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足情深(下)(1 / 1)

倒在積雪之上,隻覺心焦如焚,就連透衣而入的徹骨在心上,他並不擔心點了自己**道的那人會殺人滅口,既然隻點了自己的**道,就說明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生,更何況他也相信那人絕不會作出這樣等同於叛逆的行徑,隻是他早就得到羅承玉吩咐,等到何雲秀述職完畢之後,就要帶他去萬鬆軒拜見綠綺小姐,如果自己被困在此處,誤了差事,必然會受到重懲,雖然他暗中窺探書房的動靜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準備,但是如果什麼都沒有看到,就要受到懲處,甚至被直接逐出郡主府,那可就太倒黴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林誌恒突然感覺到身上一震,幾縷勁風輕重不等地落到自己身上,被製的軟麻啞**同時解開,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跳起來,但是在雪地俯伏久了,寒氣入侵,血脈不暢,四肢都已經開始僵硬,隻是輕輕一動,便感覺到一陣刺痛,他隻得一邊運氣調息,等待氣血恢複暢通,一邊低聲問道:“統領,您為什麼要窺探殿下的書房?”西門凜冷凝的目光在林誌恒身上一掠而過,淡淡道:“你不是也想窺探殿下的書房麼?也不知道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真是胡鬨,就不怕自毀前程麼?何雲秀快出來了,殿下不是吩咐你帶他去見綠綺小姐麼,還不快回去做事。”不過是短短片刻,林誌恒便感覺到四肢的麻痹漸漸退去。雖然仍有絲絲痛楚,但是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拖延,拂落身上地雪花,隻是抬頭瞧了西門凜一眼,便閃身離去,他身法靈便,不過十幾息時間便已經返回了原處。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一顆心卻是怦怦直跳。想起方才那一眼瞥見的情景,更是覺得心中迷惑,那位自己一向視若神明的統領大人,眉宇間卻有著難以排解的層層愁雲。以統領大人的權勢地位,還有什麼事情讓他如此煩惱,甚至還要冒大不韙窺探世子殿下的書房呢?他並不懷疑統領大人的忠心,隻是隱隱覺得。似乎統領大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為了遠在天邊的子靜公子而來,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統領才沒有將自己送到刑堂處置。想到這裡。林誌恒心底不禁泛起異樣的感覺,原本他以為世子殿下和統領大人對子靜公子重視非常,不過是因為子靜公子驚世駭俗地一身武功。還有他的魔帝身份。但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來看。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隻是自己人微言輕。即便看出了些許端倪,又能夠對子靜公子有些什麼助益呢?正在林誌恒迷茫之際,耳中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他知道定是何雲秀走出了書房,便迅收斂了全部情緒,轉過身去,微笑道:“何大人,萬鬆軒離此很遠,外麵又在下雪,大人要不要多添幾件衣裳。”何雲秀望了林誌恒一眼,隻覺得這個少年外表雖然平靜,內心卻似乎有幾分不安,雖然斂藏得當,但是在自己這樣的秘諜麵前卻是昭然若揭,不過他自然不會揭破,隻是點頭道:“多謝小兄弟,不必麻煩了,請帶路吧。”兩人走出書房,林誌恒略一猶豫,便引著何雲秀向東邊地雪湖走去,何雲秀眼中不禁閃過一縷驚訝的光芒,他雖然長年在外,但是過去也曾在鳳台閣呆過幾日,對郡主府中的建築格局,雖然不是了若指掌,卻也大致通曉。郡主府建築的中線上從前到後依次是銀鸞殿、鳳台閣、書房,三者之中除卻銀鸞殿是召見內外臣屬地議事廳,防範較為寬鬆之外,鳳台閣和書房都是軍機重地,禁衛十分森嚴,不僅禁止閒人接近,就連周邊的往來路徑,都有著嚴格的規定,除了少數身份特異的人,餘者不能擅自更改。就像萬鬆軒,位置是在鳳台閣東側地青鬆林之內,從書房到萬鬆軒,就應該先到鳳台閣,然後折往青鬆林,雖然繞過書房東側的雪湖,也有道路可通,但是除了巡邏的侍衛,其他人都不應該這樣行走。心中千回百轉,何雲秀很快就想通了關鍵,除非是世子殿下常常這樣做,林誌恒身為殿下地貼身侍從,才會蕭規曹隨,想到此處,何雲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世子殿下常常避開眾人耳目,繞小路造訪萬鬆軒,這其中地深意不問可知,這就難怪當初自己遭到貶斥了。兩人一前一後,沿著湖邊地青石小路行走,雪湖四周人跡罕至,湖邊的草木也是任其自由生長,所以這一條青石小路幾乎被倒伏地枯草覆蓋了大半,又剛剛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走在上麵深一腳淺頗為艱難,兩人的輕功雖然不錯,卻還沒有到踏雪無所過之處留下一片泥淖。不緊不慢走了兩拄香的時間,已經到了雪湖的對麵,眼前便是一片青鬆林,一條覆滿積雪的小道蜿蜒而入,這邊的小道經常整修,不像湖邊那樣起伏不平,兩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大跨步走進林中。寒冬時節,萬物凋零,這一片青鬆林卻是鬱鬱蔥蔥,生機勃然,雖然大部分的樹冠都被積雪掩埋,但是露在外麵的翠綠針葉,依舊是鮮豔奪目。越是深入,小徑兩側的青鬆越是遮天蔽日,抬頭望去,幾乎不見蒼穹,漫天飛雪卻仍然透過針葉的縫隙紛紛落下,枝上的積雪被朔風吹落,出簌簌聲響,在半空中飄散成團團白霧,細碎的雪粒撲麵而來,仿佛有人在樹頂上撒鹽一般,打在臉上有著輕微的刺痛,冰涼的感覺卻令人神清氣爽,細雪易溶,被鵝毛一般的雪片覆蓋之後又迅再度凝結,如此反複之後,青石小徑和兩邊枯黃的衰草上都凍結了一層晶瑩的冰棱,偶然一腳踏重了,便可以聽見清晰的破裂聲響。兩人走在萬籟俱靜的青鬆林中,隻覺心曠神怡,心中的焦慮煩惱似乎都漸漸散去了,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從一前一後變成了並肩行走,覺了這一點之後兩人不禁相視而笑。其實不僅何雲秀對林誌恒有好感,林誌恒也能夠在何雲秀身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他們自然不知道這是無情邪劍的影響,隻覺得一見如故,不知什麼時候雙雙停住了腳步,沉默半晌,林誌恒先道:“何大人,十日前得到凶訊,綠綺小姐一病不起,如果你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最好含糊其辭,免得加重了綠綺小姐的病情。”何雲秀心中迷惑,脫口問道:“殿下聽我述職之後,言辭之間若有憾焉,綠綺小姐竟然病臥在床,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事情?”林誌恒輕輕一歎,道:“青萍小姐被三大殺手之一的明月劫持,雖然被子靜公子和翠湖的平仙子救出,卻已經身中兩大絕毒之一的‘相思’,相思入骨,無藥可醫,月餘之內,就會香消玉殞,綠綺小姐的傷勢原本就沒有痊愈,聞訊之後立刻暈倒,雖然經過名醫調治,卻依舊沒有起色。”何雲秀恍然大悟,所有的疑惑一掃而空,歎息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在馬當神廟見到的青萍小姐,幾乎弱不勝衣,和從前的英姿颯爽迥然不同,原來是身中不解絕毒,也難怪魔帝不顧四周風聲鶴唳,如此縱容於她,唉,紅顏天妒,如之奈何。”林誌恒低頭不語,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何雲秀亦步亦趨,兩人埋頭趕路,不多時便已經到了密林深處的萬鬆軒。何雲秀隻聞其名,從未來過此地,放眼望去,隻見皚皚白雪上矗立著一座小小院落,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鬆濤,雖然是清幽雅靜,卻也覺得過分孤寂淒涼。林誌恒常來常往,早就沒有了什麼感覺,幾步搶到院門,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喊道:“忠伯,忠伯,快來開門,有青萍小姐的消息。”話音未落,裡麵已經響起咚咚的腳步聲,院門嘎然而開,走出一個須皆白的老仆,眉宇間一片蒼然,一把抓住林誌恒的手臂,連聲追問道:“真的麼?當真有青萍小姐的消息。”林誌恒感覺自己的手臂好像被一把鐵鉗夾住一樣,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道:“是真的,這位何大人在馬當見過了子靜公子和青萍小姐,殿下讓他將事情經過轉告綠綺小姐,也好讓綠綺小姐能夠寬寬心,大夫不是說過了麼,心病不除,重病難愈。”忠伯看了何雲秀一眼,立刻放開林誌恒,伸手拉著何雲秀向內走去,他雖然年紀大了,力氣可沒有減弱,何雲秀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幸好他下盤功夫不錯,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一走進萬鬆軒的大門,縷縷藥香便撲麵而來,何雲秀眉頭一皺,不是因為藥香刺鼻,而是因為這萬鬆軒之內寒氣森森,雖然窗下放著火盆,門邊放著銅爐,但是那沸騰的熱氣在無所不至的寒氣侵襲下,是如此的微薄,這樣的地方並不適合養病,為何殿下會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待在這樣的地方呢?何雲秀心中迷惑,行動上卻沒有絲毫遲疑,瞥見對麵的方榻上坐著一個青衣少女,也不敢仔細觀瞧,便躬身一揖道:“何雲秀拜見綠綺小姐。”落,耳邊便傳來一個淡漠如冰雪的聲音道:“何公子綠綺有病在身,不便起身相迎,請公子勿要見怪,忠伯,給何公子看座,再斟一杯熱茶來,外邊天寒地凍,難為何公子不辭辛苦前來報訊,綠綺無以為報,隻有一盞清茶,聊表寸心。”何雲秀直起身來,目光落到方榻之上,不禁眼睛一亮,目光再也無法移開,洞庭雙絕,他原本隻聞其名,赤壁一戰,也沒有見到劍絕的真容,直到馬當神廟,才有機會一睹風采,隻覺果然名不虛傳,青萍的容貌雖非傾國傾城,但是風姿如梅,傲雪淩霜,更有一種飄逸不群的氣質,令人一見難忘,難怪魔帝對她情有獨鐘,不惜殺人盈野。這一次奉命前來拜見琴絕綠綺,他雖然有幾分好奇,並沒有太多的期望,隻覺得琴絕的容貌氣度,最多和劍絕在伯仲之間,未必能夠比得上未來的少王妃美貌,想不到一見之下,頓覺自己實在是井底之蛙,想不到世間竟有這樣清幽絕俗的女子。綠綺在黎陽已經元氣大傷,剛剛好些便又受了風寒,病勢未愈卻又得知青萍中毒的噩耗,連番打擊之下,容顏早已經是蒼白如雪,沒有半分血色,原本黑亮清澈的一雙明眸,已經有些凹陷,嵌在消瘦的麵容上,越寂寞幽深,饒是如此,依舊風姿楚楚,宛似雪中白蓮,纖塵不染,猶如深穀幽蘭,遺世獨立。黛眉微蹙,似有萬千愁緒,何雲秀隻看了片刻,便覺得心頭揪緊,生出絲絲隱痛,隻覺既便將心掏出來,也要讓這少女略展愁眉。忠伯見狀重重咳嗽了一聲,何雲秀立刻清醒過來,眼光一掃。瞧見隨後進來的林誌恒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不禁有些羞愧,卻也暗自慶幸沒有給世子殿下瞧見自己如此失態,神色一斂。並不落座,肅容道:“小姐不必客氣,雲秀能為小姐效力,不勝榮幸。請容在下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說罷,也不等綠綺允許,便將馬當神廟所生地事情詳細陳述了一遍,他是秘諜出身。雖然不擅說書講古,但是諸般情狀,事無巨細。娓娓道來。卻也令人宛若耳聞目睹。說到青萍和楊寧兩人胡攪蠻纏。騙得喬長陵答應比武招親,即便是滿麵愁容的忠伯。也不禁露齒而笑,說到顧雲秋與周雲夫妻之間十年生死離彆,即使是林誌恒這樣未經世事的少年,也是蹙眉歎息,說到楊寧和青萍兩人事了之後拂衣而去的風采,綠綺黯淡的雙眸也不禁閃過耀眼的光芒。待到何雲秀說完全部經過,萬鬆軒內除了飛雪拍擊窗欞的聲響,便是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綠綺才緩緩問道:“何公子,舍妹果真如你所說一般,言笑自若,自始至終沒有半分愁容麼?”何雲秀感慨莫名地道:“的確如此,青萍小姐不愧是世間奇女子,身中不解絕毒,依舊淡定從容,絕非強顏歡笑,在下當時不知究竟,向青萍小姐詢問是否什麼話要在下轉告小姐,青萍小姐隻說‘花開花落,緣起緣滅,原本尋常’,更讓小姐不必再懸念她與子靜公子,若非雲秀事後知道,斷然不會想到青萍小姐已經性命不久。”他說的如此直白,林誌恒嚇得連連用手搡他,忠伯也是麵色一沉,一邊惱恨地瞪著何雲秀,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綠綺地神色,唯恐她再度悲痛昏迷,何雲秀卻是侃侃說來,毫不猶疑,雖然和綠綺第一次見麵,但是想及青萍視死如歸的風采,他隱隱覺得眼前這個少女也並非如外貌一般荏弱,與其隱瞞推搪,倒不如直言相告,即便是一慟而絕,也好過牽腸掛肚,耗儘心血,或許殿下派自己前來,卻並不限製自己說些什麼,也有如此的考量吧。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綠綺的表現仍然出乎何雲秀地意料,她聞言之後並沒有十分悲痛,而是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覺間,原本緊蹙的黛眉竟然漸漸舒展開來,倏爾一聲輕笑,柔聲道:“我隻道早已看透生死,生死關頭卻還是不如你豁達通透,妹妹,若論資質,我自信略勝你幾分,若論性情,卻是自歎弗如,好一個花開花落,緣儘緣散,姐姐明白了。”話音一轉,再度變得淡漠非常,緩緩道:“何公子,多謝你帶來了舍妹的訣彆言語,綠綺感激不儘。”說罷,起身走到窗下琴台之旁,腳步虛浮非常,不過是短短幾步,已經是氣喘籲籲,但是當她的纖手一撫上琴弦,整個人都放射出耀眼地光彩,令人不敢逼視。忠伯侍奉雙絕多年,自然知道綠綺的心意,無須吩咐,便肅手送客,何雲秀和林誌恒兩人自然不敢多留,起身向房門走出,兩人的腳步剛剛踏出房門,門扉便已經在身後關閉,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苦澀。還未踏出院門,一聲琴音已經飄入耳中,琴聲錚錚,不過寥寥數聲,曲調幽恨已生,兩人不覺駐足,凝神細聽,琴音卻驀然一起時已經平和中正,伴隨著琴音,綠綺在軒內曼聲吟哦道:“紀山之南。江瀆所經。**神靈。為祥為禎。~之秀。如芝之榮。總角。夙成。|(注1)”兩人對音律都是一知半解,也不知道綠綺彈奏地是什麼曲子,隻覺得曲中一片祥和之氣,宛若燕語呢喃,身外是寒冬蕭瑟,一縷暖意卻透過琴音迎麵撲來,令人仿佛置身春暖花開的江南,不覺沉其中,而綠綺的吟哦之聲就像是泠泠雪水,聞聲便覺如浸冰泉,霎時清醒,琴聲與吟哦相合,兩人都是半夢半醒,不能自拔。琴音輕柔和煦到了極致,曲調驀然一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仿佛從鶯歌燕語地春天直接過渡到了草木搖落地秋天,淒風苦雨,徐徐而來,蕭瑟之感,彌漫胸際,琴音激蕩之間,隻覺天地茫茫,無處無依,種種幽愁暗恨,撲麵而來,令人頓覺天地失色,悲從心起,難以斷絕,若非兩人都青春年少,沒有什麼悲傷往事,差點便要潸然淚下。神思恍惚中隻聽見綠綺長聲吟道:“朝夕相彆。佇立以泣。送爾涉塗。涕泗交集。往雨絕。望弗及。延佇中。愊憶嗚唈。既乖既離。馳情仿髴。何寢不夢。何行不想.神往。優思成疚。結在精爽。其思伊何。言流淚。其疢伊何。寤寐驚悸。霓裳。執劍當麵。聊以永日。(注2)”綠綺地語聲雖然淡漠平靜,但是那一種淒楚哀痛之情卻是隱約可辨。悲戚已極,曲調再變,宛如刀槍鐵騎,颯然浮空,又如鶴唳九天,百折而回,商弦自然而然地滑落一個音階,和宮弦同聲,兩個相似而迥異的主調盤結纏繞,寥廓而綿延。商弦慷慨悲涼,令人愴然涕下,悲鬱高亢處,一如聶政刺韓王,滿腔孤憤,纏綿悱惻處,一如聶榮撫屍痛哭,淚儘以血。宮弦清高淡遠,宛若君子舉觴臨風,一如康淺笑輕吟,從容赴死。兩個主調漸行漸進,終於合二為一,琴音也由絢爛歸為平淡,便如人地一生,無論享受過何等榮華富貴,有過多少愛恨情仇,終究要歸於一抔黃土,那琴音明明平淡至極,卻似乎可以撩動心底最深的情緒,何雲秀和林誌恒隻覺千萬種思緒湧上心頭,一生的愛恨悲歡似乎都浮現在眼前,正在如癡如狂之際,琴音嘎然而止,兩人渾身一震,這才如夢方醒,隻覺臉上濡濕,伸手一抹,才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麵。若是當日在宛轉閣聽過青萍撫琴之人,自然可以聽出綠綺所彈奏的是《廣陵散》的後半闕,隻不過綠綺的琴藝勝過青萍不止一籌,何林二人卻是懵懂無知,饒是如此,兩人心中都隱隱覺得,這一生一世,大概都不可能忘記今日這一曲琴音了。這時,萬鬆軒內再度傳來錚錚琴音,合拍合韻,卻是不成曲調,像是有人無心撥動琴弦,兩人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推門進去詢問,恰在此時,綠綺一唱三歎道:“伊上帝之降命,何修短之難哉?或華以終年,或青春而逢災。感前哀之未,複新殃之重來。方朝華而晚敷,比晨露而先晞。感逝者之不追,情忽忽而失度,天蓋高而無階,懷此恨其誰訴?(注3”念到最後一句,裂帛之聲突起,卻是琴弦崩斷的聲響,繼而忠伯一聲厲喝道:“小姐!”軒內便再無一點聲息。何雲秀和林誌恒對望一眼,都是驚愕莫名,雙雙搶到門邊,就要破門而入,手指剛剛觸到木門,隻覺渾身一震,耳邊傳來一聲輕歎道:“好孩子,你們也歇歇吧。”餘音未歇,兩人都覺得眼前一黑,隨即軟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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