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不是自己聽錯後,周子旭的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爹,這門親事我可不同意!”
自己生的兒子周興自己知道,他家旭兒一直都是明朗豁達的娃,很難得有沉著臉的時候,這會兒看他十分不悅的表情,足見對結這門親事有多反感了。
可周興納悶,自己才提了呂府,還沒說明是呂府的哪位姑娘呢,可兒子就開始極力反對了。
要說對呂府有意見也不太可能啊,明明兒子上次寫信回家來時,還說了呂世伯指點了他寫文章的事。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心中有疑惑自然要問了清楚,且這還關係到兒子的親事呢。
周興開口問道,“你與爹說說,為何不喜呂家的親事,先前旭兒你不是還寫信回來,說呂大人教導你寫文章了嗎?”
“那是之前。”
對自己的爹,周子旭自然沒啥好隱瞞的。
“等兒子去過兩次後,再過去時,那呂夫人就特地喊了兒子過去說話。”
周子旭到現在還記得對方高高在上的表情,“呂夫人說,呂世伯平日裡公事繁忙,難得休沐能歇上一歇,兒子又不是傻子,聽到這話後,就再也沒去過了。”
“這話是呂夫人說的?”
周興簡直不敢相信,當日自己拎著禮物上門拜見時,呂夫人也在,那言笑晏晏的模樣,看著挺和善的啊,難道這些都是表象?
看到他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周子旭也不腦,認真說道:“爹,您看兒子像是會為這事與您說謊的人嗎?”
對啊,他家旭兒可從來不說謊的,哪怕小時候皮成了猴,也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人。
想到這裡,周興心裡的火就蹭蹭往上冒,這呂府也太不地道了,若不想讓他兒子過去討教學問,明說不就好了,何必開始一口應承下來,等過上幾日又來這麼一出,這樣出爾反爾的為人處世,實在太沒意思了些。
見爹的臉色不好,周子旭忙安慰道,“爹,這事也沒啥可氣的,林兄說了,凡事隻有自身強大了,才讓旁人沒有小瞧的時候。再則就算沒有這件事,兒子也不會應下與呂府結親的事的,爹您也不想想,呂府這樣的人家,指定把咱們當成想巴望著他們的人,真想與咱們結親的話,頂多也隻會配個庶女給我,兒子又不是掙不出前程的人,為何要受旁人的挑撿。”
聽到這話,周興一時愣住,沒想到真給他兒子說準了,呂家提的還確實是家裡的庶女來著。
看到他爹麵部的表情,周子旭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果真是庶女?”
周興點頭,“是呂府庶出的二小姐。”
不過,在聽了兒子方才的一番話後,周興覺得,哪怕這次呂府說的是嫡出小姐,就憑他們這表裡不一的做法,這門親事自己也是不會應下的。
他家旭兒說得沒錯,又不是自己掙不出前程,憑啥要被他們挑撿。
這樣想著,周興不禁慶幸自己的明智,親自過來京城一趟。本來依著他父親的意思,是想先給呂大人回信應下親事,然後再走定親的程序。
其實周興知道父親的意思,這是擔心好親事給跑了呢。
唉,周興歎氣,要不是自己幸好過來一趟,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來著。
還有,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家旭兒雖從未提起過自己的親事,可心裡卻有主見著呢。
周興突然有了自家兒子的親事肯定不會任由爹娘長輩安排的感覺。
而此時的周子旭,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的親事一定會有自己的意見,沒想到祖父居然不知會他一聲,就想著把他的親事定下,萬幸這次他爹過來了。
不然真要定下一個庶女,那自己一輩子可就完了。
周子旭很快想起韓教諭被妻子抓花的臉,那可也是個庶女呢。
何況對於自己的親事,周子旭其實心裡早就有了想法,之所以一直沒說,還是覺得未到時候,如今看來,拖不得了,不然哪天祖父又從哪裡把親事給他相上了。
周興是知道住宿生必須酉時之前回國子監的規矩,遂催著周子旭快些回去,“你彆著急,等過上幾日,爹就去呂府一趟,就說你歲數還小,說親的事還想再等上幾年。”
周子旭讓爹好好休息後,便也沒再逗留,他心裡還裝著事呢。
而這邊,林遠秋把包袱裡的衣衫鞋襪都整齊收進了箱籠裡。
春燕在信裡說了,這幾件衣衫可都是她跟妹妹做的,這邀功意味明顯的口氣,讓林遠秋忍俊不禁。
恰巧周叔過來了,林遠秋準備明日就去街上一趟,好給春燕春草買些好看的頭花和夏裳,對了,那雙麵繡的執扇也給兩人買上一把,到時就讓周叔幫著捎回去,再過兩個來月就是炎炎夏日了,屆時正好可以用上。
把衣箱蓋上,林遠秋打開書箱,從中拎了好幾隻包袱出來,這些是客人要求的送子觀音訂單,林遠秋準備在睡覺之前,全都給他們畫出來。
把卷著的紙打開,林遠秋拿出一張雲母宣紙平鋪到桌上,因著這紙有些許金粉灑著,看上去泛著瑩光。
到底是一朝京都,比起縣城和府城,京城的人要闊綽了許多,像這樣一張三尺全開的雲母宣紙得需一兩多銀子。
而這邊定菩薩畫像的客人,用的全都是這樣的紙,且一幅畫必須配上兩張,為得就是給畫師留有餘地,若一張沒畫好,可以重新再畫上一副。
這樣貴的紙,林遠秋可舍不得浪費。
所以每次畫畫時,他都特彆注意,儘量不用上第二張。
要知道,省下來的紙可是全都歸他的。
菩薩畫像重筆之處就是開臉,若畫不好,整幅畫就會大打折扣,不過這對前世畫慣了人像的林遠秋來說,並不是難事。
先把紙輕輕對折出一條線,當作臉部的中心線的位置,而後林遠秋提筆,三兩下勾畫出圓潤的麵龐,畫人物麵部時必須一氣嗬成,這樣才能線條流暢。接著是略作俯視狀的眼睛,最後是微翹成微笑狀的嘴。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蔓不枝,很快一張滿是慈悲的臉躍然於紙上。
等把筆尖的墨汁洗淨,林遠秋從瓷盒中挑起一點朱砂,隨後落在了觀音的眉心之間,這是觀音痣,也叫白毫,有著福德智慧光明和脫愚開智之意。
畫好了臉部,再畫其他部位就要簡單多了,林遠秋提筆蘸墨,準備畫接下來的身體部分。
這時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這個點過來之人,除了周子旭,林遠秋不做他想。
他擱下毛筆,準備先把畫紙收起來,可林遠秋看到,紙上的墨汁還未乾呢,彆到時糊了墨,那可就浪費了一張紙了。
再則,這會兒菩薩麵部還未著上能顯出立體感的色彩,所以就算被人看到,那也隻是普普通通的畫一張。
於是林遠秋沒再耽擱,很快去把門打了開來。
來人正是周子旭,還跟中午一樣,一身月白色的圓領長袍穿著,唯一不同的事,這會兒的他看著有些靦腆。
靦腆?
怎麼可能,兩人認識這麼多年,這人可從未有過靦腆的時候。
林遠秋隻以為自己看錯了,忙伸手揉了揉眼睛,結果忘記方才自己磨墨時,手指尖不小心沾上的墨汁,所以好巧不巧全都抹到了臉上。
這下直接成了花臉貓。
而原本心中忐忑的周子旭,在看到林遠秋這副模樣後,啥糾結,啥忸怩全都忘光光了,他指著林遠秋的臉隻顧一個勁的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林兄你把墨汁糊到臉上了,哈哈哈......”
氣氛一打開,周子旭自在了不少,看到林遠秋洗淨了臉後,就清了清嗓子說起了自己裝在肚子裡很久的話來。
“林兄,我想和你說個事兒。”
“啥事你說。”
平時爽朗活潑的人突然一本正經上了,倒讓林遠秋有些不適應。
“林兄,你覺得我當你妹夫咋樣?”
啥!妹夫?
咳咳咳,林遠秋被自己口水嗆的忍不住咳了好幾聲,這人在跟自己開玩笑吧?
可他看周子旭,依舊正襟危坐,一副極為專注的樣子。
很明顯人家這是認真的。
這讓林遠秋忍不住思考了起來,若周子旭能當自己的妹夫當然好了,先不說對方的家境,就是這人品也是沒得說的。
可這事光周子旭嘴上說說又沒用,上頭還有他的爹娘和祖父呢,若是他們不同意,肯定成不了事。
還有,好好的,怎麼突然會提起此事,難道這次周叔就是為了周子旭的親事來的。
另外,自己可有春燕、春草兩個妹妹呢,這人到底說的是哪個啊?
關於妹妹的親事,林遠秋可是一直都擔著心的,也不允許有一絲馬虎,哪怕這人是自己很好的朋友。
所以該問還得問清楚。
而周子旭,依舊雙腿並攏,腰板筆直,從這一刻起,他覺得自己麵對的就是大舅哥了。
林遠秋開口問道:“你與我說說,怎麼突然會有這個想法的。”
“不是突然有的。”周子旭有些不好意思,“自前年開始就有這個想法了,可令妹歲數還小,而我舉業未成,況且林兄也未定下親事,就想著再等一等。”
在周子旭看來,不管在誰家裡,嫁人娶妻都該是按照長幼有序、從大到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