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臨來到橫渠鎮,見證了明遠是怎樣在頃刻之間,就把一座略顯破敗的老屋,修整得寬敞明亮,極其適合書院的。
如今正是冬閒時節,橫渠鎮的鄉民紛紛過來幫手,換瓦的換瓦,粉牆的粉牆。轉眼間這書院選址的老屋就已經煥然一新。
而明遠要做的可遠遠不止這些。
他帶領很多鄉民一起,在房舍內都修了“地爐”。這地爐卻又和陝西人家常見的“地爐”不太一樣,乃是用磚砌出的空心地爐,燒柴火的地方和出氣口都在室外。
呂大臨去過明遠在長安城裡的宅院,因此曉得,明遠家的地爐也是這樣的。天氣冷的時候往那“地爐”上一坐,暖呼呼得格外愜意,室內的空氣也很清新,不會有那炭味兒。
明遠一邊向呂大臨講解這種“新式”地爐的使用,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先生身體不好,時常咳嗽,想必是肺氣受損。冬日裡如果將柴炭一類直接放在室內燒,恐怕會損傷肺氣。因此小弟特地安排了將地爐的通氣口安在室外,這樣一來,室內的空氣不會渾濁,對先生將養身體有好處……”
呂大臨一邊聽一邊點頭,一邊隻覺得這個小師弟尊師重道。
而書院外用作實驗“井田”的九頃地也已經準備就緒了。
明遠這次花高價買下了呈正方形的九頃土地,土地四周都豎了界碑,正麵寫著“橫渠書院”,反麵右下角才鐫了一個小小的“明”字。呂大臨知道這些都是明家的土地,但明遠還是在界碑上鐫了“橫渠書院”的名號,令他心裡覺得格外熨帖。
這九頃土地中已是溝壑縱橫。用來灌溉的水渠已經挖好,田壟將成片的田地分割為整整齊齊的一塊又一塊。
田中土壤上鋪了厚厚一層草木灰,都是鄉民們幫忙,為這幾頃土地提升地力,肥田用的。
呂大臨巡視過一遍,不由對明遠刮目相看。
他原本隻覺得明遠是個基本功紮實,偶爾會語出驚人的小師弟,但現在看來,這位師弟在庶務上簡直是一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當然了,呂大臨是端方君子,他可沒有想過明遠的“鈔能力”在書院建設上所取得的作用。
原本明遠預估自己要在橫渠鎮花上2000貫,購置土地的。誰知道結果大大超出預期,待到書院建成,明遠滿打滿算,包括各種材料,人工,以及請幫忙的鄉民們喝酒吃飯的錢,估計能花出5000貫。
明遠:花錢也是一門技術活啊!
一切稍有眉目之後,明遠和呂大臨坐下來商討明春春耕的事。
明遠已經托舒家兩位舅舅準備下了春小麥的麥種。
誰知呂大臨竟然告訴他:張載提出,想要在九頃田地中,留一頃出來種“木棉”。
“木棉”就是棉花。前一陣子明遠在長安城裡“掃蕩”吉貝布,引起了人們對這種作物的關注。不少木棉種子便被送到關西來,鳳翔府對此事也有所耳聞,不少農戶聞利而動,想要嘗試種一種木棉,但不敢種多。
明遠怎麼也沒想到,張載竟然也緊跟“潮流”,想要在他用來實驗的“井田”裡,種植木棉。
“先生有言道,上古先民,靠井田便能自給自足,不止是食糧,身上衣物也是如此。就算是沒有這棉花,先生原也想要種植苧麻的。”呂大臨向明遠解釋。
明遠好奇問道:“那先生為什麼又願意試種棉花了呢?”
呂大臨見明遠問,突然一改平日裡古板嚴肅的表情,衝明遠詭詭一笑:“這不,先生想要讓‘生產力’提高麼!”
明遠恍然大悟,拍著前額叫好。
張載說得是,既然有了棉花,產量又高,紡織出的布料質地又好,何必再遵循古法,非桑麻不可呢?
此時此刻,明遠終於意識到,他已切實影響到了一位宋時大儒的思想。
這種明悟令明遠興奮不已。
“小弟盼著先生與師兄弟們在橫渠鎮的‘井田實驗’大獲成功。”
他大聲預祝。
誰知道呂大臨卻突然皺起眉頭:“怎麼,遠之,你難道不願意在此地一麵讀書,一麵陪伴先生實驗井田嗎?”
“這……”
明遠瞬間卡了殼。
他瞬間回想起昨晚與係統1127之間的一番對話。
那是係統提醒他:在這個目標時空內,他已經成功地花出去了25000貫,完成了“小目標”十萬貫的四分之一。
“親愛的宿主,您隻要努努力,完成花出十萬貫的目標,您就將獲得離開長安,前往汴京的資格。汴京這座繁華首都,想必能讓您的花錢大業更上一層樓啊!”
明遠心裡清楚,隻要他今年冬天能再大手筆地花出一大筆錢,明年開春的時候,他應該就離開京兆府,前往汴京了。自然不可能陪伴張載,守在這寧靜致遠的橫渠鎮上,鑽研“生產力發展”的大道。
但私心裡,明遠竟覺得他其實很想留下來。
或許這是因為,留下來能大有可為——現時的大宋,太需要這種鑽研了。
但是他到底是背了一億多貫在身上,要儘快花出去。前往汴京,是他唯一的選擇。
明遠此刻麵對呂大臨殷切的眼神,隻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他沒有多說,呂大臨卻也不方便再問,隻是安慰明遠:“遠之天賦出眾,就算是不在先生身邊,相信遠之也能有所成就。“
明遠有些不太敢告訴呂大臨,他以後估計也沒有什麼成就,隻是會努力花錢,花花花而已,心裡便有了幾分慚愧。
等將來有能力了,一定要再支持一把橫渠書院的。
——明遠這麼想著。
忽聽室外有人招呼:“呂先生,呂先生,柴和炭都送來了,您看看夠不夠。”
呂大臨和明遠聞聲出門,看見橫渠鎮的鄉民們把書院需要的木柴和炭都送來了,將書院後的一座柴房給堆得滿滿的,幾乎一整個冬天也用不完。
呂大臨看了一眼明遠,搖著頭心想:不曉得小師弟又花了多少錢。橫渠書院欠小師弟的情分,簡直是還也還不完。
明遠便關心地問起:“要入冬了,柴和炭的價格高嗎?”
立即有人回答:“高,怎麼不高?”
“夏收時存下的秸稈都燒完了,如今天冷,樵夫們本來不樂意去山上砍柴的,價格漲上去,他們也就勤快些。”
一時眾人都笑了起來。
看在錢的份上努力工作,古往今來,打工人都是一樣的。
這時有人提了一嘴:“鄰縣說是發現了‘猛火油’,可以用來燒火。你們見過沒?”
明遠一聽便支起耳朵:“猛火油?”
立即有人反對,“嗐”了一聲道:“那確實是‘猛’火油,猛得過了火。我上次見有人用它,隻淋了一點兒,那火苗就躥得老高,差點兒把鐵鍋的鍋底都燒通了。”
“我也見過。說實在的,猛火油那是真的猛,但就是煙大。我上回見一個夥計,大著膽子用猛火油點燈,好家夥——”
這鄉民伸著手給大家比劃,用猛火油點燈,在牆壁上熏出多大的一塊黑漆漆的油漬。
其他人也附和:“是呀,要是用那油燒菜,就算是鐵鍋沒被燒破,鍋底也是黑黢黢的一片,燒完了還油膩膩的……”
明遠至此基本能夠確定了:這“猛火油”,就是石油。
有些埋藏較淺的石油很容易就能被開采,甚至還會直接從地下往地表噴湧。
看起來宋時們都已經意識到這是一種“剛猛無比”的燃料了。
但問題是,石油原油不能直接使用,或者使用起來有種種弊病,使其不能推廣。
如果要讓這種礦物能源達到適合使用的水平,人們需要開發出一整套煉化石油的體係……明遠心中暗暗數了數這在科技樹上還缺什麼,最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暫時放過了這個念頭。
沒幾日,明遠和呂大臨就將橫渠鎮上的書院籌備工作全部做完,辭彆了親戚與父老,返回長安城。
一路上,明遠駕著踏雪,一路縱馬飛馳,再無禁忌。
而呂大臨則坐在大車上,拈著胡子,迎著風,囑咐車夫:“快點,可以再快點!”然後便哈哈大笑,這位坐車再也不怕顛簸了。
明遠望著這副模樣的呂大臨,頓時覺得這位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
回到了京兆府,呂大臨在張載麵前自然對明遠一通誇讚。
而明遠交代完了所有籌辦事宜之後,趕緊回家探視母親和妹妹。不過,有鄰居薛家照拂,母親和妹妹想來應該都平安無事。
他回到家中,明家已經收到了向華送來的消息,曉得小主人一切安好,人人都放下心。阿關姐得了舒氏娘子的吩咐,下廚去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
阿關姐的手藝得明遠指點,做出來的菜肴很合明遠的口味。明遠一聞到飯菜香味,就決定很受用。
誰知桌上卻有一道雞片給炒老了。
明遠默默地將纖維感十足的食物用力咀嚼,然後吞下去。
在一旁觀察明遠反應的阿關姐麵部表情頓時也緊張起來。
“阿關姐,”明遠一直到吃完所有飯食,放下筷子,才向自家廚娘發問。
“上次我與你說的那種‘猛火快炒’,嘗試過了嗎?容易做嗎?”
事實上,明遠回憶起自家飯食,最香的自然是油炸製品——人類對油炸的愛好真是古今如一。其它如燜、燉、蒸、煮,都能烹飪出很好的味道,唯有“炒”,或者說“猛火快炒”,明遠其實沒幾次吃到過。
於是他詢問阿關姐。
阿關姐知道明遠會問這道炒雞片的事,趕緊回答:“小郎君,這猛火快炒,它有時候很行,有時候不太行——主要是柴火它燒不了那麼旺!”
明遠頓時明白了,知道還是燃料的燃燒效率問題。
他提出陪阿關姐去廚房看一看,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通風不夠,需不需要再加個風箱什麼的。
到了廚房裡,阿關姐給明遠演示了一番,明遠歎了一口氣,覺得這可能確實是柴火作為燃料,熱功率不夠大的問題。
誰知這時候阿關姐開口告訴明遠:“小郎君,進來城裡倒是有發賣一種叫‘石炭’的,點著了燒,火還挺旺,但就是特彆難點,燒起來之後煙還特彆大。”
明遠一聽,忙問阿關姐有沒有這種“石炭”的樣品。
阿關姐便伸手去柴草堆下方摸了摸,掏出一塊黑黢黢的石頭,遞給明遠。
明遠托在手裡掂了掂,知道自己絕對沒看錯——這就是後世人們異常熟悉的燃料:煤。采,甚至還會直接從地下往地表噴湧。
看起來宋時們都已經意識到這是一種“剛猛無比”的燃料了。
但問題是,石油原油不能直接使用,或者使用起來有種種弊病,使其不能推廣。
如果要讓這種礦物能源達到適合使用的水平,人們需要開發出一整套煉化石油的體係……明遠心中暗暗數了數這在科技樹上還缺什麼,最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暫時放過了這個念頭。
沒幾日,明遠和呂大臨就將橫渠鎮上的書院籌備工作全部做完,辭彆了親戚與父老,返回長安城。
一路上,明遠駕著踏雪,一路縱馬飛馳,再無禁忌。
而呂大臨則坐在大車上,拈著胡子,迎著風,囑咐車夫:“快點,可以再快點!”然後便哈哈大笑,這位坐車再也不怕顛簸了。
明遠望著這副模樣的呂大臨,頓時覺得這位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
回到了京兆府,呂大臨在張載麵前自然對明遠一通誇讚。
而明遠交代完了所有籌辦事宜之後,趕緊回家探視母親和妹妹。不過,有鄰居薛家照拂,母親和妹妹想來應該都平安無事。
他回到家中,明家已經收到了向華送來的消息,曉得小主人一切安好,人人都放下心。阿關姐得了舒氏娘子的吩咐,下廚去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
阿關姐的手藝得明遠指點,做出來的菜肴很合明遠的口味。明遠一聞到飯菜香味,就決定很受用。
誰知桌上卻有一道雞片給炒老了。
明遠默默地將纖維感十足的食物用力咀嚼,然後吞下去。
在一旁觀察明遠反應的阿關姐麵部表情頓時也緊張起來。
“阿關姐,”明遠一直到吃完所有飯食,放下筷子,才向自家廚娘發問。
“上次我與你說的那種‘猛火快炒’,嘗試過了嗎?容易做嗎?”
事實上,明遠回憶起自家飯食,最香的自然是油炸製品——人類對油炸的愛好真是古今如一。其它如燜、燉、蒸、煮,都能烹飪出很好的味道,唯有“炒”,或者說“猛火快炒”,明遠其實沒幾次吃到過。
於是他詢問阿關姐。
阿關姐知道明遠會問這道炒雞片的事,趕緊回答:“小郎君,這猛火快炒,它有時候很行,有時候不太行——主要是柴火它燒不了那麼旺!”
明遠頓時明白了,知道還是燃料的燃燒效率問題。
他提出陪阿關姐去廚房看一看,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通風不夠,需不需要再加個風箱什麼的。
到了廚房裡,阿關姐給明遠演示了一番,明遠歎了一口氣,覺得這可能確實是柴火作為燃料,熱功率不夠大的問題。
誰知這時候阿關姐開口告訴明遠:“小郎君,進來城裡倒是有發賣一種叫‘石炭’的,點著了燒,火還挺旺,但就是特彆難點,燒起來之後煙還特彆大。”
明遠一聽,忙問阿關姐有沒有這種“石炭”的樣品。
阿關姐便伸手去柴草堆下方摸了摸,掏出一塊黑黢黢的石頭,遞給明遠。
明遠托在手裡掂了掂,知道自己絕對沒看錯——這就是後世人們異常熟悉的燃料:煤。采,甚至還會直接從地下往地表噴湧。
看起來宋時們都已經意識到這是一種“剛猛無比”的燃料了。
但問題是,石油原油不能直接使用,或者使用起來有種種弊病,使其不能推廣。
如果要讓這種礦物能源達到適合使用的水平,人們需要開發出一整套煉化石油的體係……明遠心中暗暗數了數這在科技樹上還缺什麼,最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暫時放過了這個念頭。
沒幾日,明遠和呂大臨就將橫渠鎮上的書院籌備工作全部做完,辭彆了親戚與父老,返回長安城。
一路上,明遠駕著踏雪,一路縱馬飛馳,再無禁忌。
而呂大臨則坐在大車上,拈著胡子,迎著風,囑咐車夫:“快點,可以再快點!”然後便哈哈大笑,這位坐車再也不怕顛簸了。
明遠望著這副模樣的呂大臨,頓時覺得這位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
回到了京兆府,呂大臨在張載麵前自然對明遠一通誇讚。
而明遠交代完了所有籌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