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傑原本是漢臣, 在攀附耶律乙辛之前,在朝中的地位一直不算高。但自從追隨耶律乙辛,此人便官運亨通, 一飛衝天, 如今已是北府宰相,更得遼主賜姓,搖身一變,已經姓“耶律”了。
沒想到今日竟是張孝傑親自來捉拿太子。
耶律浚麵對張孝傑, 一張口,差點就罵出“漢狗”這樣的蔑稱,但顧念明遠就站在身邊,耶律浚還是努力忍了回去。
誰知張孝傑對耶律浚的辱罵根本不在意, 在他眼中, 耶律浚就如一塊已然懸在房梁上的豬肉, 隨時可以片了下鍋。
“太子殿下請隨我來吧!您看,這麼多人在此迎候殿下, 您若不從, 到時有了損傷, 這責任可就真不是下官付得起的了。”
耶律浚咬咬牙,心知為了他的最終目標,必須隱忍。
“將太子殿下隨行的人一並拿下!”
張孝傑見耶律浚束手就擒,認命似的任人擺布,心裡得意, 繼續發號施令。
誰知這時驛館的人出來,代替明遠等人向張孝傑求情:“宰相, 這些人都是南朝來的商人, 恐怕是被太子脅迫或者是哄騙, 才會來此……”
張孝傑與耶律浚同時一怔: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驛館的人出麵替明遠求情。
但耶律浚馬上微閉了眼:他現在什麼都不覺得奇怪了,彆說是明遠用錢買通了驛丞,哪怕現在聽說明遠用錢買通了耶律乙辛,他都會覺得很正常。
但是那驛丞湊在張孝傑耳邊,拉拉雜雜說地了一大段。張孝傑便又往明遠那個方向看看,隨即露出笑模樣,點頭向明遠道:“也罷,既然是宋國的商人,在此不過是恰巧與大遼太子同住一間驛館,算不得什麼大罪過——好好聽驛丞的吩咐便是。”
最後這一句基本上是明晃晃的開口索賄了。
明遠則非常上道地連連點頭,表示絕無問題,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向北府耶律宰相答謝雲雲——
就這樣,耶律浚自己身陷囹圄,但是明遠很幸運地留在了驛館中。
很快耶律浚就被張孝傑送去了事先為他準備好的軟禁之所——就在遼主金帳附近,是早年間耶律浚自己的宮帳。
數年後再返故土,耶律浚已經很不習慣——他自覺遼室宮中的一派珠光寶氣,竟爾抵不上明遠在杭州或者汴京的任何一處住宅舒服,這裡既無那等清新雅致,又無細節上的無比用心。
而太子宮帳中一下子湧出十幾名鶯鶯燕燕,也是耶律浚始料未及的。
當耶律浚得知這些適齡少女全都是“太子妃”備選的時候,耶律浚就告訴自己,一定要管住自己,一定要“修身養性”。
這為他挑選“太子妃”的人沒安好心,送來此處的女子們並無一人有蕭觀音那樣的家世與涵養,相貌身材倒是一個比一個出眾。想必是有人希望能夠從他這裡借種,一旦有人能生下當今遼主的直係血親,那他這個太子就徹底沒有用了。
這樣一想,哪怕眼前的女子再美貌溫柔,耶律浚便也沒那心思——不敢有。
“帶我去見大王!”
耶律浚自始至終隻有這一個要求。
張孝傑是最常來看他的人:“太子殿下,時候到了,自然會帶您去見,又何必著急?”
耶律浚聽在耳中,自然認為那“時候到了”是指遼主耶律洪基大限到來的時候,如何能不著急。
好在張孝傑顧念著太子幽居無聊,竟給太子的宮帳送了一支樂班來。
“這樂班裡的樂手個個規矩,且沒有彈琵琶的。”張孝傑借蕭觀音之事揶揄耶律浚。
耶律浚頓時氣了個七竅生煙,用儘所有自製力才控製住雙拳,沒有讓自己衝上前去,打爆張孝傑的狗頭。
但當他看見那十幾人的樂班之中,樂工打扮的明遠手中捧著一隻竹笙,正準備吹奏的時候,耶律浚的氣頓時平了。
“你來——”
待到張孝傑離開,一曲奏罷,耶律浚眼神迷離,朝坐在樂班之中的人勾勾手指:“那個吹笙的,你到孤這裡來!”
這一聲,不知擊碎了多少芳心與美夢。
——原來太子殿下竟然好這口!
一直守在耶律浚身邊的鶯鶯燕燕們,竟有實在忍受不了,掩麵轉身就走的。
明遠雙手穩穩地托著他手中的竹笙,來到耶律浚麵前,坦然地接受大遼太子的審視,隨後,任由耶律浚挽住肩膀,兩人半扶半靠地並肩進入耶律浚房中。
一旦房門在耶律浚背後被關上,兩人立即分開。
耶律浚趕緊將胳膊收回來,拱手道:“遠哥,遠哥,千萬抱歉……這隻是做戲……並非我……”
明遠則雙手緊緊抱著他懷中那枚竹笙,唯恐這枚樂器出什麼差錯。他倒是一直很清楚耶律浚的取向問題,知道他倆之間擦不出什麼火花,才肯陪耶律浚如此演戲。
“能有機會做戲,也算是幸運了。”
明遠伸衣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很明顯此刻連他都也略感後怕——隻能說,即使是在遼國,金錢的力量也還是強大如斯,他們才有現在的機會重新碰頭。
“真是難以想象,遠哥,你這趟入遼,隨身究竟帶了多少錢?”
明遠搖搖頭:“沒有隨身帶。很多時候是直接向宋遼兩國之間互市的商人換。”
究竟有什麼好處?這些商人竟然肯換錢給明遠用?
——這個念頭剛從耶律浚腦海裡閃過,就聽明遠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