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轉身,也沒有令何雲秀平身,望著窗外漫漫飛雪語,何雲秀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世子殿下是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是對自己有所怪罪,冷汗涔涔而下,卻不敢擦拭一下,更不敢再度出聲,隻是反複思量,自己是否做過什麼違背鳳台閣律令的錯事。【】羅承玉和何雲秀兩人都不說話,詭異的氣息漸漸在書房中醞釀,林誌恒見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心中卻是十分遺憾,他也很想知道子靜公子的現況呢,每當想起那個冰冷孤傲的少年,他便覺得心底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情緒湧動,若非他傳授自己劍法,隻怕自己沒有可能脫胎換骨,不再如昔日一般怯懦膽小,若非他救了自己性命,自己更是早已經為幽冀儘忠,哪還有今日的榮耀?離開了書房,林誌恒並沒有放下心思,在他心中最擔憂的一件事就是不知道世子殿下如何看待子靜公子,當日在赤壁雙方已經反目成仇,如果世子殿下當真將子靜公子看成強敵,那該如何是好?雖然魔帝的武功驚世駭俗,可是在羅承玉身邊不到半月,林誌恒卻已經感覺到這位年輕的主上有著更加強大的智慧和力量,如果世子殿下決心要對付子靜公子,林誌恒真的不大看好那位全無心機的少年魔帝。想了許久,林誌恒一咬牙,推開一扇窗子,躍了出去,看四下無人,他悄無聲息地掠到湖邊的林木之中,潛到一個可以隱約看見書房琉璃屏地位置。抬頭望去,隻是距離太遠,琉璃屏又並非十分透徹清晰,再加上飛雪阻住了視線,隻能隱約看見世子殿下已經轉過身去,而何雲秀依舊跪在地上,口舌翕動,似乎正在說些什麼,林誌恒心中一動。努力睜開雙眼,想要利用自己在演武堂學過的唇典分辨何雲秀正在說什麼。正在林誌恒探頭探腦的時候,突然覺得後頸一震,軟麻啞**給人一起點住。頓時全身無力,跌倒在積雪上,他心中大駭,生怕自己是給殿下身邊的侍衛擒住。若是他們當自己是奸細,那該如何是好?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那人並沒有說話,隻是上前一步。占據了方才林誌恒選擇的地方,探頭窺探書房的動靜。林誌恒倒在地上,無法動彈。隻能看見地上的皚皚積雪。還有那人的一角黑色衣袍。雖然林誌恒不大懂得衣料的區彆,卻也看得出那人身上地衣袍是幽冀特產的烏雲緞所製。身在信都郡主府,能夠越過重重警衛,接近防守最森嚴的書房,又穿著這樣一身黑衣,雖然看不見那人的相貌,林誌恒卻也猜出了那人身份,不禁心中一寬,即便自己被重重懲治,也好過當真有刺客奸細潛入軍機重地,隻是可惜自己終究沒有機會探聽到何雲秀正在說些什麼。何雲秀自然不知道有人正在窺視,林誌恒離開書房之後,又過了半晌,羅承玉才終於開口問道:“雲秀已經見過魔帝劍絕了?”雖然是疑問地語氣,可是何雲秀卻絕對不會忽略其中隱含的淡定關切,連忙答道:“啟稟殿下,屬下奉命渡江,在馬當神廟偶遇子靜公子和青萍小姐,並且因緣巧合,替他們辦了一點小事。”嘴裡這樣說著,何雲秀心中卻是七上八下,他早已將這件事情用飛鴿傳書稟報給了鳳台閣,雖然竭儘所能闡述始末,隻是有些細節若非自己當麵說來,隻怕是難以詳儘,所以他篤定自己會被召回信都述職,現在心願得償,又得到世子殿下親自召見,這一次召見的結果可能會決定自己一生的命運,讓他如何能不小心謹慎呢。羅承玉凝目望向何雲秀,目光卻仿佛穿透了他地身軀,看向並不存在的幻影,不知過了多久才淡淡問道:“劍絕如何?”何雲秀微微一怔,不明白羅承玉為什麼不詳細詢問事情生的經過,反而追問自己的觀感,不過他這一路上早已經想過了千百次,脫口答道:“琴心劍膽,智深勇沉,若有機緣,可以號令千軍,步郡主後塵。”羅承玉若有所思地道:“琴心劍膽,智深勇沉麼,倒是貼切,隻是還應加上‘剛烈易折’四字,果然有幾分母親地風采,魔帝又如何?”何雲秀略一沉吟,一字一句地道:“大智若愚,深不可測,不為扶搖鵬鳥,便是深海大鯤,為殿下計,為敵不如為友,為天下計,為友不如為敵。”言罷偷眼窺去,隻見羅承玉麵沉如水,既沒有不滿之色,也沒有絲毫歡喜,便斂容垂目,靜待羅承玉詢問,果然沒過多久,羅承玉便出言問道:“子靜年少,不解世情,雖然心狠手辣,不弱曆代魔帝,卻是質純性樸,猶如渾金璞玉,你為何如此看待他呢?”何雲秀沒有一絲猶豫,大聲道:“馬當神廟中事,屬下幾乎都看在眼裡,自始至終,雖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青萍小姐,可是若沒有魔帝子靜公子做為後盾,一切麼順利。子靜公子的武道修為深不可測,這猶在其次,他在武學上地見識更是山藏海納,不可揣測,信手拈來便可揮斥方遒。屬下地見識雖然淺薄,但是昔日在西門統領門下受教,卻曾聽他說過,專心文事地書生很有可能因為耗費了太多心力卻疏於鍛煉而導致身體荏弱,武道修為若能達到大成的境界,卻無不是智慧圓融之輩,所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莫過如此。子靜公子看起來雖然不解世情,可是一旦稍用心思,隻怕英明果決之處,不弱於天下群雄,如此人物,隻宜為友,不宜為敵,若能因情造勢,還可得其助力,對我幽冀,有利無害,隻是等到殿下一統天下,囊括四海之際,這等不可掌握地人物,卻又成了足以撼動社稷的隱患,到時候隻怕殿下想要優容於他,都不可能了。”羅承玉目光微動,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淡漠如初,道:“何止是‘靈光獨耀,迥脫根塵’,恐怕還要加上‘心性無染,本自圓成’這一句,隻是子靜性情孤傲,紅塵十丈,不縈於心,若沒有劍絕輔佐,卻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他們兩人珠聯璧合,倒是天生佳偶,若是沒有了劍絕,魔帝又會如何?”何雲秀初時還有些懷疑,但是仔細一想,卻覺得正是如此,馬當神廟之中生的大小事情,自始至終似乎都是劍絕在主導,魔帝不過是縱容而已,不禁暗自佩服,不過從隻言片語,便看透了事情的真相,不愧是世子殿下,他心悅誠服地答道:“若無劍絕相伴,魔帝落落寡合,恐怕會隱於深山大澤,對於天下大勢,再無影響,殿下之意,可是想要除去劍絕麼?”羅承玉聞言卻歎息搖頭道:“雲秀錯了,若有劍絕,子靜的行事蹤跡還可以揣測一二,若無劍絕,隻怕就是九天神龍,見而不見尾,雖然難成大事,偶爾一露崢嶸,便足以震動天下。”何雲秀心中疑惑,既然世子殿下無心相害劍絕,為何又會問起這樣的問題呢,而且言辭間隱隱有惋惜之意,更是讓他迷惑不解,他一路急行,沒有片刻停留,根本不知道青萍身中相思絕毒的消息,難以領會羅承玉心中的感慨慨歎,便默然不語,等待羅承玉繼續詢問,不料羅承玉似乎無心再問,伸手將他攙扶起來,微笑道:“你能夠有如此見識,也難怪朱雀司幾位主事都對你讚譽有加,當日你行刺劍絕失敗,以致身份敗露,這原本不是你的錯,在錦帆會臥底的幾年也是兢兢業業,也立下了不少功勞,朱雀司原本已經呈文,想要給你升遷一級,是我想看看你的器宇心性,這才故意將你貶斥下去,你能夠不屈不撓,短短時日便立下如此大功,當真是難能可貴。這一次招你回來,除了述職之外,還要將金陵的情報網交給你,魔帝和劍絕在金陵掀起了驚濤駭浪,現在江南江北的局勢已經是一觸即,你身上的責任可是不輕,可有勇氣承擔麼?”何雲秀心中狂喜,隻覺得原本那一點怨懟,早已經煙消雲散,不過他性子深沉,卻不肯表現出來,隻是畢恭畢敬地道:“屬下無能,並非是因為行刺劍絕才被識破,事實上伊不平早已經在懷疑屬下的身份了,遭到貶斥是屬下罪有應得,偶然立下的一點功勞更是不足掛齒,還請殿下收回成命,屬下不敢承受如此重責。”羅承玉微微一笑,道:“錦帆會主伊不平心機深沉,除了同出一門的兄弟,根本不會相信任何外人,你能夠得到少許信任,已經很不容易,你也不必氣餒,若非你被識破身份,怎能掩護真正的臥底?天下哪有真正的鐵板一塊,一同長大的兄弟也未必能夠始終同心,錦帆會那邊你就不要耿耿於懷了,倒是金陵,從前的幾個主事都被春水堂扼製。根本無法動作,這一次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聽到此處,何雲秀心中格登一下,他原本隻是自曝其短,免得日後有人用此事來攻訐他,想不到卻得知這樣的隱秘,他不敢多想,除了感激世子殿下的器重,便也隻能凜然遵命。簡單交待了何雲秀幾句之後,羅承玉狀似隨意地道:“還有一件事情,你到萬鬆軒見見綠綺小姐,她聽說你見過青萍小姐,有些話想要問問你,你隻要實話實說就行,不要妄自胡言,明白麼?”何雲秀心中一動,他原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見羅承玉最後一句話隱隱透出警告的意味,隻覺似乎這才是羅承玉招自己返回信都的目的,卻不敢妄自揣測,見羅承玉再無囑托,便辭謝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