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舟船勞頓,情緒又大起大落,沒一會就在賈寶玉的懷中睡著了。
賈寶玉將她抱到暖炕上歇下,給她掖好被褥,然後出門。
一眼就看見紫鵑神思不屬,在外間搓手搓掌的走來走去。
看見賈寶玉出來,她立馬上前,一臉審視的看著賈寶玉。
賈寶玉沒來由的一愣:這丫頭出門一趟膽兒變肥了呀,敢這麼看著爺?
然後才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定然也知道了什麼。
“紫鵑姐姐膽子很大,居然敢偷聽我和林妹妹說話!”
賈寶玉太知道如何對付這些小丫鬟了。
紫鵑道:“我方才去問了鴛鴦,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呃。”
賈寶玉沒料到紫鵑情報工作做得這麼好。
“既然知道了,你該當知道,你家二爺也是受害者之一,你就更不該這麼看著我。”
麵對紫鵑,賈寶玉自然沒什麼心虛的意思,說話隨意的很。
紫鵑沒立馬反駁他,似乎在籌措說辭。
賈寶玉哪裡願意聽她抱怨,見狀道:“好了,林妹妹睡下了,你好生照看著,等晚宴開始的時候,記得叫她起來,好好打扮一下。”
說完抬腳便走。
紫鵑立馬叫住:“二爺準備以後如何對我們姑娘?”
賈寶玉頓了頓腳,回道:“你把林妹妹照顧好,做到這一點比問我這個要好。”
紫鵑神情一滯,賈寶玉就已經走出了房間。
......
賈寶玉懷著複雜的心情出了黛玉的屋子,卻沒有回絳芸軒,而是來到賈母的正屋。
正好碰見賈璉出來。
“寶玉。”
賈璉笑著叫了一聲,就要走。
賈寶玉卻把他叫住:“二哥哥知道二嫂子的性子不曾?”
賈璉一納悶,下意識的回道:“知道啊,怎麼了?”
“既然知道,你還瞞著她把人帶回京城,就不怕二嫂子知道了和你鬨?”
賈璉聞言,麵色一變,矢口否認道:“二弟你說什麼,什麼人......”
賈寶玉就看著他不說話。
賈璉就慫了,有些怕怕的看了賈寶玉一眼。真是邪門了,我做的那麼隱秘,還專門讓她走的小船,寶玉這小子怎麼知道的。
不過一想賈寶玉也是男人,就道:“瞧二弟說的,她和我鬨什麼,彆家的爺們哪個不是三房五妾的,我不把人帶回府裡,已經是十分給她麵子,她還敢給我鬨?”
要是換做彆人賈寶玉或許就信了。賈璉是個什麼樣的慫貨他還不知道?
因此道:“璉二哥不用在我麵前逞英雄,你要真能轄製的住璉二嫂子,就去給她說清楚。不然到時候鬨了起來,惹得老太太她們生氣,必然沒有璉二哥的好處。”
賈寶玉提起賈母,賈璉這才麵色一變。王熙鳳厲害就厲害在會巧言令色、顛倒黑白,她這個本事他早就嘗試過了。
若是真要叫她鬨起來,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因此賈璉對賈寶玉的提醒倒是多了幾分感激之意:“寶兄弟果然大不一樣了,好,我記著你的話了,我會小心處置,不會讓她鬨起來的。”
賈寶玉並不是太關心這個,見賈璉應了就換了問題,道:“我倒是想不到,璉二哥以前居然存了那麼多的私房錢,這一年在揚州和蘇州兩處,璉二哥可是瀟灑大方的很,喝花酒、請客吃飯,聽說連蘇州知府都和璉二哥成了好友......”
“咳咳,那個,不過就是出去吃了幾頓酒,那個花不了幾個錢。”
賈璉算是明白了,賈寶玉定然是在他南方一行的人當中安插了人手。就是不知道是關心林妹妹順帶監視到的他,還是就是為了監視他。
要是前者還好,要是後者......我記著沒什麼地方得罪過他呀?
賈寶玉可不知道他的心思,盯著他看了半晌,道:“璉二哥既然得了好處,就算為了問心無愧,以後,都要對林妹妹好些。”
“這,這個自然......林妹妹不但是二弟的表妹,那也是我的表妹啊,對她好是應該的。”
賈璉說的結結巴巴,不像他話中的那般自然。
賈寶玉倒也不想過分的逼他,點點頭說了一聲“如此就好”,然後便拱手一禮,進了賈母的屋。
賈寶玉走了,賈璉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
不得了,不過一年不見,二弟身上好大的威勢,果然不愧是當了將軍的人了。
好在看他的樣子沒有深究的意思,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當表哥的趁著給表妹理父喪的時機,偷偷貪墨表妹的家產,要是傳出去,賈璉覺得,他在京城肯定沒辦法做人了。
......
寶釵走到母親的上房當中,聽見說話聲,等到進門,就見母親正站起來讓送賈府的幾個婆子出去。
寶釵微微行了一禮,等那些婆子走了才問她母親。
薛姨媽笑道:“林丫頭回來了,這些就是她托人送過來給你我的禮,你瞧瞧,果然人都會長大的,連林丫頭這麼小的人都會辦事了。”
寶釵循著母親的話,看了一下放在炕邊的東西。
可以明顯的看出是兩份,一份是卷好的丹青,另外一份,是一些上好的紙張、字帖和字畫。
寶釵便知後者就是給她的了。
心中閃過和母親一樣詫異的念頭,隨即就問道:“林丫頭回來了,我們也過去瞧瞧吧,有一年沒見她,倒怪想她的。”
薛姨媽點點頭:“好,等我收拾一下,我和你一道去。”
......
賈母年紀大,精神短。
本來等了黛玉半日,又哭了一場,當時就想休息休息。但是賈寶玉可惡,非要讓她幫黛玉署理嫁妝這些事,所以才耐著精神,聽賈璉將南邊的事細細彙報了一遍。
誰知賈璉剛走,賈寶玉又來了。
“我知道,你定是要拆了我這把老骨頭,片刻也不想讓我安寧。”
賈母有些不開心了。
賈寶玉嗬嗬一笑,上前給賈母捏了捏肩頭,又主動給她揉揉眉心,笑道:“瞧老祖宗說的,這些事可是您老人家心疼林妹妹,主動要攬的,跟我可沒關係。
我還說回頭告訴林妹妹,讓她知道老祖宗有多疼她。
如今老祖宗你定要把功勞往我上身攬,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賈母在賈寶玉討好她的時候就一點不高興的意思都沒了。待聽了賈寶玉的話,更是笑道:“就你猴精,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計我!
你放心吧,我已經都給處置好了。
就按玉兒她爹吩咐的那樣,把蘇州的那些田莊和鋪麵,選擇其中最好的,都給她收著,用作她將來的嫁妝。
璉兒等會兒就會把那些田契和房契交到我手裡,我親自幫她收著,這下你滿意了?”
賈寶玉自然笑道:“老祖宗聖明!”
賈母笑了笑,又道:“你倒好,隻顧疼你林妹妹,就不怕你母親多心?”
家裡的當家太太是王夫人,賈母本是不管這些事的,最多吩咐幾句,最後怎麼安排,還是王夫人管理。
賈寶玉越級上報,讓賈母親自幫黛玉保管嫁妝,確實有奪王夫人權利的意思。
“哪能呀,我母親畢竟是舅母,老祖宗在的情況下,林妹妹的事情還是老祖宗幫她管著比較好。
況且人人都說財帛動人心,太太自然是疼愛林妹妹的,就怕那起子小人,背後無端中傷,倒寒了太太的心,所以我才讓老太太多操點心。
老太太是林妹妹的親外祖母,這樣彆人就沒話可說了。”
賈母眯著眼睛看了賈寶玉一眼,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很多事情,隻能意會,不能言傳。說明了,大家沒意思。
他很欣慰,賈寶玉如今不論說話還是辦事,都表現的十分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