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信一早知道崔九娘住在這裡,隻是如今兩個人不太方便見麵了,所以就一直拖著沒有見。
之所以今天晚上過來見她,是因為這會兒太康天子自顧不暇,不太可能再關注崔九娘這裡,李信才借著這個空檔,來看一看他在京城碰到的第一個貴人。
李信能從一個一文不名的農戶,變成如今位高權重的靖安侯,單單靠自己的努力肯定是不行的,事實上他碰到了很多貴人,這些貴人裡有如今的太康天子,有承德天子,還有陳國公葉晟,寧陵侯葉璘不計其數,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有功利心在的。
獨獨這位崔九娘,在最初碰到李信的時候,單單是因為動了惻隱之心。
不管初心如何,隻要幫了李信,李信都是記在心裡的,畢竟論跡不論心,隻是相比較起來,崔九娘的情分,比其他人要真誠不少。
簡單跟崔九娘說了幾句話之後,李信就離開了這個小巷子。
知道她過的還好,李信便放心了,至於其他的東西,便不是李信能夠多過問的了。
其實在現在這個關口,李信如果跑到皇宮裡去,讓太康天子把崔九娘接進宮裡去,太康天子看在李信的麵子上,估計會很痛快的點頭答應,但是這畢竟是天子的家事,李信沒有必要,也不應該消耗自己的情分,去做這件不該他做的事。
做人做事,要拿捏分寸。
回到家裡歇息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李信就直接去了陳國公府。
這天是欽天監算出來的黃道吉日,他要正式向陳國公葉晟拜師了。
其實原本沒必要這麼著急,原定的日子也不是今天,但是事情出了變化,皇帝連夜下條子讓欽天監改了日子,提前了這次拜師。
因為事出倉促,來不及通知,大早上的還沒有多少人過來觀禮。
李信在葉老頭的院子裡,見到了這位大晉的戰神。
靖安侯恭敬行禮。
“葉師晨安。”
這會兒其實已經入秋,不過葉晟仍舊穿著一身單衣,他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出什麼事情了?”
拜師的日子突然提前,以葉老頭對政治的敏感,他自然猜的出來出了什麼事情。
李信知道瞞不過他,微笑道:“葉師慧眼,其實也沒有出什麼大事,隻是弟子昨天見到了滎陽鄭氏的人進出平南侯府,與陛下商量之後,覺得平南侯不可能會生變,所以陛下決定儘早掌控禁軍。”
“因此,弟子的拜師禮要提前舉行。”
葉晟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你們猜到了什麼?”
李信低頭道:“葉師有所不知,近來各個地方都上報災殃,不是旱澇,就是地龍颶風,一片末日景象,本來陛下並不覺得奇怪,但是這幾天陛下發覺,可能是有人謊報災情。”
“他們謊報災情,就是要給朝堂上的文官話柄,讓他們借此攻擊力陛下失德,而在這個時候,南疆的平南軍就可以借機而動,打著廢太子的名義謀逆!”
葉晟聽完這句話之後,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道:“你們的意思是,各地謊報災情,是那些什麼狗屁世家串通了李家所為?”
大晉葉家,與其他的世家不一樣,比如說種家與國同休,已經有百多年的曆史,就算是平南侯府,也是脫胎於趙郡李氏,都是世家出身,而陳國公府不同,葉晟這廝年輕的時候就是軍隊裡的一個丘八,一個人摸爬滾打混到了如今的這個位置,他是葉家的第一代。
換句話說,葉家現在雖然也算是世家,但是比起另外那些世家,隻能算是暴發戶,古老的世家很是看不起葉家。
所以葉晟也很看不起他們。
葉老頭自然有看不起他們的理由,當初葉晟帶兵打入北周國都,那些世家一個個戰戰兢兢,搖著尾巴來京城求和,有這種舊事在,葉老頭自然看不起那些大頭蒜。
“八九不離十。”
李信低眉道:“除了那些世家能在地方上有這種影響力,其他的人很難讓地方官這樣賣命,天高京城遠,就是幾位宰輔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葉晟嗬嗬一笑:“李慎那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都被困在京城等死了,他還能硬生生的把局勢做到這個地步。”
“主要是廢太子。”
李信低頭道:“當初不該讓廢太子逃出京城,沒有廢太子,南疆就隻能等死,那些世家也不可能這樣豁命去支持平南侯府。”
葉晟緩緩點頭,微笑道:“不用太過緊張,不是什麼大事,這個天下不是這麼容易亂的,陛下占據正統,隻要不出昏招,那些在背地裡的鬼祟小人,沒有機會的。”
葉老頭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緩緩說道:“如你所說,如果滎陽鄭氏和趙郡李氏下場,那麼舊北周那些世族,多半也會下場。”
說到這裡,葉晟冷笑道:“當初老夫打進北周國都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再清掃這些蛀蟲,如今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滌蕩乾坤。”
李信微笑道:“恐怕葉師出不了京城。”
說到這裡,李信頓了頓,繼續笑道:“弟子的那位大師兄,也動彈不得。”
李信說的師兄,是鎮北軍的大將軍,葉鳴葉少保。
葉晟嗬嗬一笑:“不是還有個葉茂麼?”
“有你這個師叔帶著他,老夫也放心讓他參與進去,隻要能撈到一點軍功,葉茂不犯蠢,這輩子就穩穩當當了。”
師徒倆又說了會話,眼見賓客漸漸的多了起來,兩個人都要出去見客了,起身之後,葉晟瞥了李信一眼。
“聽說你這段時間都在兵部裡忙活,你去了禁軍,兵部那邊?”
“人算不如天算啊。”
李信苦笑道:“本來弟子是打算在兵部裡站穩腳跟,將來能做個夏官尚書什麼的,但是現在事有輕重緩急,兵部隻能暫時放在一邊了。”
葉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在兵部做事,的確要比出去帶兵穩當,你有這個想法也不奇怪,但是萬事不由人,你不得不去帶兵了。”
“帶兵是很凶險的。”
葉晟嗬嗬一笑:“你打輸了難逃罪衍,可你要是在這種國戰裡贏了,那就更麻煩了。”
說著,葉老頭指了指自己。
“最好的下場,就是像老夫一樣,在家裡養草種花。”
李信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要是衣食無憂,在家裡養草種花,那也不錯。”
葉晟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其實打贏了國戰,還有另外一種活命的法子。
就是像平南侯李知節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