大族,在整個江南地界都是赫赫有名的,雖然遷到京城幾十年了,但是親朋故舊眾多。賈璉難得回去一次,自然想搞點大動作出來,刷刷麵子。
最後一點,辦的事大了,才有機會從中多撈點好處......
所以,賈璉本來就乾了那麼些事,此時家中人又問,自然豪不保留的一通吹噓,顯示自己理事的能力。
不得不說,賈母等人聽著眼中確實露出了讚揚的神色。
隻是賈璉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黛玉的感受。
好好的接風宴,說著說著,全聽賈璉在說她父親的喪事了。
饒是黛玉之前百般告訴自己今晚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此時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賈璉正說的高興,還是迎春看見了黛玉的麵容,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賈璉偏頭,這才住了口。
隻是,看著已經淚流不止的黛玉,他後悔已晚,因此有些尷尬。
......
賈寶玉外麵處理了件小事,回到榮慶堂的時候聽說已經開席了,倒也沒忙,先到絳芸軒換一身喜慶些的衣裳。
臨了問襲人:“上次我從山東帶回來的那瓶女兒紅呢?”
襲人一愣,還是晴雯伶俐,幾個蹦躍,就到書架底下把那小小隻有幾斤重的酒壇子找了出來。
“瞧,二爺說的可是這個?”
賈寶玉微微一點頭,就要去拿。
晴雯頓時作後怕和遺憾狀道:“呀,二爺要拿它做什麼大事不曾?”
賈寶玉不耐:“哪來那麼多話,快給我。”
“遭了,上次和襲人、麝月她們吃酒賭錢,剛好瞧見,都給二爺喝了,隻剩下一個空瓶子了......”
晴雯說著輕輕晃了晃,力度拿捏的很好,當真就像是搖空壇子那樣。
要是往常,賈寶玉自然不會這麼好糊弄,此時他急著過去赴席,就沒深思。聞言變了下麵色,看著晴雯,在她擔憂的眼神中,當眾在她屁股上來了一巴掌。
“下次再敢帶頭偷吃我的東西,小心我收拾你!”
賈寶玉自然不會那麼小氣,再好的酒喝了也就喝了,隻是遺憾沒有了赴宴的籌碼。
因此隻是恨恨的罵了她一句,轉身就要走。
襲人連忙拉住,憋著笑道:“二爺怎麼給她騙了,那日她倒真的慫恿過,隻是我們哪裡敢動。再說,那壇子再小,也能裝四五斤呢,我們幾個哪能喝的了?”
賈寶玉愕然一笑。終日打雁,今兒倒叫雁啄瞎了眼!
從滿臉緋紅,呆若木雞的晴雯手中拿過酒壇子,下意識的一晃,果然還是滿滿當當的。
為掩飾被騙的尷尬,賈寶玉再次惡狠狠的道:“敢戲弄我,等我回來叫你跪搓衣板!”
說完賈寶玉就走了。
晴雯看著襲人、香菱兩個笑盈盈的看著她,羞惱道:“看什麼看。”
“二爺說了,晚上要叫你跪洗衣板,咱們後院就有,你瞅瞅你喜歡哪一塊,等會我去洗乾淨了幫你拿回來。”
“呀,你還說~!”
晴雯惱羞成怒,追著襲人就要撓她。
香菱在一邊看好戲一樣,“咯咯”直笑。
一時,小屋裡也充斥了喜悅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