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墊等物均被移到廳角處,騰空了寬廣的空間。所有客人閒人均被驅下樓去,隻剩下雙方的人。沙宣和項少龍對立廳心,陽光由一邊的大窗灑了進來,照得近窗台的地麵一片金黃。龍陽君對這手下充滿信心,嘴角含春地看著項少龍。他的幾個屬下則都對項少龍投以輕蔑神色。這沙宣的劍術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厘王的禦前八大鐵衛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信陵君表麵雖從容冷靜,其實心內卻是頗為緊張。若項少龍不幸戰死,那刺殺安厘王的大計便儘付東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殺死,刺殺魏王時自是少了一個障礙。“鏘!”沙宣掣劍出鞘,立時寒芒四射。但見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威猛無儔地抱著劍把,“喳喳喳!”不進返退,後移三步,踏得木樓板撼動作響,先聲奪人。他雖往後退,可是氣勢壓力卻是有增無減,旁觀者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大為震凜。項少龍亦感到對方凶猛狠辣的氣勢,收攝心神,進入墨子劍靜守的境界,與敵人利若鷹隼的目光一點不讓對視著。雙方的人見項少龍在對方淩厲的氣勢壓迫下,仍是屹立不動,淵渟嶽峙,意態自若,都大感驚異。哪知這正是墨子劍法以靜製動的精粹。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製敵取勝,就是憑藉自己特彆的氣勢,壓得對方心膽俱寒時,乘勢猛擊,使對方濺血五步之內,哪知眼前此人一點不受自己的氣勢影響,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時再無可退之地,暴喝一聲,揮劍攻上。龍陽君和從人立時喝采叫好,為他助威。這一劍迅若電光,望項少龍額中劈去,充滿一往無回的慘烈氣勢。項少龍的飛虹劍仍安藏鞘內,似乎毫無還擊之意,直至劍光臨頭,信陵君等都為他擔心時,他才身形忽動,快逾脫兔般往橫移去,來到陽光灑射的窗旁,仍是冷冷看著對手,雙目流露出堅強無比的鬥誌。他出身於嚴格訓練的精銳部隊,最懂利用環境以發揮最有效的戰術。答應接受挑戰時,早下了決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對手,一來是殺龍陽君的威風,二來是要信陵君更重視自己。他戰鬥經驗無比豐富,培養出高明的眼力,一看這沙宣拔劍的勢子,便知此人臂力過人,專走狠辣險著,所以避他一劍,以削弱對方氣勢。沙宣怒叱一聲,人隨劍走,再往他殺來。項少龍一聲長笑,飛虹劍電掣出鞘,寶刃先橫擺一旁,劍身作四十五度角傾斜,立時捕捉和反映了午後透窗而入的陽光,同時射往沙宣圓睜著的凶睛。沙宣連做夢都未想過天下間竟有這種在室內借陽光反映克敵的劍法,驟覺眼前強光閃爍,一時間甚麼都看不到。項少龍豈肯錯過這千載一時的機會,避過劍鋒,風卷雷奔般一劍側劈,登時血光濺現,慘叫起處,沙宣頸側鮮血激濺,側跌地上。這一劍割斷了對方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無生還之理。雙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誰想得到以沙宣的劍術,竟非對手一合之將。項少龍還劍入鞘,向龍陽君淡淡笑道:“沙兄劍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請恕罪。”◇◇◇◇◇馬車內,信陵君欣然道:“少龍給我出了這口鳥氣,真是痛快!”項少龍想起龍陽君走時那故作安然的臉色,微笑道:“不知安厘王會否因我殺了他的禦衛而不快。”信陵君冷哼道:“這沙宣借試劍切磋為名,先後殺了我五名得力劍手,今次被你殺了,安厘有甚麼話好說的。”這時車馬轉入了一條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園林院落。信陵君顯是心情極佳,說不定是因刺殺魏王有望。親切地道:“我們現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築’,此築固是風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紀嫣然小姐不但有傾國傾城之色,又以才藝震驚天下,與秦國的寡婦清並稱當代雙絕。”項少龍心中苦笑,換了以前,必然會因能見到這樣天下聞名的美女而雀躍,可是現在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情去泡妞兒,就算對方青睞相加,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為他的未來傷心擔慮。想到這裡,真有虎落平陽之歎。信陵君哪知對方早悉破他的奸謀,還以為項少龍興奮得說不出話來,加鹽添醋道:“嫣然小姐最愛和各地慕名而來的公子雅士談文論武……”項少龍愕然道:“論武?”信陵君訝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劍術排名尤在龍陽君之上,位列第二。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呢?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誰人能得她心許,定可立時名揚天下,羨煞四方有心之徒。”再歎一口氣道:“說到外型武技,少龍均有入選資格,就怕過不了詩藝才學一關。”說話時,車隊已駛入院落裡。林木掩映中,隻見一個小湖展現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縱橫數畝,上麵有幾座雅致精巧的小樓房舍,一道長橋連接州岸,有若仙人隱居的福地。項少龍縱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大梁竟有如此勝景,觀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見這美麗的女主人如何超凡脫俗。這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飛濺而下,猶如山水畫卷。房舍間奇花異草,花浪輕翻,州沿處長廊環繞,質樸古雅,蜿蜒曲折,與通幽的小徑接連,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連難舍、逸興湍飛。車隊走上長橋,便像走入了一幅美麗的圖畫裡,風拂碧水,林樹爭豔,州上的亭台樓閣與湖光山色交相輝映,小橋流水掩映於枝青葉秀之中,粼波瀲灩,絢麗多姿。穿過了一條修竹曲徑和經過了兩個避雨小亭後,車隊在一座林中樓舍前的空地停了下來。那裡早泊了三輛馬車,顯然訪客並不止是他們幾個。項少龍隨眾人走下馬車,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樓內盈盈出現,向信陵君施禮道:“小姐正作午間小睡,信陵君和諸位請在客廳小候片刻。”信陵君絲毫不以為忤,欣然領著項少龍步入小樓下層的客廳裡。項少龍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已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彆具風格的絕世美女,自己卻沒有獵豔的心情和勇氣,真是造化弄人。